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節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過了半年左右,親戚被趕走了。
應瞳清楚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親戚臨走時,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輸入到應瞳的盲人手機裡,並告訴了應瞳一件事。
在應瞳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應臣有一次偷偷溜到了應瞳的嬰兒床旁邊,沒人知道他那天想要做什麼,只知道他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這件事是應臣父親告訴應臣的主治醫生的,後來主治醫生又把這件事告訴了應臣的親戚,作為當事人之一,應瞳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應瞳也覺得害怕,從那天開始他就疏遠了哥哥,可是哥哥依舊像平時那樣,很熱情的邀請他一起出去玩,但是他再也沒有跟哥哥一起出去過。
親戚走後,應臣愈發的肆無忌憚,房間裡開始出現各種異味,不過應臣那個時候沒有做任何傷害應瞳的事情,甚至還在悉心照顧應瞳。
他每天幫助應瞳按摩眼睛,然後詢問應瞳視力恢復的如何。
其實經過早期治療,應瞳的視力已經恢復了一部分,但他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哥哥,只是像小時候那樣,一直跟應臣說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應瞳在撒謊,可怕的是應臣可能知道他在撒謊,但沒有戳破這個謊言。
從蟲子,到鳥,再到流浪貓,當應瞳以為自己哥哥不會再做更過分的事情時,他在自己哥哥的包裡發現了滿是血污的頭髮。
應臣回家越來越晚,他把幾個房間全部換上了新鎖,鑰匙都在他自己手裡。
應瞳躲在自己屋子裡,他總能聽見外面的房門在深夜響起,應臣的腳步聲在廚房、臥室和衛生間之間徘徊,偶爾還能聽到很恐怖的聲音。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某天深夜應臣外出「倒垃圾」的時候,應瞳發現應臣的臥室門沒關,他進入其中,然後看到了終生無法忘記的一幕。
應臣的床底下伸出了一條手臂,那是一具被處理過的屍體。
那天晚上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應瞳沒有細說,他只是告訴陳歌和阿目,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下定決心要逃離。
應瞳沒有家門鑰匙,平時他都被自己哥哥鎖在屋子裡,一直等到他六歲生日的時候,應臣說親戚過來想要看看他,此時正拿著禮物和蛋糕在樓下等他。
應瞳滿懷希望的離開了家,可是到了樓下並沒有看見親戚,他拿出自己的盲人手機,撥打了親戚預留的號碼,響了幾聲之後,電話裡突然出現了自己哥哥的聲音——你往後看。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到自己哥哥正拿著手機和一把剪刀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那種恐懼無法掩藏,尤其是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應瞳的表情變化被應臣看的清清楚楚。
應臣知道應瞳沒有完全瞎,所以他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一下弟弟。
應瞳說到這裡的時候,小屋裡的阿目又一次犯病了,他哭喊、吵鬧,喘不過氣,彷彿此時正有什麼尖銳的東西一次又一次刺向自己的眼睛,還有人在逼迫著他必須要睜大眼睛去看。
房門不斷震動,應瞳告訴了阿目對方會得利器恐懼症的真正原因。
六歲生日的那個夜晚,是他最不願意想起的幾段記憶之一。
「我一共逃跑過三次,應臣用三種不同的方式警告了我。」應瞳的聲音在沙發旁邊響起:「現在我第四次逃離,我不知道他會再對我做什麼。」
「你第一次逃跑導致自己患上了利器恐懼症,出現了阿目這個承壓人格,大樓內還有阿應和阿童,這三個人應該就對應著你的三次逃跑經歷。」陳歌頂著沙發,用盡全力在堵門,屋內阿目已經失控,他劇烈喘息,再拖下去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應瞳,你去臥室找找,我記得裙子女士是在臥室給阿目喂的藥,桌子上可能還有剩餘的藥.片。」
陳歌說了半天,但是應瞳卻沒有移動腳步,他仍舊站在原地。
屋內阿目的慘叫聲越來越大,房門震動的也愈發劇烈,門外的應臣似乎也有些著急。
所有人中只有應瞳很冷漠的站在客廳裡,他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
陳歌想要輕拍阿目的後背,安撫阿目,但當他的手觸碰到阿目的時候,他發現阿目的身體正在扭曲,就像是應瞳床頭櫃上擺放的那些人偶一樣。
「剛才和阿目交談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些東西。」應瞳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就站在陳歌身邊:「你知道應臣給他們的藥是用什麼做成的嗎?」
「用什麼做的?」陳歌不知道應瞳突然說這個幹什麼,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救人。
「用我的血和我的肉。」應瞳說出了一個有些驚悚的答案:「阿目就是我的痛苦,我的恐懼,我的不安,他就是我在應臣面前乖巧的樣子……」
門板震動的幅度不斷增大,聽到阿目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應臣似乎變得有些著急。
「他們就是我,我就是他們,我會接納他們的痛苦,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之前一直在大樓內尋找他們,只有找到他們,我才算是完整的人,我才不再是被應臣『肢.解』的怪胎。」
應瞳的手扶著陳歌,然後抱住了瘦弱的阿目。
他抱著過去的自己,聽著自己過去發出的慘叫聲,就這樣持續了好久,當慘叫聲在屋內消失的時候,陳歌和應瞳都感到了一陣刺骨的痛。
眼前的黑暗似乎被驅散了一些,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好像能看到一丁點的光亮。
因為畏懼應臣,應瞳就算視力恢復也必須要裝瞎,他想要睜開眼睛,首先要克服自身對應臣的恐懼。
只有接納過去恐怖的記憶,才能有機會睜開眼睛。
阿目消失不見,陳歌和應瞳身邊只剩下一個身體扭曲的人偶,兩人用手去觸摸。
這人偶個子矮小,臉上坑坑窪窪,長著一張很醜的臉。
陳歌將人偶放入應瞳的袋子裡,他現在心情有些複雜。
阿目被應瞳接納,應瞳和陳歌的視線中出現了模糊的光,他們的視力恢復了一點點,但僅僅只是一點而已。
「看來只有找到阿應和阿童,視力才能恢復。」
房間裡唯一不是盲人的阿目變成了人偶,應臣就堵在門外,局面不僅沒有改變,還惡化了不少。
陳歌拿著裙子女士的手機,他能摸到手機的存在,但是眼睛卻看不到,在他的視線當中,一片漆黑的世界裡,只有遠方有一抹很淡很淡的光。
「阿目是通過通訊簿找到了木頭先生的電話,我和木頭先生通話結束後,手機應該會退回通訊錄的頁面。」陳歌正準備嘗試著給木頭先生打電話,門板劇烈震動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刺耳的貓叫聲也慢慢變小,應臣似乎正在飛速遠離這扇門。
「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