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對於捉姦的戲碼,從古到今都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節目。
楊瀚訝然道:「頭兒,你說什麼金甲神人?」
李公甫道:「你沒看見麼?方才從那邊堤上,忽然聽見霧中有梵唱陣陣,突然便出現一位金甲神人,那神人說出一道偈語便消失不見了,神奇的很。我自那邊過來,這邊水面若從距離上來說,應該距那神人立足之處更近。」
李公甫把才纔神人顯現的事情說了一遍,還煞有介事地把「稱孤而觀天下,千鈞似土似金,南向焚香三拜,便是九五至尊」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楊瀚和許宣聽了訝然相顧,同時搖了搖頭。
楊瀚本來懷疑霧中與自己交手的人就是小青,甚至懷疑湖上的離奇大霧也跟她們有關係,這時聽了李公甫的話反而產生動搖了。
大霧中有梵唱陣陣,有神人降世?那麼此事恐怕就跟她們沒什麼關係了,她們正在躲避蘇窈窈,甚至在躲著他,唯恐事態鬧大的時候,豈非惹出這般陣仗自找麻煩?
這邊既然沒有頭緒,一行人就跟著李公甫回了堤上,很多遊人還在堤上為剛才神奇的一幕議論紛紛,同時有更多的人聞訊跑來,要觀賞一下神跡,雖說神人已經消失了,但是沾沾神人遺下的氣息也是好的。
李公甫拿出公門中人的派頭,大聲嚷嚷道:「閃開了,閃開了,錢塘縣公人辦案!」
奈何許多遊人並不在乎,徐晨、方平等幾個捕快雖在現場維護秩序呢,卻也不敢抽出量天尺來亂打,這裡是天子腳下,誰曉得哪個遊人就是個大有來歷的人物?萬一開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們做捕快的就下場堪憂。
費了好大一番勁兒,他們才擠到前頭,李公甫指著湖面道:「喏,就是那裡,十多丈外吧,當時大霧濃郁,什麼樣也看不清,霧中居然顯現出神人,可以想見,若非有大霧,金光必然更加刺眼。」
楊瀚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神人若是想對世人降下神諭,何必非要選個大霧天氣,叫人看不清模樣?」
李公甫目光一閃,道:「瀚哥兒以為這是假的?」
楊瀚反問道:「頭兒以為如何?」
李公甫左右看看,壓低嗓門兒道:「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說實話,蹊蹺事兒遇多了,我還真不敢不信。你不知道,我在建康時,就曾親眼看見有人被殺,所用手段實是人類使不出來的本領……」
楊瀚聽了不予置評,他知道李公甫說的是什麼事情,想到無辜的悠歌姑娘,心中便是一痛。他走上前去,靴尖都快踩進水裡了,這才停下,揚手招了招風,嗅了嗅,面露疑惑之色。
許宣見他模樣,也忍不住走上前來,學他樣子,招了招風,仔細嗅了嗅。
「咦?」
「咦!」
楊瀚剛剛訝呼一聲,許宣也發出一聲驚呼,兩人互相一看,許宣便謙遜地道:「瀚哥兒請先講。」
楊瀚道:「我嗅到空氣中似乎有松香粉的氣息。」
許宣搖了搖頭,道:「不只是有松香粉的氣息,還有迷魂草。」
楊瀚納罕道:「迷魂草?那是什麼草藥?」
許宣道:「其實用處不大,不過若是燃燒這草藥,散發的氣味可以具有一定的致幻作用。」
楊瀚恍然大悟,道:「若是這樣,我明白了!」
李公甫疑惑地看著他們,忍不住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楊瀚解釋道:「頭兒,你有所不知,我在建康府街道司做過事,那時桃葉渡前常有一人表演雜耍戲法兒,他曾告訴我,將松香輾成沫兒,揚於空中,舉火燎之,便會金光閃閃,遠遠望去,猶如神仙。」
李公甫漸漸恍然悟:「你是說……」
楊瀚道:「不錯,定是人扮的,真是神仙,何需用到松香粉?只是松香粉表演的戲法兒,也沒那麼神奇,還是可以看出破綻的。方才令甥許郎中說氣息中還有迷魂藥物的成份,那就不會錯了。」
許宣徐徐點頭道:「不錯,若是利用大霧,在遊人中散發迷魂藥草使人致幻,再趁大霧時看不清楚,在霧中以松香粉扮作神人降世,那就很容易迷惑人,這應該就是他們的手法了。」
李公甫還是寧肯相信真是神仙出現,他想了一想,搖頭道:「說不通,就算你們兩個所說的有些道理,可那大霧是怎麼回事?陽光明媚,時值晌午,突然間就大霧彌天,幾乎散佈了整個臨安城,這也是戲法兒麼?」
楊瀚和許宣聽了面面相覷,一時答不上話來。這大霧……確實想像不出,世間哪有這樣的戲法兒,若真有這般戲法兒,說它是神仙術,又有什麼不對?
「戲法兒,這就是戲法兒,不是戲法兒,也得說是戲法兒!」臨安府通判任怨任大人肅然站在碧海紅日圖前,腆起的大肚子牢牢地懟在公案上。
推官、典史等官站在他的左右,同樣是一臉嚴肅。面前大堂之上,滿滿當當二十七個人,正是臨安府下轄錢塘、仁和、臨安、餘杭、於潛、昌化、富陽、新城、鹽宮九縣的三班捕頭兒。
二十七個公安局長個個腰間佩刀,袍帶整齊,雖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人人肅立,精神奕奕。
「如果誰不想死,就得認定了那是戲法兒!」
任通判殺氣騰騰地道:「你們聽那偈語,稱孤?稱孤道寡麼?天下?這是誰的天下?南向焚香三拜,便是九五至尊!這分明就是反賊想要聚眾造反!爾等都給本官打起精神,務必破獲此案,免得愚夫愚婦受人蠱惑,生出是非來!」
「是!」二十七個皂、壯、快三班捕頭轟然領命。
任通判惡狠狠道:「不但要查是誰裝神弄鬼,還得查造謠生事者,但有非議者,不論是誰,都給本官抓起來,萬萬不能讓這謠言傳開,使得人心大亂。此事已有御史稟報官家了!」
任通判的動作不可謂不急,剛剛獲悉消息,就敏感地察覺到了問題所在,馬上就召集下轄九個縣的捕快部署,只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謠言傳播的速度,那神人降諭的二十四個字早已傳遍民間。
雖然官府已經給這件事定了調子:奸人作祟,蠱惑民心。可比起神人降諭,顯然後者更具傳奇色彩,一時大街小巷,無人不予議論。錢塘縣的牢房裡很快就人滿為患,發現沒辦法再抓了。
人人都在議論,有的人他們不敢抓,普通小民議論的最起勁兒,可你一湊過去,他就不坑聲了。真正抓進大牢的,大多是些根本不在乎蹲大獄,還很開心能有口熱乎飯吃的乞丐。
這些乞索兒住沒得住,吃也沒得吃,巴不得給抓進來呢。大宋富裕,牢飯也比他們沿錢乞討的飯食好吃些,何況牢裡可以遮風蔽雨,夏天還很陰涼,避暑勝地啊!
四海船行的黃員外回了府邸後便有些神魂恍惚,茶飯不思。黃公子還以為他爹讓今天的神奇一幕給嚇著了,連忙請了郎中,給老爺子煎了一服清心定神的湯藥,可黃員外根本不予理會,直接就把送湯藥的丫環給攆出去了。
「千鈞似土似金?重有千鈞,似土似金?」黃員外躺在榻上,枕著雙臂胡思亂想,忽地雙眼一亮:「莫非……這說的就是我家珍藏的那件傳家寶麼?那件寶貝可不正符合這說法麼!」
一想到這裡,再聯想到「九五至尊」四個字,黃員外的心登時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比他十六歲時成親入洞房,看著那新娘子含羞帶怯的模樣兒,輕輕扯開她纖細腰身上的合歡結時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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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尋蹤問路
第65章 尋蹤問路
「船家……」楊瀚站在湖邊,向一個梢公招手。這西湖上的梢公可沒有打漁的,都是擺渡客人遊湖賺錢,收入實比起早摸黑、冒著風浪打漁賺的還多。
老梢公笑呵呵地把小船靠了岸,篙往水中一點,穩穩地立住,說道:「差官可是要遊湖麼?怎就你一人,渾家不曾同來麼?」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