第557節

「答對了一半吧。」袁友沖輕輕點頭:「咱們新安,還有鄰市東山,對該集團意義特殊,關係重大。」
「尤其咱們新安,毗鄰……嗯你知道的,因此他們非常看重。而從外圍開始,打掉他們的爪牙,隨後步步緊逼,最終徹底搗毀,也符合一般戰略。」
於辰撇撇嘴:「你要說『但是』了,對吧?」
「嗯,」袁友沖的臉拉了下來,說道:「除了咱們新安之外,東山市近期也發生了刑警住宅『遭賊』事件。而且,他們也遇到了暴力襲擊,死了三名同事。」
「噢?」於辰猛地站起身。
見此,袁友沖輕歎口氣:「你也想到了?」
於辰雙眼微瞇,冷冷的說道:「感情,咱們被上頭的領導當成MT了?」
「有這種可能。」袁友沖掐滅煙頭,淡淡的說道:「如果說,僅僅因為犯罪集團的『總部』在咱們新安,所以咱們暫時還不行動,我是不信的。以咱們的力量,大可十面埋伏,遍地開花。」
「而且,他們佈置了整整十四年,不動則已,一旦行動,肯定快如閃電,不給他們任何反擊的機會,也好將影響降到最低。現在從外圍到核心逐級縮小包圍圈的做法,看似穩妥,實則反而給了他們反擊乃至逃逸的機會。」
看著於辰愈發陰沉的臉色,他猶豫了片刻,又下定決心接著說道:「所以我想,咱們或許被利用了。」
「他們通過某種手段,將這幫傢伙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我們身上,並趁此機會,以雷霆之勢剪除他們的羽翼,壓搾他們的生存空間,最終發動總攻。」
於辰眉頭用力一擰,跟著,又迅速展開,似乎突然冷靜了下來,疑惑的問道:「可,有這個必要嗎?就像你說的,以咱們的力量,大可直接發動總攻,且佈局十多年,各方面的計劃應該都很完善了,何必……」
「如果他們想將風險降到最低呢?」袁友沖斜了他一眼,打斷他說:「自上而下,全方位行動,當然不是不可以。」
「但要知道,困獸猶鬥,當真直接將這個集團徹底逼上絕路,他們臨死前的反撲,絕對相當可怕。但若是圍三闕一呢?」
「你接受過系統化的軍事訓練,應該清楚,不論野戰、陣地戰還是攻防戰中,面臨被圍困的敵人,通常會產生三種想法——死戰、投降與觀望。」
「如果是四面圍困,力量差異巨大的情況下,指揮官可能選擇死戰,可能選擇投降。」
「但要指揮官得知投降必死,或者力量差異不大,則很可能萌生死戰的想法。這幫犯罪集團的高層,就處於後者的心態,以他們的罪行,被捕絕對難逃一死。」
「這種情況下,若留一個缺口,則會導致第三種結果,指揮官在死戰與逃跑之間搖擺不定,而觀望的普通士兵則因而鬥志渙散。同理,該犯罪集團,心態上也是一樣的。」
「更不要說,該集團僅僅只是個利益共同體罷了,聯繫再緊密,它也僅僅只是個聯盟,一體化程度有限。一旦採用圍三闕一的打法,很容易激化他們的內部矛盾,從而將之分化。」
「而且,這種分化,是兩個層面同時分化——不但可以離間集團中團伙與團伙之間的關係,還能使得團伙內部高層與普通成員離心。」
「道理也很簡單,集團內若干團伙,肯定不可能集中在一兩地,而是分散再各省各市當中。而咱們新安與東山作為缺口,便是一種對集團內各團伙之間的『區別對待』,肯定會一定程度勾起團伙內部的矛盾。」
「這些犯罪團伙,若僅僅只有一兩個被搗毀,迫於整個集團的巨大壓力,可能還不敢做出出賣其他團伙的事;可若這些團伙接二連三被大量連根拔起,哪怕只考慮到家人的安全,他們也絕對會立馬將其餘團伙供出。」
「而團伙內部,就更好理解了。橫豎都是死,哪怕明知道新安與東山的平靜下暗藏殺機,恐怕他們也會奮力一搏,想辦法轉移到這來。」
「更何況,他們的大本營就在這,力量更為集中,說不定還能有一定的反抗的餘地,趁機逃逸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但他們在被合圍的情況下,不可能大量轉移,被留下的人自認當了『棄子』,心中多少會產生芥蒂,畢竟一個犯罪團伙,裡頭的成員不可能全都是死士,只要一人有意見,並且爆發開來,立馬會形成連鎖反應。」
「何況,他們還有『立功』這麼一個選擇。團伙成員背上的罪責,與上頭的人肯定不可同日而語,他們若是提供重要線索,供出其他成員,爭取到立功的機會,有望減輕處罰。如果被抓的人足夠多,你認為他們會怎麼選?」
「摧毀鬥志、分化力量,將這個犯罪集團重新打散成互相猜忌、互相戒備的多個犯罪團伙,打擊起來自然輕鬆的多,風險也要小不少。」
「同時借助他們互相指證,再封鎖好各大交通要道、交通樞紐、火車站和機場,也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何樂而不為呢?」
於辰長呼口氣,看了看手機,還有時間,便也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他的表現,反而讓袁友沖有些詫異:「怎麼,氣消了?」
「如果真的是按你說的,出於全局考慮,我願意服從命令。」於辰淡淡的說道:「戰場上,總得有犧牲,任何人都可能犧牲,憑什麼我們不行?我雖然痛心、惋惜,但說實話,也蠻為他們驕傲的。」
袁友沖抿了抿嘴:「我可沒你這麼高的思想覺悟,我還是有點不爽的。」
「不爽歸不爽,我也多少有點。」於辰搖搖頭:「可你,或許會想方設法的加大自己的存活率,卻不會當逃兵,對嗎?」
「也許吧。」袁友沖挑眉:「如果真是處於全局考慮,我也願意服從命令。」
緊跟著,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但,如果他們不像咱們想的那麼偉光正,裡頭還有咱們不知道的陰謀,或者利益交換……我也不會白白送死!」
第89章 方針
「如果真有陰謀……」於辰眼睛一瞇,轉而又長歎口氣,搖搖頭說:「算了,這會兒妄加猜測也沒什麼意義。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消息嗎?」
「東山那邊,遇襲的也是法醫和痕檢。」袁友沖說著,反問道:「你覺不覺得很奇怪?他們為什麼挑這兩個科室下手?」
於辰想了想,不確定的說:「原因很多吧?」
「噢?」袁友沖有些詫異,下巴一揚:「說說看。」
「首先,」於辰也不知他是真沒想到,還是考校自己,但也不想管那麼多了,自顧自的解釋道:
「不論法醫,還是痕檢,都偏向於技術人員,雖然也得出外勤,也接受過槍械訓練打過靶,但正常來講,是不配槍的,相對而言,比較容易得手。」
袁友沖皺眉思索了片刻後,搖頭說:「不成立。不論小周、老成,還是東山的法醫、痕檢,都是在出現場的時候遇襲的,你、我,還有他們的隊長就在邊上,週遭也有不少荷槍實彈的刑警。」
「這種情況下,不論他們的目標究竟是誰,難度上都沒有任何差別。但他們卻沒對你我和其他同事下手,乃至對許局視而不見,反而選擇小周他們作為目標,考慮的顯然不是下手難度。」
「未必。」於辰反駁道:「下命令的與動手的顯然是兩撥人,要在下命令的人眼中,法醫和痕檢算是快軟骨頭,那麼動手的自然也就只會以這兩個科室的人作為目標。」
「那目的呢?」袁友沖反問道:「難道是震懾咱們?別開玩笑了,這只能激怒咱們。哪怕他們此刻已經淪為困獸,下手……」
「那這個可能先排除。」於辰挑眉,打斷他說:「第二種可能,從破案角度考慮。」
「絕大多數案子,大致上的破案流程,也就是確定方向、調查取證、鎖定嫌疑人、證明證否嫌疑、結案或重複上述步驟。」
「而確定方向這一過程,實際上就是整合線索的過程,無非也就通過解剖屍檢、現場痕檢、圖像偵查、走訪摸排這幾個渠道,獲得線索,進而確定偵查方向。」
「襲殺法醫、痕檢兩個科室的負責人,雖說這兩項工作不至於陷入停滯,卻也難免大受影響……」
《刑與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