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而在樹下則立著一個由香客們插香供奉的檯子,只見上面已經插滿了正躍動著燭火的香燭,從中升騰而起的淡淡煙霧瀰漫在空氣中帶來一股淺淺卻頗為動人的香氣,讓人遠遠聞到便覺得心緒寧靜,渾身疲乏似是一掃而空一般,頗為奇異。
「這裡……平時的香客應該不少吧。」那陸姓書生感歎道,「這裡如此偏僻也能有那麼多的人慕名前來,想來也是有不凡之處。」
只是讓他有些奇怪的是,怎的現在這寺廟卻是一個人影也見不到,便是那志巖口中的老嫗也是不見蹤影。
走了一圈,整個寺廟空空蕩蕩的,連人聲也不曾聽見,倒是奇怪的每個佛像前都點滿了香燭,將整個廟堂照耀得一片火紅溫暖,隱隱驅散了夏夜的些許寒意。
「怪哉。」之前那位最為瘦弱的張姓青年四下望了一望,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就算那個老人家不在,怎麼也沒有一個留守的人?也不怕有人進來偷東西?」
「佛祖面前,誰敢放肆?」陸姓書生振振有詞,他抬起頭望向佛堂正中那尊金身笑面佛像,想了想,還是跪下拜了三拜,合掌閉目念道,「佛祖在上,我等幾人此行前往尼山書院求學,不巧天色已晚,欲借貴廟留宿一晚,明早便離開,請勿責怪!」
言罷,他睜開眼睛望向一旁的幾人:「你們不如也來拜一拜,不求鬼神勿擾,但求一個心安理得。」
「不了不了。」那張書生搖搖頭拒絕道,瞅了瞅那佛像,眼裡似是閃過幾分貪慾,隨後又收回了目光,「天色也不早,我剛才看見院子裡有一口井,我去打一點水沖個涼然後看會兒書便睡了,你們誰要一起嗎?」
最後除了那位姓燕的書生外,另外幾人均是一起去沖涼了。
陸姓書生抬頭望了一眼那幾人離去的背影,又轉而看了看正在凝視著佛像的那位同伴,有些疑惑:「藏山兄,你不和他們一起去嗎?」
「我稍等片刻。」這位燕姓書生也就是燕藏山緩緩搖頭,卻也沒有跪下拜佛,只是似有所感地微微閉目,良久卻又睜開眼睛略有幾分迷惑,望向面前那尊笑面大佛的眼神更是深邃。
「這裡似乎不是個普通的寺廟。」
「的確。」陸姓書生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隨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尊額祖佛像應該早在百年前便已經絕跡了才是,現在最為廣為人知的是阿祖佛。怎的這裡還有這尊佛像留下,而且還有這麼多香火供奉……」
作為在徐志巖口中也是自歎不如的人,這些細節他自然也是能夠看出來,只是他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來。
而且他相信徐志巖不會騙他,也沒有騙他的必要。可如今這座寺廟的確是處處與對方當時所言截然相反,處處透著詭異令人不安。
「不過我們也只是路過暫住一宿,也不必去追究那麼多了。」他疑惑不解卻也沒有深究的意思,當務之急還是為明天的趕路養精蓄銳好好休息一晚。
陸姓書生揮手告別,背著書簍選了一間客房住了進去。這座寺廟雖然不大,不過留有的房間還是有好些個的,正好幾人可以一人睡一個,不用怕擠了。
點滿燭火的佛堂裡此刻只剩下了燕藏山一人。
他轉身望向四周的燭火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處,那裡隱約可見幾尊低矮粗糙的佛像面目有些格外猙獰,一雙雙黑色墨水描上去的眼睛似乎有靈一般正在偷偷窺視著拜佛的人們,微微咧開的嘴似是嘲笑,著實惹人不快
夏夜風徐徐微涼,鑲著銅片的經幡搖晃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似是陰暗的嘶啞,繚繞在梁木之上。
微微皺了皺眉頭,燕藏山終究還是沒有久留,走到了房間裡,卻也沒有立刻睡下,而是點起蠟燭後小心地將自己的書簍放至桌上,一陣摸索從其中掏出一道細長的劍匣來。
奇怪的是,這劍匣雖是暗紅瘖啞,卻無形中散發著一股尖銳的氣息,讓尋常人甚至不敢直視。連帶著當燕藏山握住劍匣時,整個人的氣質也從原先的儒雅書生變為了一個鋒芒畢露的劍客!
「若是當真有什麼妖魔鬼怪……」他的眼神間閃過一道寒芒,「那說不得吾輩便要用這把祖父傳下來的劍匣斬妖除魔了!」
第57章 夜談
夜已深,蘇府內。
杜白回到了房內,雖然依舊是獨自一人睡覺,不過這也有助於他接下來的行動。
依舊是準備好的筆墨紙硯,他先是閉目感應了一下體內的正氣,雖然量依舊不多,不過應該足夠自己完成這次的施法。
腦中預想了一下此次的符文,醞釀片刻後,他胸有成竹開始緩緩落筆。
此次的施法與當初第一次的鬼界符文相同,也是山鬼轉祟法。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是當時那個一知半解便莽莽撞撞下筆寫符文的傢伙,現在有正氣護體,又有鬼王分身撐腰,他寫起來愈加順手。
而且大概是正氣的影響,此次書寫並沒有引起當時第一次那般的異象,反倒一切順利,甚至整個紙上散逸著一股正面的氣息,如果不是杜白知道自己寫的是個什麼東西,還真可能會懷疑是不是寫了什麼道家仙法。
法術施展完畢之後,如期的一道幽魂緩緩從地下升騰而起,只是杜白隱約覺察到這只幽魂似乎比之前第一次的那只要凝實一些,雖然還是同樣的呆頭呆腦沒有靈智,不過已經強了許多。
「這也算是側面證明了我的實力進步了?」他暗自想到,又覺得可能是正氣帶來的影響。可惜用正氣寫鬼文他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也沒法找到先例來給自己證明一下。
也罷,他也不是個喜歡深究的人,這些可以留待以後慢慢考據。在熟練地附身之後,先是原地運動一番適應了一下身體,隨後便穿透了牆體向外飛去。
他始終覺得那個蘭若寺有些古怪,無論是那個破落的寺廟,還是那個一眼看透他內心的老嫗都讓人不得不在意。現在晚上尋到了機會便打算去查探一番。
如果這一夜那古廟的確和白天一樣平凡,那他也就算死了這條心了,也不惦記著什麼聶小倩寧采臣燕赤霞了。
只是還沒走出蘇府,他心中似是有所感應,低頭望去,卻是看見蘇老太爺的房間裡燭火還亮著,裡面似是有人正在交談。
他將自己身形隱去,緩緩穿牆進入,卻是意外看見了蘇老太爺正在與婉妙秉燭夜談。
「爺爺,您身體還沒好,這些小事還是交給婉妙來處理吧。」蘇婉妙斜坐在床邊,一邊小心翼翼地服侍著躺在床上的蘇老太爺喝藥,一邊不放心地叮囑道。
杜白望了一眼一旁的桌上,上面還擺著幾本蘇家商舖的賬冊,還殘留有翻動的痕跡,想來這兩位蘇家真正的當家人先前就在討論這些東西。
真正要在其他兩個家族的虎視眈眈之下,努力維持住如今蘇家的局面甚至越做越大,這其中不投入心血是不可能的,如果蘇老太爺真的能完全放心下來,安心養老,或許病情還能好轉一些。
蘇婉妙無論是能力還是才情都已經足夠獨當一面,然而唯一欠缺的便是她的身份——一個女子。
在如今這個封建社會裡,女子是當不了家的,缺少男人的家裡就像是缺了一根脊樑柱,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外人都在對著搖搖欲墜的蘇家垂涎欲滴,就像是餓急眼了狼隨時可能撲上來咬一口,原本依附於他們的下面的人也可能利慾熏心,蠢蠢欲動想要取代他們的位置。
蘇老爺子終究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心來。
性子倔強要強如蘇婉妙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同意入贅一事。她一人也無法對抗整個世界的局勢。
「婉妙,委屈你了。」蘇老爺子面容不復白天在外人面前那般紅潤,反而有幾分虛弱的蒼白,皺紋也似是愈發的濃重,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歎道。
「爺爺,這哪裡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蘇婉妙淺淺一笑,「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事。」
蘇老太爺似是嗆去,連連咳嗽了兩聲,蘇婉妙趕緊輕輕用手帕擦去其嘴角的水漬,卻忽然聽見一道滄桑的聲音:「其實這些日子以來,爺爺也想通了。」
她的動作微微一頓。
「之前是爺爺錯了。蘇家的命運未來不應該全壓在你一人的身上。婉妙,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個杜秀才,只是為了這個家才委屈自己,那爺爺可以為你做主……」
「爺爺……」蘇婉妙不知道為什麼爺爺會突然說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