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十九年來,第一個希望唐堯活下去的人。
唐堯心中湧起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一種叫做勇氣的東西,他如同野獸般咆哮拼盡全力撞向了榮飄,短刀的刀尖劃破了唐堯的脖子,噴灑出一大片血霧,但他這一撞卻將重傷的榮飄直接撞倒在地,接著唐堯從地上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奪路而逃,一邊跑一邊喊:「邡巢,你等著我,我會回來救你的。」
「你別怪我了,快給我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別回來救我。」
邡巢的聲音在身後漸漸變輕,此時控制巨像的女子正打算追擊唐堯,一旁的小閻王卻伸手制止了她,女子奇怪地問:「頭領,難道不追嗎?」
小閻王搖了搖頭,對著勉強支撐著身體逃跑的唐堯緩緩舉起手,手中捏著那個隨身攜帶的古怪令牌,令牌上的符文在微微發光,控制巨像的女子看見這一幕興奮地說道:「頭領要親自出手了嗎,對方只是一個小傢伙,不至於需要您親自動手吧。」
小閻王冷漠地說道:「我在剛剛和他說話時已經施了幻術,我也想看看傳說中的魑瞳是不是真能破解一切幻術。」
正在全力逃跑的唐堯很快就發現不對勁,自己因為受傷加上脫力已經快跑不動了,除了一開始鼓足所有力氣的衝勁之外,現在幾乎是蹣跚著向前走,但為什麼小閻王沒有追上來,難道就這麼看著自己逃跑嗎?
心中正奇怪,腳下的地面忽然開始劇烈搖晃,這種程度的搖晃就像是地震一般,唐堯甚至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他不得不趴下,面前的地面開始塌陷,幽綠色的光從塌陷的地面中迸射出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塌陷的地下爬出來,唐堯回頭看去,已經看不見不遠處的小閻王等人,四周除了塌陷的地面之外四下裡全是綠光,那些綠光透著邪氣,感覺唐堯在這一刻已不存在於人間,而是墜入了地獄,那個從地下不斷往上爬的東西終於出現在了唐堯的面前。
一個巨大的怪物,破碎的身體,到處裸露著骨頭和腐爛的皮肉,但卻巨大到足有七八個唐堯身高的程度,長相並非人類,腦袋看起來像是蝙蝠但身體卻更像是傳說中的殭屍,它抓著塌陷地面的石壁一點點往上攀爬,越爬越高,最後來到了地面上。
唐堯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術,可還是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撼到了,彷彿地獄之門已開啟,而這個怪物就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巨大的惡魔完全登上了地面,唐堯近距離站在巨大惡魔的身前,就好像是站在了巨大的山峰下,巨大的惡魔慢慢彎下腰,似乎發現了在它眼中應該非常渺小的唐堯,那是一雙完全漆黑的眼睛,如同兩個扭曲的深淵,當唐堯和其對視的一刻甚至感覺自己彷彿能被深淵吸進去一般,他動不了,哪怕一步都動不了,不僅是因為身上的傷,更是因為此刻心裡的害怕,但凡任何人目睹眼前這個巨大的惡魔恐怕都會害怕到無法邁出一步。
但奇怪的是巨大的惡魔卻沒有攻擊自己,唐堯對此感到不解,就在此時,小閻王的身影出現在了巨大惡魔的腳下,巨大惡魔如同他的奴僕般不敢亂動,小閻王和唐堯之間隔著塌陷的鴻溝,在劇烈搖晃的大地以及泛著綠色邪光的空間裡對峙,小閻王高聲說道:「我很好奇魑瞳是不是如傳說中那般能破天下幻術,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破了我的這個幻術,我不僅放了你,還會將你的朋友一起放了。」
唐堯聽到這話立刻說:「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已經和你手下兩個幻師交過手,魑瞳有沒有效果你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嗎,我現在身受重傷連站都站不穩,拿什麼破幻?」
小閻王卻冷冷開口:「你沒的選,要麼破幻,要麼死在我手裡。」
唐堯沒再說話,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無論是自救還是救人,唐堯都必須放手一搏,伸手捏住了口袋裡的火曜石,現在放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想辦法再次激發火曜石的作用,讓自己變成那個無情的怪物,雖然會變成一個殺人瘋子但至少擁有超越常人的實力,第二個便是想辦法接近小閻王,然後用魑瞳和其完美對視,這樣也能破幻但難度太大。
事實上,如今放在唐堯面前的兩條路都走不通,火曜石也不是他說激發就能激發的,人的情緒是有極限的,在剛剛和榮飄的戰鬥中唐堯已經過度耗費了自己的情緒,現在他只感到滿心疲憊,另一方面就算唐堯勉強激活了魑瞳,可自己要怎麼走到小閻王的面前,對方也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和自己完美對視。
唐堯不是笨蛋,但放在眼前的局面下,他根本想不出任何生路。
「想好了嗎?」小閻王問道。
唐堯點了點頭說:「你不就是想看看魑瞳是不是真的有用嗎,我成全你,我現在走過來,你可以選擇打死我,那樣的話恐怕天下間就再也沒有第二個魑瞳了,如果你讓我走到你面前,我會讓你領教什麼是幻術剋星。」
他這番話就像是耍賴的孩子,正常情況下他知道小閻王絕對不可能答應自己,因此他賭了一把,賭的是小閻王其實對魑瞳有非常大的興趣,事實上唐堯思考過這個問題,為什麼小閻王不直接殺了自己,在自己拒絕招攬後反而要弄這麼一出,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思來想去他覺得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小閻王想瞭解更多關於魑瞳的事情,唐堯也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目的,但他可以利用這一點。
「有意思,你這是在反過來威脅我嗎,好啊,我不攻擊你,但你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如果你依然沒辦法用魑瞳破了我的幻術,我會很失望,你和你的朋友就要一起去真的陰曹地府了。」小閻王不客氣地說道,說完話的時候他揮了揮手,綠色的邪光撕開了一個缺口,接著邡巢的身影出現在了巨大惡魔的腳邊,他跪在地上看著對面的唐堯,眼裡儘是絕望。
「兄弟,別怕,我來救你了。」
唐堯微笑著說道。
第八十三章,少年的無畏
唐堯蹣跚著前行,地面搖晃的厲害,明滅的綠色邪光映在唐堯的臉上,從塌陷的地面下噴射出熊熊烈焰,狂風裹挾著破碎的泥土吹打在唐堯的臉上,小閻王不愧是比郭老闆段位還高的幻師,唐堯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逼真的幻術,甚至有那麼幾個錯覺他認為自己真的身處地獄的邊界。
小閻王和那巨大的惡魔正等著他,並不遙遠的距離卻好像要穿越千山萬水。
邡巢看著正朝自己走來的唐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能看見唐堯臉上的微笑,也許是想讓自己安心吧,因為微信總會給人一種自信的感覺,邡巢知道唐堯根本就沒有把握能夠破幻成功,但他還是在微笑,是不想讓自己擔憂。
如同穿過了數百公里,唐堯人生第一次離開自己出生的城市就遇到了一次次生死危機,看不見的死神好像時時刻刻跟在自己身後,他現在所求的只是能和邡巢一起活下去。
他走的很慢,一方面是沒力氣,另一方面是因為魑瞳遲遲沒有反應,但就算走的再慢,這段距離終究是要走完,站在巨大惡魔的身下,唐堯面前站著小閻王,但此刻的魑瞳卻根本沒有激活啟動。
「我已經讓你走到我面前了,破幻吧。」小閻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唐堯看著小閻王,他在走過來的時候已經嘗試用地上尖銳的石頭假裝刺向自己的眼睛,但大腦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石頭不是火焰,當初唐堯用火把嘗試燙傷自己的時候是真下了狠手的,而且那時候他的體力還能支撐開啟魑瞳,可現在他的體力不僅完全透支甚至還遠遠超過了負荷,所以魑瞳的激活比之前更困難數倍,因此自己用石頭刺向自己的眼睛,逼迫魑瞳開啟的方法現在是行不通的,為今之計只有借助外力來打開魑瞳。
「用你的巨大惡魔攻擊我。」唐堯開口說道。
小閻王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什麼意思?」
唐堯說道:「你沒聽錯,我讓你用巨大惡魔攻擊我,現在立刻馬上!」
如此瘋言小閻王根本就沒有當真又一次發問:「你是不是要耍什麼花招,再不破幻我就不客氣了。」
唐堯有些不耐煩地喊道:「你是不是耳背聽不懂我說的話,我讓你用巨大惡魔攻擊我,你不是要看魑瞳如何破幻嗎,你讓巨大惡魔攻擊我,我就讓你知道魑瞳是怎麼破幻的。」
小閻王覺得自己被愚弄了,身為幻師圈裡的著名惡人,外加山水台的頭領,小閻王一想到自己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耍弄心中便越發不悅,臉色陰沉的難看開口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就是了。」
說話間他已舉起了右手,巨大惡魔慢慢彎下腰,但右手手掌也已經抬了起來隨時準備攻擊唐堯,狂風大作,塌陷的地面下烈焰爆炸發出一聲聲巨響,邡巢衝著唐堯大喊道:「快躲開,別怪我了,你找機會跑吧。」
雖然邡巢讓唐堯逃跑,但眼下的這個局面他也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小閻王的右手落下,巨大惡魔發出震天狂吼,如同崩潰的天空般的大手對著唐堯拍了下來,不誇張地說此刻的唐堯對於巨大惡魔而言就是一隻渺小的蟲子,狂風拂面,似天崩地裂一般的絕境之中,唐堯的左眼終於在他已經體力嚴重透支的情況下開始發熱,這是今夜他第三次激活魑瞳,作為一種眼疾,魑瞳是不能長時間開啟的,否則會給眼睛帶來極大的負擔甚至可能會使唐堯的眼睛瞎掉,而今夜第三次被激活的魑瞳已經對眼睛造成了過度的負擔,眼睛開始向外滲血,瞳孔中閃爍出的微弱金光裡似乎帶上了一層淡淡的血光。
「唐堯,小心。」邡巢大喊道。
小閻王的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因為他知道唐堯必死無疑,而自己想會一會傳說中絕跡多年的魑瞳的心願看來也已經破產了,黑暗籠罩在唐堯的身上,唐堯用手摀住了左眼,因為超負荷啟動魑瞳所帶來的疼痛讓唐堯不得不低下頭,努力睜開眼睛可眼球卻像是火燒針刺一般難受,惡魔的手掌已經到了唐堯的頭頂上,這一刻唐堯突然抬起頭,黑暗之中混合著血色的金光在唐堯左眼中閃爍,他已經顧不上自己頭頂上即將拍下的惡魔手掌和眼睛的疼痛,向前跨出一步,伸手一步抓住了小閻王的衣領將小閻王拽到了自己面前。
「你以為將我拉到屍魔的手掌下就能逼我就範嗎,這是我的幻術製造出來的怪物,它傷不到我。」小閻王誤以為唐堯想要拉上自己同歸於盡,說話只是口中露出一絲不屑。
唐堯卻用左眼對上了小閻王的瞳孔,即便毀滅已經到了頭頂,可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嘴角揚起了一抹邪笑說道:「你不是要見識魑瞳的真正威力嗎,現在我讓你如願。」
魑瞳的完美對視在此時發動,即便是小閻王這個段位的幻師也難以倖免,只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腦袋裡「嗡嗡……」作響,整個人好像在這個瞬間變的不是自己,但這個過程很快就過去了,接著小閻王便恢復了清醒可緊接著他便發現自己的幻術居然被完全封印了起來,他所創造的地獄也好,巨大的惡魔也罷,所有虛假的東西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那原本應該狠狠砸在唐堯身上的惡魔手掌也已經消失不見,他們依舊站在山道上,唐堯鬆開了拉住他衣領的手向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慌忙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左眼,可還是能看見有鮮血順著指縫流出來,唐堯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坐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氣之外什麼都幹不了,好一會兒後似乎才緩和了一些,這時候問道:「你的幻術我已經破了,放我們走。」
小閻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朝頭頂上看了看,原本巨大惡魔就站在他的身後,他作為資深的三段以上幻師居然覺得自己在做夢,只是一瞬間,自己所有的幻術能力就都被封印了,幻術剋星之名果然並非謠傳,但幻術被破的小閻王卻沒有生氣,臉上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笑容,這時候榮飄提著短刀從後方一把勒住了唐堯的脖子,正準備要了唐堯的命,小閻王卻說道:「住手,我們走。」
榮飄一怔似乎沒弄明白小閻王什麼意思,奇怪地問道:「您真不打算殺了這兩個小子嗎?」
「我答應過他,只要他能破幻成功,我就放了他們兩個,現在他做到了,我也會信守承諾,再說現在村子裡的戰鬥應該已經白熱化,有郭正榮在只怕其他低段位的幻師並不是對手,我們也是時候過去支援,林緣我還是要帶走的。」小閻王說完便順著山道走向了村莊,似乎真的不打算殺了唐堯。
榮飄惡狠狠地看著唐堯,好像在猶豫要不要違背小閻王的命令宰了唐堯,這時候一旁操控巨像的女子一邊控制巨像前進一邊說道:「你應該知道違抗頭領命令的下場,頭領說了放過他們。」
聽到這句話,榮飄才終於收起了短刀,狠狠抽了唐堯一巴掌說道:「以後再讓我碰到你,老子肯定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