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節
「我曾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真正幸福的家庭。」女孩根本不在乎我們想不想聽,她只想宣洩罷了。說出來的話,與其說是告訴我們的,不如說是告訴她自己的。
她的開頭語,和瑩瑩說的故事的前兩句一模一樣。
元玥以前不叫,元玥,她叫風玥。她的妹妹叫風瑩。比她小三歲。風玥剛開始的人生前三年,還是很幸福的。直到她的妹妹風瑩出生了。
風瑩的出生,很詭異。一股不該出現在山區的龍捲風,當天一直在風嶺鎮的上空瘋狂的旋轉。整個天空,晦暗無比,猶如末日。
當風瑩從母親的肚子裡被護士挖出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護士小心的和醫生耳語,醫生立刻打電話叫來了鎮長。
很久後,元玥才知道自己的妹妹,臀部上有一個奇怪的胎記。大人們說,那個胎記是風女的標誌。每個人都對風瑩非常恭敬。而元玥的父母被單位辭去了工作,每月發大把大把的金錢,要什麼有什麼,基本上如同皇帝一般拱了起來。
衣食無憂的生活,並沒有帶來父母的幸福。記憶裡,元玥覺得很開心,因為所有人,無論是路上走的行人、還是幼兒園裡的小朋友,都被教導,對她和她的家人必須恭恭敬敬。無論她犯了什麼錯,老師和對方家長,永遠都是責備別的小孩。
可是父母,卻在這恭敬中,緊皺著眉頭。特別是爸爸,看著風瑩時,總是唉聲歎息。
「許多年後,我才明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恭敬你、孝敬你、伺候你。特別是當你的地位莫名其妙的高的不平等的時候,那麼你就應該特別小心。」元玥傻笑了幾下,似乎在覺得小時候自己的想當然很傻:
「動畫片裡,怪蜀黍給小蘿莉棒棒糖,肯定是有齷齪的想法。無緣無故給你錢的人,如果你不是乞丐,你沒有為他創造財富。他為什麼要大筆大筆的給錢養活你?除非,付出的東西,可以收取回報。可笑的是,如此簡單的等價交換原則,我當時還甘之若飴。」
在風瑩三歲時,元玥的父母帶著她們倆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從風嶺鎮逃走了。脫離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去了別的城市後,經濟條件變得捉襟見拙。元玥雖然不理解,但是她覺得能跟父母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小孩子總是能最快適應環境的生物。
可是逐漸,元玥覺得不對勁兒了。她發現自己的父母在躲著什麼。剛開始五歲的她覺得可能是在多風嶺鎮的人。因為媽媽經常給她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告訴她風嶺鎮的人,其實都是壞人,他們很壞。要對妹妹做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但是緊接著,元玥意識到。父母最恐懼的,並不是人類。而是風!一股致命的風,彷彿有意識似的,跟著我們一同離開了風嶺鎮。那股風,似乎想要我們全家人的命。
「其實,那股風要的,只是風女的命而已。只要風瑩她一個人的命,但是我們身上,都有她的氣息。又都是風家的人,特別是母親。她次於妹妹,屬於風最容易攻擊的目標。」元玥冷哼了一聲。
由於是風女的母親,母親和妹妹都絕不能長期暴露在可以被風吹到的空間中。爸爸總是說,撐到妹妹六歲的時候,就好了。
元玥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最愛的爸爸的話,她總是會聽的。畢竟,她可比妹妹,更加,更加的愛爸爸。
他的爸爸,並不是風嶺鎮本地人。屬於上門女婿嫁入了母親的家庭。所以爸爸據說比較不容易被邪惡的風發現。那些年,他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四口人的衣食住行,經常工作到疲憊不堪。還由於沒什麼文化,只能打些零碎的雜工。
幸福的分界嶺,和風瑩的記憶一模一樣。是在妹妹還差一天就滿六歲的那一天。元玥,被風攻擊了。
她死都忘不了那天的天空。黑壓壓的,烏雲壓頂,剛剛還是白晝的明亮太陽,瞬間就漆黑了下去。
無數的狂風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物理法則,從四面八方流竄過來。拉扯著她,想要將她扯入天空。在元玥最絕望的時候,媽媽趕來救了她。媽媽口裡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什麼。最終,她代替了她,被風捲起,整個人都落入天際,消失不見。
元玥,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媽媽。她根本來不及悲痛,她的身體仍舊在空中,不斷地下墜、下落。她睜大眼睛,遠遠地看著地面上瘋狂的向他跑來的爸爸。可是沒用了,她被風拋了很遠,拋到了幾公里外的海中。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艘船上。一對從英國曼徹斯特來的華僑將她從海裡救了起來,甚至不顧她的反對,收養了她。
「他們給我改名叫元玥。你們無法想像,那對夫妻有多變態。元家的整個家族都是些變態聚合體。我因為長相漂亮,而這對夫妻又因為某些原因失去了生育能力,沒有子嗣。所以他們強行收養了我。」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登風之塔 3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運。真的,人生和物理法則太相似了。得到什麼,就一定會失去什麼。哪怕有些東西你根本就不想要,但是不想要和你能不能得到是兩回事。不想要的東西給你了,你就是得到了。得到不想要的東西,也會相應的,被取走某些東西。」元玥終於有了表情,是憤恨。足見在元家,她有多麼痛苦。
在那個家族,元玥受盡了折磨。由於漂亮而且長相有點和養父母相似,她的養父母便謊稱她是自己親生的,利用她來盡量多的搶奪家族財產。
元玥的恨意,在不幸的童年中不停的滋長。
「從十歲開始,我就開始調查風嶺鎮的一切。母親常常自言自語,還經常告訴我聽不懂的東西。以前我太小,確實是不懂,但是我全都記在了心裡。」元玥指著自己的頭:「要感謝我的大腦,我的記性非常好。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們,隱藏在風嶺鎮平靜祥和外表下的,殘酷真相吧。」
這個真相,被風嶺鎮人隱瞞了千年。如果不是風瑩很不幸的是風女。元玥的家人,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風女嶺的那個古怪建築,風嶺鎮外的古邊界,到底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麼。
「風嶺鎮上的原住民。不管他們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百家姓的誰,其實那些姓都是假的。他們其實全都姓風,只是每一個人都給自己的兒女取了不同的姓罷了。一個人只有忌諱某種東西的時候,才會拚命的遺忘和躲避那個東西。」
「風嶺鎮的原住民為什麼會千方百計的遺忘自己宗姓呢?因為,我們血液裡流淌的,都是風的血液。我們,都是風的兒女。」
我和榮春等人、甚至瑩瑩,都沒有聽懂元玥的話。
風的兒女,什麼意思?
「知道麻風病嗎?因為它有致命的傳染性,人類會將感染者趕入深山,封閉起來,令患者自生自滅。歐洲的黑死病也一樣,得病的人會被殺死,患者一整個家庭都會被殺死。人類總是這樣。」元玥突然換了個話題,她仍舊在往風塔上走,離風瑩,離她的妹妹越來越近。
「人類總是會將感染了傳染疾病的人,隔離起來。無論那種病是什麼。只要是有傳染性,就無法倖免。因為人類,天生就會對傳染的東西,產生恐懼。風族人,就是如此。風族人不知為何,有一種病。一種基因缺陷。我們就是風族,整個風嶺鎮的土著,都是風族後人。」
元玥看向我:「夜不語先生,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風嶺鎮的古邊界上,有一道只有本地人才走不出的風殺陣?是誰在千年前,佈置的這種恐怖殺陣?」
我打了個抖,突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千多年前,有人將你們的祖先,隔離在了風嶺鎮中?」
對。只有這樣才說得通。這有這個解釋,才能解釋為什麼風嶺鎮有些人能離開,有些人不能離開。古邊界的風殺陣,根本就是基於某種基因來判斷誰能出去、誰必須留下。可古人,為什麼這麼做?
「他們還怕我們。」元玥歎了口氣:「人類像是害怕疾病一樣,害怕我們。因為風家的祖先,因為某種未知原因驅使風。所以我們被害怕我們的普通人關了起來。那些人收集了一些擁有神秘力量的物品,將我們死死隔離。妄圖離開的我們的祖先,全都會被殺掉。」
「可我們的祖先並沒有坐以待斃。他們揮智慧,製造了8個八角風鈴,還有這座風塔。」元玥摸了摸這座古建築的牆壁,冰冷刺骨的風塔上空,毀滅性的風暴正在形成。
元玥策劃了這麼久,她是想要毀掉整個風嶺鎮?可那麼做,對她任何好處嗎?
「每一百年,風女就會基於某種遺傳出現一個。判斷標準便是臀部上有一個甲骨文的風的標誌。這一代的風女,就是我的妹妹,風瑩。」元玥冷冷的看向風瑩,她就要,走到了風塔頂端。
「在六歲的時候,風瑩本應該被獻祭給風塔。這樣,風塔與八個擁有自然力量的八角風鈴,才能抵擋住古邊界的風殺陣。令它休眠。我們的祖先,才能自由出入。可是爸爸卻把風瑩帶走了。於是我們家,受到了風嶺鎮和風塔的追殺。」
「爸爸臨死前將風瑩送到了外公身邊,都說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一點都沒錯。誰也沒人懷疑,風嶺鎮中一個普通的女孩,就是風女。但是沒有風女的風塔,究竟如何關閉古邊界的風殺陣?風嶺鎮上的人,無奈之下,只好每年獻祭。在這十多年中,每年的獻祭令整個小鎮道德敗壞,瀕臨破碎。」
元玥嘿嘿笑了:「所以我推了這個即將破壞的小鎮一把,讓它徹底死掉了。」
這個心機重重的女孩,終於踏上了風塔的最頂端。風嘩嘩的吹個不停,巨大的風暴,隨時會降下來,毀滅掉籠罩中的一切。
風暴一旦落地,整個小鎮,沒有人能倖免。
可我,還是沒有明白,元玥做了這麼多,目的是什麼。她的心思,太難猜測了。
「風瑩,我恨你,我一直都很恨你。恨你奪走了父母所有的愛。」兩姐妹近在咫尺,風瑩被元玥猙獰的表情,嚇得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