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節

站在觀望的箭樓上看去,那漫卷而來的方陣,前方靜止,後方繼續漫卷而來,再依次停住,有種特別的美感。
但是站在陣前,看著對面的敵人,感覺則截然不同。
靳無敵一直冷靜地策馬站著,手輕輕地摸挲著刀柄。
一個個方陣之間,有大約二十丈左右的一段距離,隨著三軍停止,地皮卻開始轟轟隆隆地震顫起來。
一頭頭猛犸巨象奔跑過來,在它們跑過之處,草皮被踐踏的成了鬆軟的泥地。
看到那猛犸巨象,靳無敵暗暗冷笑,果然如他判斷,龍獸雖然兇猛,卻不適宜驅趕到草原上來,他們依仗的是猛犸象。
眼看著那一頭頭猛犸巨象拖曳著一根根巨木,靳無敵恍然大悟,原來三山人在敖古原停留數日,是為了就近去山裡砍伐巨木,他們也料到我們不會不戰而逃,想到我們必會挖掘戰壕了。
秦人的馬隊一陣騷動,但靳無敵只輕輕揚手,騷動的軍陣便迅速穩定下來,他在秦人中的威望,可是無以倫比的。
靳無敵沒有動,他在冷靜地等待。
對面的三山軍很是從容,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對面森然而列的秦軍,他們淡定地解下巨象拖曳的大木,然後一根根地拖上前來,想要把一根根巨木鋪到壕溝上去。
後邊仍然有巨象拖曳著極寬極長的木板而來,看來是想等巨木鋪好,在其上再橫著鋪設木板為木橋。
靳無敵有些不敢相信,難道三山國人以為我會坐視他們鋪好橋樑,再與他們公平一戰?
可是,為什麼他們如此地淡定從容?
靳無敵漸漸有些不安了,靳尚輕輕一撥馬,靠到了靳無敵的旁邊,悄聲道:「陛下,有些古怪啊,三山人,不會如此愚蠢吧?」
靳無敵摸了摸虯鬚,回眸看了眼身後的了望箭塔。
秦人營地四周,一共建了十二座箭塔,可以居高臨下,看到四面八方所有來犯之敵,剛才的號角聲,就是箭塔上的衛士率先吹響的。
而此時,箭塔上非常平靜,向下打出的旗號始終沒有別。這就意味著,敵情就如靳無敵此時所見,並無變化。
靳無敵心中一寬,沉聲道:「任他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不要理會他們,且等他們把大木拖曳到前方,將要搭上壕溝的時候,其陣列自亂,這時我們便發起猛攻!」
靳尚也知道,斷然沒有因為心中忐忑,但沒見到敵方任何手段,便撥轉馬頭逃之夭夭的道理,否則軍心士氣一洩 ,便再攏不回來了,遂慨然點頭道:「是!」
「砰!」
第一根巨木被三山兵豎起,再向前一推,砰然一聲砸到了壕溝這邊。
軍陣之前,猛犸象、各種建材,渾亂不堪,其中最具威懾力的猛犸象失去了奔跑空間,其殺傷力也極劇縮小了。
靳無敵唇邊露出了一絲獰笑,輕輕抽出馬刀,緩緩舉在空中。
「砰!」
第二根大木也砸到了壕溝上。
靳無敵手中馬刀突然用力向前一劈,大喝道:「殺!」
靳尚等人齊齊抽出馬刀,厲聲大喝:「殺!」
陣前,有秦人士卒抽出鋒利的馬刀,向力向地上一剁,貼著地面的一條條繃緊的繩索被砍斷,地面上呼地一下,掀起一扇扇吊起,挾著一股狂風,拍向對岸。
這種吊橋無法承載猛犸巨象的重量,但快馬卻沒問題。
一扇扇吊橋落下,秦人揮舞著如林的馬刀,發出如雷的吶喊聲向前衝去。
與此同時,一枝枝前端燃著火焰的利箭,從他們的背後嗡地一聲撲了出去,彷彿天上的一片烏雲。
在騎兵過橋,衝進三山軍陣之前,他們可以射出三箭,三箭,足以驚擾那些猛犸巨象,令它們驚慌四逃,衝亂三山人的軍陣,同時射殺大量秦人!
但是,幾乎與此同時,對面的軍陣之前豎起了一扇扇既寬且厚的木板,原來那些被秦人以為要用來鋪設通過橋樑的巨型木板,這時竟成了一扇扇大盾。
陣前的猛犸巨象受到了火箭的襲擊,確實造成了一定的混亂,雖然它們皮糙肉厚,這一撥箭雨還不至於傷它們太甚,但是作為低智商動物,它們畏火。
但是,只有極少數猛犸象返身慌亂逃去,給三山軍造成了一定的傷損,大部分猛犸象轉過龐大的身軀,想要逃避箭雨的時候,卻突然被一種節奏和音節十分古怪的聲音所控制。
它們憤怒地揚起了長鼻,昂起了獠牙,著火的鬃毛令它們既害怕又憤怒,在那種聲音的控制下它們又必須返身面對,這令它們更加憤怒,憤怒地揚起了巨大的象蹄。
而這時,秦人已經像一股股巨浪、一陣陣狂風,在如雷的馬蹄聲、吶喊聲中衝過了壕溝,首當其衝地迎上了這些毛髮著火的恐怖巨象。
「嗚~~~」
不只一座箭塔,同時吹響了號角,靳無敵霍然抬頭,向瞭望塔上望去,卻見他的斥候正驚慌地向他發著完全不懂的旗號。
不對!不是不懂,是發旗號的人根本就只是在慌亂地搖動旗幟,而非事先約定的任何一種旗號。
靳無敵大怒,剛想發聲斥責,不遠處靳尚一聲怪叫:「陛下,你快看!」
靳無敵急忙又扭頭,向三山軍看去。
三山軍,不動如山!
可在那山的上空,一片烏雲正滾滾而來。
那雲,遮天蔽日!
秦人策馬,一旦前進,便如離弦之箭,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們唯一的路,是揮舞著馬刀殺過去,鑿穿敵軍的大營,兜轉之間,才有可能迂迴。
可現在,他們面前是一頭頭憤怒的猛犸巨象。
他們騎著馬,揮舞著馬刀,就像衝向巨大風車的唐吉訶德,一刀砍下去,甚至只能在那巨象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白印兒,都不及那箭矢造成的傷害之重。
接著,他就被巨大的象蹄整個兒踩在了腳下。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