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他仍舊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布,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此時他面前正擺著一隻大木盆,那盆裡泡著一些女孩子的衣服,他正非常認真地清洗著。
「咳咳,」見到黑月,我不由是乾咳兩聲,以便引起他的注意。
「你不用咳了,你從一踏出房門我就看到了,」黑月一邊洗著衣服,一邊不屑地對我說道。
我有些尷尬,訕笑著對他道:「以後,你是不是就一直這樣照顧她?」
「只要我還在這裡,肯定就不會丟下她不管,」他說話間,把一件衣服擰乾,遞給我道:「搭把手,幫我晾好。」
「好男人啊,」我微笑一下,接過衣服掛到架子上。
「真要說好男人,你才是,」黑月瞥眼看了看我,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月亮,呆了大半晌,這才起身把衣服都晾好,爾後則是端著半盆涼水朝鍋屋裡走去了。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鍋屋裡有火光,進去看了一下,發現他好像是燒了熱水。
他用木盆打了熱水,試了一下溫度,發現剛剛好,於是就滿意地點點頭,爾後則是端著水朝中屋走去了。
我跟了進去,這才發現屋子裡點著火盆,溫暖宜人,戴紅帽穿著一身單薄的小衣服,正一臉迷茫地坐在床邊上。
「我要給她擦一下身體,你是不是迴避一下?」黑月把水放下,轉身看著我問道。
這話讓我一陣鬱悶,當下只能訕笑著往門口退了過去。
一邊後退,我一邊就問他道:「她不咬你?」
「我全身堅如鐵石,她咬不動,再說我也不怕疼,」黑月不屑地對我說道。
「這樣就好,那個,那個啥來著,我從書上看到的,說是類似她這樣的狀況,一般都是受了刺激,暫時性精神失常而已,你要多跟她說話,盡量引導她,那樣的話,說不定她會恢復正常,」我退到門口,扒著門框對黑月說道。
「知道了,謝你的提醒,」黑月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床邊,伸手試圖去解戴紅帽的紐扣,結果戴紅帽低頭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我能夠看出來,黑月在被咬的時候,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這讓我心裡禁不住也一陣酸澀,連忙拉上房門,不忍再繼續看下去。
出來之後,我已經是毫無睡意,於是就坐在廊下看著月亮發呆。
這個過程中,我就聽到屋子裡一陣掙扎和嘶吼,戴紅帽似乎又發瘋了。
黑月不停地安慰她:「紅帽乖,別怕,我只是幫你把身上的髒東西洗掉,紅帽乖,紅帽——」
但是,可惜的是,即便黑月再怎麼溫柔,再怎麼耐心,戴紅帽卻一直都沒能安靜下來,她尖叫著,嘶吼著,儼然一頭野獸。
不過,也就在我以為黑月壓根就沒法讓戴紅帽安靜下來的時候,卻不想屋子裡突然傳出來了「咩——咩——」的羊叫聲,爾後戴紅帽的聲音就消失了。
聽到那聲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瞬間就淚如雨下。
第一一八章 幫我殺了它
月上中空,夜深了,山風幽涼。
屋子裡已經安靜了很久。
「嘎啦——」一聲輕響,黑月端著一盆污水走了出來。
「怎樣了?」我抹抹眼角的水跡,起身上前問道。
「睡了,」黑月淡淡地回了一句,端著盆去倒水。
我趴在門框上,朝裡面看了一下,發現戴紅帽果然躺在床上睡著了,這讓我舒了一口氣,不覺是悄悄關上門,轉身走了出來。
外面,黑月倒完了水,正朝大門口走去,似乎是要離開。
我快步追了上去。
「那個,看樣子,戴紅帽呆在這裡的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有你照顧她,她應該不會受什麼委屈,也沒人敢欺負她了。」我一邊和他並肩朝前走,一邊對他道。
他停下身,在衣兜裡摸索了片刻,竟然掏出一包煙來。
「你還抽煙?」我有些愕然地看著他問道。
「最近剛學會,」他點點頭,背過身去,掀開蒙面的黑布,點了一根煙,面朝群山,深吸了一口。
「你要不要來一根?」他把煙盒和打火機朝我丟了過來。
我接過來,也點了一根抽著,隨即便是長久的沉默,只有風聲不停地傳來。
「你真的是神?」許久之後,我看著手裡的大前門和上海牌打火機,感覺他這個神有點太親民了。
「我不是神,我只是神的代言人,」他苦笑著搖搖頭,繼續道:「其實我只是一個罪惡的靈魂,偶爾抓住了一絲罪贖的機會而已。」
「太深奧,我聽不懂,也不想追究太多,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那個,戴紅帽現在神志不清,所以她並沒有什麼判斷力和自主權,所以我想說的是,那個,如果,你,咳咳,你如果真的很在意她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等到她神智恢復之後,再和她——總之,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沒你想像的那麼猴急,在你們這些凡人看來,****和肉=欲等同,但是對於我們來說,精神上的珍惜才更為重要,」他笑著說道,似乎在鄙視我的膚淺。
我鬆了一口氣,訕笑一下撓撓頭道:「那這樣的話,我準備明天就下山了,我出來已經好多天了,再不回去的話,估計我爸媽要急死了。」
「嗯,那祝你一路順風,有空多回來看看,」他抬手彈掉煙頭,對我說道。
「那個,小糊塗的事情,你還記得嗎?那個魂煞——」我看著他問道。
「當然記得,」他點點頭,隨即伸手在衣兜裡又摸了摸,爾後掏出一對鈴鐺,塞到我手裡,對我道:「幫我殺了它。」
「放心,」我接過那對鈴鐺,緊緊地攥著手裡,鄭重地對他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他說完話,轉身飄然而去。
我靜靜地站在月下,心神一陣的飄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