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節

沒有了羊,他逃得了一時,結果還不是要死?再不然,就是去為別的牧羊主做奴隸。
無論哪一種選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騎兵隊伍風一般地捲過來,將他和他的羊群團團包圍。
芒爾烈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雙手緩緩地舉了起來。
徐海生騎在一頭最雄駿的馬背上,雙眼蕭殺地看了眼芒爾烈,沒有溫度地笑了笑,用馬鞭向他一指,道:「這人還算識相,去,向他問問清楚!」
木華離立即屁顛屁顛地衝了過去。
東山勇士,崇拜的是比他更厲害的勇士,徐海生就是一個,木華離已對他欽佩的五體投地。
木翼和木恩騎著馬,緩緩走到了徐海生的身邊。手下的將士們,正在吆喝著收攏那些羊,別看他們個個驍勇善戰,要約束這些羊兒卻是手忙腳亂,術業有專攻,這方面他們這麼多人甚至還不如芒爾烈一個人照顧的好。
「小心著些,不要傷害了那些羊兒。」
徐海生皺眉吩咐了一聲,他看到有個戰士,蹬著馬鐙一探身,已經一馬刀劈死了一頭受驚向他撞來的羊兒。
木恩懶洋洋地道:「殺就殺了唄,咱們又帶不走太多,能吃的吃了,吃不掉的,也不能留給他們。」
徐海生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以為,我們是來殺人的?」
木恩瞪眼道:「不是為了殺人,為什麼?」
木恩可不慣著徐公公,他那侄兒木華離是蠢的,欽佩這徐公公一身神力,居然對他敬畏有加。
木恩可不會那麼幼稚,雖說他從不敢妄想迎娶青女王,可徐公公的主子居然睡了青女王,還讓青女王有了身孕,木恩心裡可不太舒服。
「蠢!」
這麼毫不客氣地罵木恩的,當然是他的親大哥,比他大了二十多歲,從小把他當兒子一樣養大的木翼。
木翼鄙夷地看著弟弟:「如果是為了殺人,我們一共才三千人,三千匹馬,需要動用那麼多的船艦,還有那種巨型木筏?我們,是來抓人的。」
木恩詫異地道:「抓人?」
木翼道:「當然!想把草原上的人殺光,可能嗎?我們全都拖死在這兒,也辦不到,到那時,我們與秦人,必結下萬世不易之仇。況且,我們那邊正缺人呢,大王的意思是,瀛州那邊的人,我們都不辭辛苦地往這兒運呢,南疆的土人這麼多,豈可暴殄天物?徐公公,這個詞兒是這麼用吧?」
徐公公微微一笑:「不錯!」
木翼聽了大為得意:「青女王說了,咱們搶回去的人,都歸咱們東山部落所有。咱們人少啊,到了西山,平日裡往來,不叫人欺負?青女王說了,回頭在望天城對面,再建一座新城,也給咱們東山人住。把這些人弄去,正好,跟著咱們種地,不比辛苦放羊強。」
木恩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我們來,居然是為了搶人?這裡這麼多羊,看來附近一定有個大部落,都搶走?」
徐公公哼道:「不!我們一路下去,每個部落,只搶一半。牛羊等物也是,要給他們留下一半,大王說了,王子誕生在即,盡量少作殺孽,以佑王子平安。」
木恩疑惑地道:「一個部落只搶一半,還要留些吃的給他們,這是做什麼?」
木翼得意地湊近過去,小聲道:「蠢貨!你想,如果每家被搶走一半,有兄弟離散的,有父子離散的,他們要走親戚的吧?
那以後,這秦人草原和我西山平原,走動還能少了?走動多了,彼此熟稔,這商貿也通了,心上也認定了都是一家人了,還能打起來?
與此同時,還能滿足咱們那邊地廣人稀,人口太少的問題,何樂而不為?」
木恩想了想,道:「理是這麼個理兒,可是幾百年後,草原上也未必就不能再出一位天縱奇才,一統諸部,與我三山爭鋒啊。」
木翼撇撇嘴,冷笑道:「要不說你沒見識,光長個頭不長腦子。幾百年後?如此來往,幾百年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還分得了家麼?就算仍然分得了,後人子孫爭氣,自然守得住江山。若是不爭氣,你歷數世之功,為他打下一個鐵桶江山,他也能一夕之間土崩瓦解,當年,秦二世皇帝,不就是如此麼?」
木恩呸了一聲道:「你拽什麼拽,這明明是大王的口吻,不是你說的,要不然,等我猜透了你也猜不透!」
「嘿!臭小子,你又皮癢了是麼?」木翼惱羞成怒,木恩一見,急忙逃了開去。
……
六曲樓距西山地區還真不遠,徐家建在深山中的那座連龍獸也攻不破的奇險無比的城堡,與六曲樓就隔的不遠,那座城堡一面倚為城牆的高峰,翻過去就是六曲樓。
但是,那峰奇險無比,沒有極高明的輕身功夫,再借助器具,極難攀越。
可一旦能翻過去,便能看得見遠處那六座山峰。
六曲樓就建造在那幾座山峰上,在那六座山峰之前,就是長達數里的暗礁鬼域,即便是知道航線的人,不熟悉水流的澎湃撞擊,也常有陰溝裡翻船的情況。所以,行船不渡,成了禁區。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那下邊有一條暗道,可以從山腹中穿過,來到西山這邊可以泊船的一片海域,當然,這裡不是碼頭,能泊的也只是中小型的船隻。
而此刻,就有一個人,獨自一人,靜悄悄地穿過了這座秘密山洞。
山洞中有人暗中盯著,可是看到那人時,雖見他蒙著面,顯得詭秘,可一瞧他腰間輕輕搖擺的一面銅牌,那暗中人便既未露面,也未阻止。
蒙面人獨自走著,走的很穩健。
他穿過隱秘的山洞,打開矯飾成岩石封路的機關,到了山的那一邊,再沿著山間一條蜿蜒的小徑向上,最後走進了一座半人工、半天然的巨大洞穴。
面對頭紮青巾、腰繫圍裙,年紀看起來似有一百歲的白鬍子店小二,蒙面人只是看了一眼,一眼未發,繼續向前走去,而那店小二也像沒看見他似的,仍然安靜地坐在櫃檯後面。
黃泉路,奈何橋,一路走去,依舊沒有人阻攔,彷彿這蒙面人是透明的一般。
實際上,全靠他腰間那枚銅牌,否則,這一路上,他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長相甜美、天真可愛的孟婆小姑娘見到蒙面人,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她只是拿起桌上的一枚銅鈴,搖了搖。
清脆的鈴聲傳的很遠,於是,當蒙面人走進「六道輪迴」,看到那面巨大的花紋詭秘的木屏風後,屏風後邊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先響了起來:「什麼要緊事,需要你來見我?」
蒙面人畢恭畢敬地道:「老祖宗,那個楊瀚,實非池中之物。我未料到,他手中一無所用,可僅僅三年時間,便發展到了如此地步。現在,他已親征南疆,飛鴿傳書送來的消息,南疆之患,恐怕他很快就能解決了!」
屏風後邊沉默下來,久久不發一語。
蒙面人道:「我近來還無意中聽說了一個消息,那楊瀚還派了一個叫宋詞的人,帶了些堪輿師,堪探大陸深處去了,現在已經走了三個月,音訊皆無。如果他們葬身深山虎狼之口還好,一旦……」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