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節

那小宮娥後怕起來,摀住嘴巴,連連點頭:「哎呀,大甜姐姐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大甜得意道:「那是,我聽二狗子說,為了她的案子,高相要判死,李相要判生,兩下裡爭持不下,結果大王就親自下山去審她了,你猜怎麼審的?」
「怎麼審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整一夜!整整一夜啊,那天晚上,山下庚員外府上起了大火,那麼大的一幢宅子燒個精光,好多人都去看熱鬧了,大王都沒出過那間房子的門兒。」
「哎呀,難道是……」
「所以,你懂了?」
「嗯嗯嗯嗯,幸虧大甜姐姐提醒,那咱……得早早巴結她一下呀,等她真成了娘娘,咱們也多一座靠山。」
果樹後邊,玄月臊得臉兒通紅,這怎麼話兒說的,盡閒嚼舌頭。
玄月下意識地就想繞出來,替自己申辯兩句,可是兩腿兒有些發虛,站在那兒如在雲端,心神兒飄忽了一陣,卻是迷迷瞪瞪地走開了。
又走出一段距離,她順手從樹上摘下一隻熟透了的獼猴桃,輕輕摸挲著,兩眼望著前方,心神卻都斂在了心中,只是不斷地想:「被神君納入宮中,服侍神君?」
她對楊瀚敬若神明,從不敢生出這般妄想。這時念頭起來,心中只覺是莫大的不敬與褻瀆,偏偏又擺脫不了那種新奇、刺激之極的感覺。一想像可以與神君有肌膚之親,玄月就像犯了低血糖似的,心跳也快了,雙腿也虛了,急忙伸手扶住一旁樹枝,身子幾乎要軟到地上去。
心頭,好像有一隻野望的魔鬼,原本關得好好兒的,她甚至從不知在自己身體裡藏著這樣一隻魔鬼,可它突然就被放了出來,張牙舞爪的,玄月心中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摁不住了。
諸般胡思亂想,讓她時而咬唇、時而嬌羞、時而傻笑,時而自責……
「哎呀,亂想什麼!」
玄月嬌羞難抑,忍不住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楊瀚方才去探望小談前,剛從小青那兒回來,兩人對大陸深處的那個龐大的帝國,做了種種揣測與判斷。但是對策與想法,想得再如何圓滿,一旦接觸之後,還是要依據實際情況做一個調整與完善的。
這時獨自漫步林間,他不期然地又揣摩起了對大秦的政策。人心是複雜的,他不相信那個獨立存在了五百年,越來越成熟的一個帝國,所有的當權者都會毫無雜念地迎候他去。
楊瀚一邊想著,一邊漫步而行,忽然察覺前邊有人,抬頭一看,就見玄月修身玉立,俏生生地站在樹下,一手拈著個桃兒,站在樹下,兩眼望著前方,眼中卻似沒了焦距,有些茫茫然的像個小盲女。
她的神情變幻更是古怪,忽然間,她便伸手扶住了樹幹,彷彿弱不禁風似的,身子還打起了擺子。
楊瀚詫異不已,急忙走近過去,見玄月仍是兩眼出神地望著前方,好像丟了魂兒似的,楊瀚很擔心,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出聲喚道:「玄月!玄月?」
玄月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堪的一幕,臉蛋兒突然紅如雞血,突然被人一喚,她陡然醒過神兒來,扭頭一看,就見一張關切的面孔就在眼前,正是楊瀚。
玄月這一看,只嚇得渾身汗毛一豎,魂兒都飛了。她尖叫一聲,手中那枚桃子嗖地一下就不知了去向。
玄月的雙腿就像觸了電似的,肌肉猛地一緊一鬆,雙膝一屈一伸,一個旱地拔蔥,呼地一下就竄上了樹。
桃樹一陣枝搖葉晃,楊瀚茫然地抬頭一看,就見那桃樹梢兒上,蜷縮著一道黑白相見的人影兒,接著就是數十枚熟透了的桃子辟嚦啪啦地砸下來,其中一枚「噗」地一聲正砸在他的額頭,登時濺了一臉甜絲絲的蜜汁兒。
第450章 按下葫蘆又起瓢
第450章 按下葫蘆又起瓢
楊瀚拾袖擦了擦臉上的桃汁兒,有些哭笑不得。
這幾天下來,玄月見他時不是好多了麼,說話也不結巴了,今兒這是怎麼了,又變得神經兮兮,跟見了鬼似的。
那獼猴桃樹都是何公公使人從山裡移植來的野生獼猴桃樹,至少數百年了,所以生得極是高大。
但獼猴桃樹的枝幹素來纖細,人工移植後,果農一般都會搭架子,使它掛了果兒的枝條有個憑借。但更高處的枝條就不會理會了。
此時,玄月就在那極高處,枝條也是極細處,隨著那樹幹在風中輕輕搖擺著,若非她黑白兩色的衣衫比較好認,楊瀚幾乎都找不到她的人了。
這姑娘的身子還當真輕盈,若換了我,早把那樹枝壓折了。
楊瀚想著,揚聲道:「玄月姑娘,下來吧。」
「不下去!」
玄月脫口而出,聲音脆生生的,微帶委屈的哭音兒。
但這句話出口,她自己先嚇了一跳,怎麼可以對神君如此說話,這不僅是違拗身君,簡直就是冒犯神君了,我……我怎麼盡干蠢事兒。
這樣一想,玄月真急哭了,心神一亂,也顧不得用蟬附技巧貼在樹幹上隨風搖曳了,結果那枝條卡嚓一下斷了,玄月登時從樹上掉了下來。
楊瀚聽她跟小孩子負氣地說「不下來」,心中頗為好笑。他已經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在太卜寺一脈的人心中,位置太過神聖造成的,倒也不想太為難她,自己若走開,想必她也就恢復正常了。
於是,楊瀚悠然轉身,笑道:「罷了,那寡人便先走一……咦?」
楊瀚只聽半空中「哎呀」一聲,下意識地仰頭一望,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倏然便到了面前。
半空中,玄月慌忙抓住一根樹枝,結果只是讓身子下墜的速度緩了一緩,接著那樹枝就斷了。
楊瀚這一仰頭,又是好幾顆熟透了的桃子砸在身上、臉上,他下意識地一瞇眼睛,然後就感覺被一個重物一壓,失去平衡,一下子仰摔在地上。
玄月晃了晃腦袋,稍稍暈暈的,雖說剛才拉住樹枝緩了下身子,可摔下來時還有一人半高,居然不痛。
再然後,她就發現一個身子,呈大字形躺在地上,唯獨不見腦袋。
「我……我坐在什麼地方?」
一個念頭突然湧上心頭,玄月只駭得渾身冰涼,她急忙一翻身滾過一旁,跪在地上,驚恐地望去。
被屁股壓住了口鼻的楊瀚呼地喘了一口大氣,老天,差點兒窒息而亡啊。
玄月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頓時驚恐萬狀,如此冒犯,簡直是千刀萬剮也不足贖其罪。就算她自己不想死,一旦被太卜寺中同仁們得知,只怕也要剝了她的皮,再讓她受萬蚊噬身之苦,活活折磨死她。
這……這比背叛信仰,罪孽還大萬倍!她冒犯的是太卜寺的至高信仰啊。
玄月臉上一片慘然,一伸手,就從腰間拔出了她的短劍。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