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節

蘇邦昌搖了搖頭,不捨之意淡淡斂去,從今以後,這個女人再也不可想,甚而是蘇家提都不可提的一個忌諱了。
「寇大人,不好意思,好端端鬧出這麼一檔子事來。幸虧寇大人相助,否則我父子二人,方才就要吃了虧了。」蘇有道定了定神,對寇黑衣道。
寇黑衣笑瞇瞇地道:「無妨,無妨,那荼老……公畢竟德高望重,他若硬要生事,寇某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終究是一場麻煩,如今沒了麻煩就好,哈哈哈哈……」
寇黑衣一捋大鬍子,道:「方纔荼公在我鳳求城闖蕩了多處場所,那都是本城守稅賦重地,寇某得趕緊去看看,就不遠送了,蘇大人與公子,咱們就此別過。」
蘇邦昌愣了愣,方纔我爹一再表示不必相送,是你非要送我們出城啊,這才走了一半跑去看青樓被搗亂成何等模樣了?這些東山蠻夷,果然不識禮數。
蘇有道強笑道:「無妨,那麼,咱們就此別過了。啊,蘇某拜託寇大人的事情,還請大人多多費心吶!」
寇黑衣道:「沒問題,寇某一言九鼎,答應的事情,自然會辦到。蘇大人放心便是!」
蘇有道一聽才放下心來。雖說寇黑衣前倨而後恭,不過,只要他把事情給辦了就好。這寇黑衣一看就是個粗魯的莽夫,一條筋的直漢子,說話還是可信的。
當下,蘇有道向寇黑衣拱手道別,與兒子踏上了歸路。
寇黑衣笑瞇瞇地拱手看他們走遠,一扭頭兒,就對身邊一個親信的家將吩咐道:「你趕緊回去告訴主母,把蘇家的金子,一錠不少地從庫裡拿出來,馬上送回蘇府去。」
那家將應了聲是,又恭聲問道:「大人,若是蘇有道問起,小人該如何回答?」
寇黑衣瞪起眼睛罵了起來:「他不要臉的嗎?啊?老子既然把金子還他,什麼意思他還不明白嗎?啊?他要是敢這麼不要臉,老子又幹嘛還給他臉,去他娘個雞蛋大鴨梨。」
那可憐的家將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只好唯唯陪笑道:「是是是,小的只是覺得,大家好歹同朝為官,怕大人您為難。」
寇黑衣冷笑一聲,道:「同朝為官?很快就不是了。就連我這樣耿介、敦厚、剛直不阿的人,時不時還要揣摩一下青女王、李相爺、木翼將軍的心思,你以為誰還會用他老蘇家的人?走了走了,每個月收人家那麼高的稅賦,老寇不去慰問一下,未免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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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千尋、小談先後有了身孕,何公公從全國各地,找了些經驗最好的穩婆入宮,每個宮裡都安排了幾個。
平素時跟這些老婆子偶有交流,且聽她們說過一些生產前後的注意事項,小談曾聽她們提及,有些婦人產前或前後,會變得情緒低落、食慾下降、心緒不安、彷徨無措。
小談覺得,自己好像就是突然患了這種病。
熬得香噴噴的雞湯,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實在沒有胃口吃下。
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壓彎了枝頭的果子,小談忽然覺得心裡一陣莫名的委屈與失落,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娘娘,大王來了!」
貼身的小宮女興沖沖地跑進來稟報,正對窗而坐的小談連忙拾起衣袖,拭了拭眼淚。
旋即,便聽宮門外小太監傳唱起來:「大王駕到~~~」
小談吸了吸鼻子,換上一副笑模樣兒,起身迎駕,一見楊瀚大步進來,便盈盈下拜:「見過大王。」
「行了行了,私下裡不必見禮,平常時候也不要這樣,如今更是不必。」
楊瀚爽朗地一笑,拉著小談坐下,一瞧桌上一碗雞湯,便道:「你正進補?繼續吃吧,免得涼……」
楊瀚想給她端近些,伸手一碰那碗,眉頭便是一皺:「已經涼了。」
小談展顏道:「奴今日脾胃不些不適,吃不下。」
楊瀚道:「你再有兩個月也該生了,要注意自己身體,若有不適,及時宣郎中來看看才是。」
小談道:「只是偶然不適,稍歇一下就好了。如今這時候,輕易也服不得藥。」
楊瀚道:「那倒是,來,那你且躺著吧。」
楊瀚不由分說,拉著小談到了榻邊,扶她上床歇下,扯了條駝絨毯子給她搭在肚腹上,瞟她一眼,道:「荼狐,我已叫何公公送她回去了,總要行了冊立之禮,才好入宮。她的宮室,我就安排在你旁邊了,你倆素來交好,平時也好有個伴兒說話。」
小談微笑道:「多謝大王體貼。」
楊瀚道:「應該的,我不疼你,誰來疼你?」
楊瀚伸手摸了一把小談柔順的秀髮,略一沉吟,道:「荼狐甫一入宮,便立為貴妃,你可有些不快麼?」
小談張大了眼睛,看了楊瀚一眼,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人家……人家哪是那種捻酸吃醋、互亂攀比的人。再說,荼狐出身名門,如今大王所用之將,過半是荼狐父親的袍澤,冊立小狐兒,也是安撫他們的心嘛,人家懂得。」
楊瀚展顏笑道:「不錯!荼狐這是女憑父貴啊,哈哈,為了她爹和她爹那些袍澤,我也不能慢待了她。」
小談強笑道:「小談明白,大王何需與奴解說。」
楊瀚嗨了一聲,抓起案上毛巾淨了淨手,然後從水晶盤中拿出一枚荔枝,一邊細細地剝著皮兒,一邊道:「我才不想刻意解說這些事情,只是小青提醒我要跟你說說,你們女人吶,盡想些有的沒有,連小青也不例外。」
楊瀚把剝好了皮兒的荔枝遞向小談的嘴巴,小談張嘴咬了一口,汁水滴在頰上,楊瀚笑了一下,抓起小談面前那塊毛巾,替她拭了拭嘴角兒,道:「千尋呢,你也知道,那丫頭傻兮兮的,當初把她擄來,本想著做為一枚棋子,有朝一日用在瀛州,誰知陰差陽錯的……
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兒也是叫人心疼,再說畢竟曾是一方帝王,所以,當初直接就給了好一個貴妃。要說起來,比起小狐兒,她也虧了,那時禮制未定,沒有那些冊立之禮。
荼狐呢,你自然明白的,冊立她為貴妃,實則是招攬其父,安撫南孟歸附的眾多文武,尤其是……在孟展的死訊即將傳開的時候,這個冊立的意義尤其重大!」
小談柔聲道:「大王不必多說,小談明白的。其實,比起當初刀頭舔血的日子,小談現的生活已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小談早已知足了。」
楊瀚道:「你知足了,我卻不知足呢。千尋、荼狐包括小青,四人中,你陪伴我最久,在我最苦最難的日子裡,一直是你陪在我身邊,我又豈會不知?只是……」
楊瀚在她鼻尖兒輕輕刮了一下,道:「總得等你生了孩子再說。現在這大腹便便的樣兒,你如何受冊立之禮?禮部跟我講時,聽得我一個頭兩個大,叫他們一再精減,仍是繁瑣無比。」
小談吃驚地張大了眼睛,期期艾艾地道:「大王是說,等……等我生了孩子,就……就……」
楊瀚道:「當然是與千尋和狐兒一樣,難道我能委屈了你。」
小談一聽,頓時心花怒放,那忽然而來的「產前憂鬱」,登時一掃而空。她倒不在乎名份本身帶來的待遇和地位,但她在乎自己在楊瀚心中的位置,她在乎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後,是不是低了人家孩子一頭。
這時突然吃了一顆定心丸,歡喜的無以復加,小談鼻子一酸,眼淚頓時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地就掉下來。
楊瀚苦笑道:「這本就是你應得的名份,至於這般模樣麼?正懷著孩子呢,切莫大驚大喜的。」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