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

德康先生苦笑道:「殿下,徐家城池,建於山中險要處,那些海盜登上岸去,能搶得了什麼?三山洲沿海雖有鄉村,卻以狩獵、捕撈為生,本就沒什麼積蓄的一些莊戶,搶也無甚好搶。他們要謀生,只有來我關東了。」
「啪!」
木下親王重重地一拍桌子,道:「那麼,本王的封地,就該成了他們眼中魚肉,任由一群海盜你來咬一口,他來啃一下,嗯?你們究竟是怎麼做事的?」
眾將頓首,石田牧守道:「殿下,我們固然有精兵強將,問題是,我們是守方,偌大的領土,綿延的海岸,我們幾十萬大軍就算全撒出去,卻也只能是顧此失彼,我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不知道他們來多少人,不知道他們要打哪裡,實在是處處被動。」
木下親王沉聲道:「既然防不勝防,為何不直搗其老巢?」
德康請示道:「不知殿下所示之老巢,指的是……」
「當然是三山洲!」
「殿下,他們就是被三山洲徐家趕出來的呀。」
「那麼他們難道就一直住在船上?總有一個落腳之地吧?」
「殿下,海上島嶼甚多,尤其近海,星羅棋布。我們正在派人探查他們究竟在哪裡落腳,以伺機而動,一舉殲之。」
木下親王憤怒地道:「為何不遣使去訓斥徐家,這禍是他們惹出來的,如今反要他們逍遙自在麼?」
石田牧守尷尬地道:「卑職已經派人去過三山了,徐家坦承冒犯親王,罪無可恕。但徐家表示,他們既無遠洋戰艦,更沒有守土之軍。平素裡衛護堡寨,那是關乎每一個人存亡的,倒還調動得了青壯,若叫他們出海,且不說無戰艦可用,便是有戰艦,又叫誰家肯出人?」
德康解釋道:「但凡能出海作戰者,皆為家中青壯。出海作戰,無甚好處,反有生命危險。青壯一走,家中便連狩獵、捕撈都缺了人手,生活無以為繼,所以徐家也不敢逼之過甚。」
木下親王沉默良久,幽幽地道:「關東諸地狼煙四起,處處不得太平。陛下壽誕將至,如此情形之下,本王如何放心赴京都為陛下賀壽?可若不去,本王為陛下皇叔,如此大事不至,叫天下人怎麼看?本王曾代陛下攝政,而今不過是還政於陛下,由陛下親政的第二年,本王便籍故不到,又叫天下人怎麼看?」
齋騰牧守頓首道:「殿下,我關東之威脅,素在關西,而不在海上,所以水師力量一向薄弱,驟生盜匪之患,一時難免亂了陣腳。不過,這些海盜,不過是癬疥之疾,雖然叫人頭痛,可他們來而復去,卻是撼動不了我關東根基。
尤其近來,臣等施堅壁清海之策,他們發現襲擾我沿海似已無利可圖,已有幾支強大海盜,轉去西洋為患。臣等正籌建水師,再有半年光景,就可成軍出海,一舉蕩平之,請殿下寬心。」
木下親王沉默良久,緩緩地道:「關西麼……陛下已親政,可陛下還年輕,尚不知勤勉,以前有本王為陛下分憂,倒還好些。如今本王回歸封地,京都卻在關西,那關西唐傲恐會趁機參預政務,篡奪國器。本王不可與陛下疏遠,京都之會,本王是必須要去的,這裡,你們要守住了,萬萬不能再叫那些海盜胡作非為!」
眾臣頓首,沉聲稱聲。
簷下的風鈴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殺伐之意,響聲忽然清脆了許多。
三山洲上,第一場雨似乎只是一場預告,宣告著雨神的降臨。
很快,第二場雨就來了,這場雨把經過了一冬的天地都清洗一新,山間的蒼色陡然披上了一層新綠的顏色,就像裝修一新的房子。
律政殿裡的公子們彷彿已不知歲月,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外界的變化。隨著他們授意家族為他們搜羅的大量資料、包括其他諸國律法的到來,他們不斷補充新的想法,修改舊的律令,更加積極地投入其中,樂此不疲。
最關心這場雨的是楊瀚。
此時,第三場雨正在下。
大雨傾盆,就像雨神揮動著千萬條鞭子,狠狠地鞭笞著青山大地。
楊瀚就立在簷下,看著通向山下的無數級石階。
雨水匯聚成了小河,沿著一級級石階嘩嘩地向下流淌。
宮南側那條山溪,一夜之間就化作了一條洪流,洪水肆虐,撞擊著河道、岩石,發出瘋牛一般的狂哞聲。
小談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喜歡看雨,他在宮簷下已經站了許久,難道那混濁的雨水滾滾衝下山去,能比自己還好看?
站在小談身後的大甜和小甜則很是雀躍,難不成大王對譚小談那個小騷蹄子已經生起厭倦之意了?這樣的話,豈不是我的機會就來了麼?
這樣一想,兩位姑娘只覺這惱人的暴雨都順眼了許多。
楊瀚站在宮簷下,定定地看著那雨落地成水,滾滾而下。
耳邊聽著遠處牛嗥一般的洪水巨響,楊瀚心中便想:這是山上,這條山溪的上游已經沒有多少高度,即便如此,也匯聚了如此之多的洪水,可以想見平地上積水渲洩的慢,那裡這場雨後該是怎樣一番局面。
如今已經是我來到三山的第二個年頭了,這場洪水過後,這一方天地也該衝出一番新氣象了吧?
第255章 借勢
第255章 借勢
黃楊村在大雍城的東側,距城約十里處。
不可能所有的百姓都入駐城池,有些務農的,一則城中生活不是他們所能承擔的,二來他們的地就在這裡,難不成每天要跋涉十餘里地往返?
黃楊村建在一處高坡上,現在約有六十多戶人家,這場春雨下得很大,不過因為他們地處高坡,住處倒是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只是坡下那條原本清澈的小溪,現在濁流滾滾,儼然一條黃龍,瘋狂咆哮著遠去。
雨把簡陋的木屋都打濕了,房子裡燒著木柴,有股嗆人的煙火氣。
屋前的棚子下邊,莊稼漢隋原站在那兒,憂心忡忡地看著坡下一望無垠的土地。
他是徐海生的徒弟之一,他現在有一頭猛犸巨象。
在這農業初興的地方,家裡有頭牛就是極寶貴財產的時代,他有一頭已經馴服可以勞作的巨象,那是什麼概念?
他的家在這個剛剛聚合而成的村落裡是小姓,人丁單薄,初來乍到難免受欺負,可自打有了這頭巨象,整個村子誰不巴結著他?
他也清楚,這一切來自於他的「權力」,來自於他能給予眾人的好處。
因為他有一頭巨象,只有他懂馴服這巨象的獸語,所以這些村民必須得依賴於他。
一旦這獸語被這些村民掌握,即便他們沒辦法去山裡馴服一頭大象出來,也能奪走他家庭裡這最寶貴的一份財產,有的是理由。
所以,他深深地依賴於憶祖山上那位楊瀚大王,他知道他的財富、他在村中的地位、權力,全部來源於那位天聖後裔。
楊瀚什麼都不用做,他只要公開訓服巨象的獸語,立即就能把隋原掀翻在地,打回原形,剝奪他的一切,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對那位遙遠所在的大王,既敬且畏。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