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荷花巷裡,潘大娘看見兩位姑娘,登時便是眼前一亮。這年頭兒自由戀愛的極少極少,媒婆子這行當興旺的很。想多賺錢,媒婆子們自然也是抓住一切商機,最喜歡關注少男少女。
這兩位姑娘人品如此出眾,要是給她們說親,定然很容易成功。不像她之前介紹的一對兒,男的一條腿瘸,女的是個豁嘴兒,叫她很是費了一番力氣,絞盡腦汁,最終才想出法子來。
她叫那男子騎了高頭大馬從姑娘門前走過,姑娘一瞧人品俊逸,自然滿意。姑娘呢,則站在樓上,拈花微笑,花瓣兒恰擋住嘴巴,年輕人一看,也是俊俏可人,這樁婚事才算說成。
潘大娘馬上從後邊尾隨上來,結果沒想到兩位姑娘姍姍而去,居然去的是她的另一個潛在客戶:許宣許郎中的家。
白素和小青一路打聽著,到了李公甫家門口,卻見鐵將軍把門,見旁邊有幾個小童玩耍,白素上前問了一下,小童們便告訴她,許郎中現在已是平安堂的坐堂醫,就在後邊那條巷子。
白素一聽甚是歡喜,對小青道:「妹妹,這許郎中果然是個有才華的,剛到臨安,便被聘去成了坐堂的郎中。」
小青歎了口氣,道:「姐姐,我們非得如此招搖麼?一路行來,很多人都在看咱們,蘇窈窈不死心,一定也在臨安……」
白素道:「我們不露面,她就不知道我們在臨安了?放心啦,我們回去時,多繞幾條路,不叫她跟上就是了。我們是去見許郎中的,總不能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吧?」
「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錢,這輩子才一直被你坑,還要幫你揩屁股。」小青無奈,只能喃喃自語。
白素瞪了她一眼,嗔道:「粗俗。人家都把你當仙子呢,說話這般的煙火氣。」
兩位姑娘一路鬥著嘴兒,便繞到了後巷,後巷這條街才是臨街的大路,方纔那條左右都是民居,便幽靜許多,狹窄許多。這條路兩旁都是各色店舖,「平安堂」沒打幡兒,只有偌大一塊牌匾,走到近處方才看到。
「就是這裡了,妹妹,咱們進去!」白素一手執傘,一手提裙,姍姍登上石階,門前夥計眼前一亮,急忙迎上來:「小娘子,是抓藥啊還是看哪一科,我家今有坐堂醫許郎中醫術高明……」
白素聽他誇讚許宣,心中歡喜,打斷他的話道:「奴家正是聽說許郎中醫術高明,才來問診,還請小二哥頭前帶路。」
小青無奈地搖搖頭,收了傘,與原本提在手裡的許宣的油傘並提著,跟了進去。
許宣衣著整潔,袖兒翻著,露出一道白邊,顯得極是乾淨利落,坐在側廂珠簾後,挨著一張桌子,面前坐著一個老者,手腕搭在汗巾上。許宣為他號了脈,又說了幾句,老者連連點頭,顯然對許宣的診斷很是信服。
許宣說罷,提起筆來刷刷刷地寫下一張方子,又仔細叮囑一番,老者含笑點頭,拿了方子便出來,到櫃檯上抓藥。櫃檯後面,掌櫃的一直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算盤珠子,眼角兒卻在瞟著許宣這邊,此時方才輕輕點頭。
看李公甫李捕頭的面子,他收了許宣當坐堂醫,可這麼年輕……說實話老掌櫃的心裡是有點含糊的,可一連看了三個病人了,哪怕是一開始對許宣這樣年輕的後生不以為然的老者都頗為信服,老掌櫃的終於放心了。
看樣子,這個許郎中可不是靠著家中長輩的人脈混日子的人,於醫道確實是有兩手啊。一見老者上前抓藥,老掌櫃的連忙放開算盤,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這時候,小夥計引著白素和青婷一掀珠簾,也到了側廂。許宣抬頭一看,「呀」地一聲驚呼,欣然起身道:「白素姑娘,青婷姑娘,你們怎麼來了?」
白素抿嘴兒一笑,道:「我來還傘嘛,多謝許郎中借傘,免我姐妹狼狽。」
許宣向外間看了一眼,忙道:「坐坐,姑娘快請坐。」
白素就在方才老者座位上坐了,小青卻不肯坐,負著雙手,慢悠悠踱到牆邊看那牆上書法,定晴一看,寫的卻是「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的一節。
白素把袖兒輕輕一褪,露出皓腕,擱在汗巾上,眼兒瞟著許宣,含情脈脈地道:「不知道奴家的傷勢是否已經大好了,還請許郎中再給看看。」
許宣點點頭,取一方絲帕往白素腕上輕輕一搭,這才將三根手指搭上去。只是雖然隔著絲帕,可觸感的柔軟,肌體的溫熱,卻是隔斷不了的,聽著白素微顯促急的脈搏,許宣的心跳似乎也加快了許多。
「姑娘……已經痊癒了。」許宣切了會脈,移開手指,微微有些侷促地道:「姑娘不必擔心,那些許傷勢,已經完全調理好了。」
白素欣然道:「當真?那可多謝許郎中了,多虧了你,奴家的傷才沒留下隱患。」
許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是姑娘你血脈強旺,痊癒的快。那船上藥材不全,許某實也沒出上什麼力。」
白素道:「許郎中過謙了。啊!明日是寒食節,藥堂也要休沐。奴家想邀請許郎中同游西遊,可好?」
許宣猶豫道:「這個……我本想利用寒食節去四處走走,看看哪一處野藥多些,便去山上採擷。」
他向簾外看了一眼,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不瞞白姑娘,許某並不想久寄他人門下,我打算自己備些藥材,平素時給人看病,也能積攢些錢財,總有一天,我要自立門戶,開一家藥堂的。」
白素美眸異采一閃,讚道:「許郎中真是有志向!不過,這也不差在一日兩日嘛,寒食節氣,你又是剛到臨安,聞名天下的西遊盛景也不去瞧瞧,未免可惜了。」
「這個……」
許宣吃她一勸,不禁猶豫起來。
白素手腕一翻,就搭在了他的手上,柔聲道:「許郎中便應了奴家麼,奴家也是初來乍到,想去游西湖,可沒個男人在身邊,又有些膽怯。臨安城裡,奴家最熟的男人,就是許郎中了。」
「這……好吧。」許宣被她柔荑握住,登時心慌意亂,忙不迭答應下來。
牆邊,小青負在背後的雙手已經握緊了起來,好像掐住了一對狗男女的脖子。
牆上,字貼墨跡淋漓,龍飛鳳舞:「男已及冠,女當笄年,溫柔之容似玉,嬌羞之貌如仙。英威燦爛,綺態嬋娟;素手雪淨,粉頸花團。睹昂藏之才,已知挺秀;見窈窕之質,漸覺呈妍。草木芳麗,雲水容裔;嫩葉絮花,香風繞砌。燕接翼想於男,分寸心為萬計。然乃求吉士,問良媒……」
……
錢塘縣衙,儀門前大院兒裡,捕快們濟濟一堂。
李公甫李捕頭正站在階上大聲疾呼:「誰人過節不打烊?當然是我們做捕快的。依法過節的捕快不是好捕快,不依法過節的捕快才是好捕快,百姓過節,捕快過關,這個時候,是我們最忙碌的時候。
明兒就是寒食節,游西湖的人一定很多,要防止踩踏、防止盜竊、防止調戲婦女,對幾大名勝景點要做好疏散,防止擁擠,下面,進行具體差派。楊瀚啊,你初來乍到,人地兩生,就只負責斷橋那一片兒好了……」
第057章 寒食飛花
第057章 寒食飛花
「當~當~當~當,朝罷天子拜藥王,邁步來到平安堂。生地黃、熟地黃、甘草本是藥中王。有錢人兒吃人參、窮苦人家買大黃。人參能把人補死,大黃吃了通肚腸……」
「辛苦了,辛苦了。」今兒寒食節,平安堂掌櫃的也想打烊帶著家人出去走走了,就圖多賣幾文,萬一有個急病人呢,結果等來了幾個乞兒。一到門口就大唱「蓮花落」。
這幾個乞兒除了中間一個,大多年歲不大,都是十幾歲正處於變聲期的孩子,唱出曲兒來那叫一個鬼哭神嚎,說不出的難聽。中間那個乞丐卻是成年人,身材極其高大,一頭髒發披散著,像獅子王似的,威風凜凜。
掌櫃的知道這是「花子門」的人上門討錢了,為圖安寧,趕緊說著客氣話兒,笑容可掬地出來奉上五文錢,那位「獅子王」便道一聲謝,領著幾個小乞丐轉向下一家了。
他們一轉身,掌櫃的臉色就冷下來,趕緊回屋,招呼住店的夥計把門板安上,關門打烊。
這些「花子門」的乞丐,最是喪盡天良,偷雞摸狗那是家常便飯。更加令人髮指的是,還會偷人家孩子,剜眼割舌,扭肢抽筋,弄成各種奇形怪狀在街上乞討。掌櫃的做太平生意的人,犯不著得罪這些惡毒陰險的丐幫小人。
「當~當~當~當。呱響噠板,脖裡掛,狗咬我,我不怕,三老四少行行好,要飯的三爺我來了~~」百井坊裡,也有一群乞丐在討飯,平常時候他們就四處乞討,不過各種節日的時候異常活躍,因為這種日子,大家都不想惹些晦氣,更容易討到錢。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