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生前遭受的一丁點羞辱都會成為它們血腥報復的理由。
沒有未來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死倒還不怕死,甚至可以說死倒渴求死亡。
活著只能麻木的在河底行走固定的軌跡,死亡才是解脫。
一個沒有未來,不怕死的死倒上岸之後對凡人造成的毀滅力,只能用生靈塗炭來形容。
第二天我再次去了小王莊,我要找王芳的爹娘問問她生前的事。路過神婆門前的時候,我打算順道拜訪一下她,誰知她家大門緊鎖。
村裡人告訴我,神婆昨天下午就搬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
到了王芳家,她爹娘以為我又是來提撈屍的事,直接就把我往門外推。
「王芳就是個婊子!」
「你不要再過來了,我就給我家的狗挖坑入殮,都不會去撈她的屍體。」
好吧,自己的女兒都能罵成婊子,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轉頭去看王芳的娘,她冷著個臉,說別人家的女兒如何照顧娘家人,王芳只會給娘家人蒙羞,這樣的女兒令人寒心。
王芳的弟弟怨氣更甚,因為他媳婦正因為王芳的事和他鬧離婚,說在王家受夠了閒言碎語。
我告訴他們王芳現在變成了死倒,很快她就會上岸害人,所有她生前受過的羞辱和不公都會成為她殺人的理由。
他們不信,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
這話要是神婆來對他們講,他們或許還會有所顧忌,我只是個年輕的撈屍人,沒人相信我的話。
最後我拿慧香的例子舉證,希望陳家滅門的慘案能讓他們信服我的話,趕緊離開小王莊。
可惜還是沒用,他們說王芳死了活該,沒人羞辱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從王芳家裡出來後,我又隨意拜訪了幾個村裡人,想多打聽一點王芳的事,勸他們離開小王莊。
可惜村裡人顧忌王家,既不願意和我多說什麼,也沒人相信我的話。
離開小王莊大約半里路的時候,有個和我同齡的男人追上來,拉和我說起了王芳的事。
他說有些事他憋在心裡不好受,必須找人說道說道。
「王芳很可憐,這次結婚是被人騙了。王芳嫁人之前就和白沙口那家人提過孩子的事,當時那家人沒反對,不然王芳也不會嫁過去的。」男人說到。
「這事王芳的家人知道嗎?」
「八成是知道的,彩禮擺著呢,這年頭結婚沒有二十萬下不來,王芳他爹只收了人家三萬六。」
「我明白了,謝謝你。」這個線索對我很重要。
「你不用謝我,我和她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唉,命苦的總是善良的女人,王芳肚裡的孩子其實我也知道是誰的。」
「誰的?」
「她前夫的,她前夫是個消防官兵,犧牲了。」
「這麼說她肚裡的孩子根本不是孽種了?」
「英雄的後代能是孽種嗎?她嫁給前夫的時候她家人就不同意,因為她前夫家窮,一分錢彩禮沒給。王芳這麼多年不回家,也是因為傷心。」
「她白沙口的夫家知道王芳結過婚嗎?」
「應該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們不會說,頭婚娶二婚太丟人。王芳出事後,白沙口那家人私下給了老王一大筆錢。」
王芳的事我猜神婆也是知道的,因為她說王芳把孩子看得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她之所以這麼早就溜了,就是因為猜到王芳上岸之後肯定會鬧出大動靜。
從小王莊離開我去了白沙口,王芳的夫家再可恨,終歸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死倒再冤屈終歸只是異類。
王芳的男人是個身高不到五尺,滿臉麻子的猥瑣男人。
看到她男人的樣子我更相信小王莊那人和我說的話,如果不是他答應幫王芳養孩子,王芳無論如何也不會選個這樣的人做老公。
孤兒寡母不易,想找個老實人結伴,卻不知老實人又那是那麼容易找的。
「我知道你,你想撈那個賤貨的屍體,我告訴你,那賤貨和我們家沒有半點關係!」王芳的男人沒有開口,說話的是她的婆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你們知道王芳肚裡的孩子是誰的對吧?」我問道。
「不知道。」她婆婆回答。
「那你知道嗎?」我轉過頭死死的盯著王芳的男人問道。
她男人開始還大膽和我對視,後來漸漸的低下頭,就在他張嘴想說什麼的時候,王芳的婆婆端起一盆水照身上潑了過來。
她一動手,王芳的公爹也瘋了一樣抄起了鐵掀,怒視著我。
院裡也進來了不少白沙口的村民,個個面帶不善。
見此,我連死倒要上岸的話都沒說,直接掉頭離開了白沙口。就算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搞不好還會挨一頓打。
我想王芳生前一定對世人失望透頂,所以寧願投河自盡,也不願多解釋半句。
而當她死後,她所有的隱忍全部化為怨氣,變成了屍煞。
……
這天晚上,我又去了古祭台。
在死倒沒有上岸之前,我肯定是睡不著覺的,只是不知道王芳還要我等多久。
《九龍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