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這位就是江都公主,在我走後,便由她來統帥西北大軍,你們可有異議?」忽然周昂蒼老的聲音響起,這一句話來的非常突然,更是讓所有人始料不及。
還不等周昂的一眾心腹開口,江都公主便連忙說道「此事萬萬不可,江都何德何能?怎敢擔此重任?」
「就憑你是吳王的女兒,就憑你能寫出金戈鐵馬的策論,這些就夠了。」周昂的雙目已經變得有些渾濁起來,他的聲音也沒了往日的威嚴與銳氣,盡顯遲暮。
「屬下謹遵主公之命。」庭院之中西北文武抱拳躬身,竟然沒有一人反對,而如今所有人都直接對周昂以主公相稱。
當周昂說出自己死後讓江都公主統帥大軍的時候,這些文官武將其實已經明白,西北徹底要獨立在朝廷之外了,甚至因為江都公主的身份,以西北如今的班子來取代朝廷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江都女子的身份,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女帝的先例。
周昂看著眾人點了點頭,而後目光看向葛良工,他看到葛良工雖然沒有哭泣,可臉上還明顯掛著淚痕,便努力的抬了抬手,只是他的身體已經難以支撐抬手這個動作了。
葛良工見狀連忙跪伏著上前,主動伸手握住了周昂的手掌,只是入手葛良工感覺周昂的手如同乾柴一般,甚至已經有些冰涼了。
「良工,你師娘的行動已經失敗了,以後這西北內政就交給你了,西北有你和江都一內一外,我也再無牽掛。若你擔心師傅寂寞,便將綠菊放在我的屍身上吧。」周昂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他那蒼老的身體上生機正在明顯的流逝。
說完這句話後,周昂的頭顱緩緩垂下,身上最後一點生機也消失不見。
「不不師傅,你怎麼可能就這樣走了?」葛良工依舊難以置信的握著周昂乾枯的手掌,雖然她手中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但她內心之中始終不相信周昂就這樣死了。
就在周昂腦袋垂下的時候,他的身體上幾枚念頭飛出,這些念頭飛出,直接融入到聞道碑中,而後原本如同琉璃的石碑變得晶瑩剔透起來。
下一刻周昂的聲音竟然又從聞道碑中傳出「我將念頭融入這聞道碑中,只要人族不滅,我的意志便也不滅,我曾創立法網,以求人間正道律法為先,但再好的制度也要看是何人去執行,以至於在我之後,竟然無人能夠調動法網。現在我就將法網與聞道碑融合,從此以後法網便能做到真正的自行運轉,讓這威嚴的律法,徹底擺脫人治的桎梏。」
隨著周昂聲音的響起,聞道碑上激射出一道道交織的法網,這法網以聞道碑為中心,瞬間籠罩整個西北大地,而且上與人道氣運相連,下與城隍法域融合。
周昂曾經創立了許多好的制度,尤其是法網更是被許多人視作人族壯舉,可是隨著周昂卸任大理寺卿,便無人能夠再調動法網,而王朝法獸的沉睡,更是讓法網無法自行運轉。
現在周昂身死,反倒徹底成就了聞道碑,讓這個原本有著無限進化可能的人道聖器,如今更多了運轉法網的能力。
就在聞道碑與法網融合的時候,聞道碑上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而後緩緩的升上空中,它越升越高,最後幾乎飛到了萬丈高空。
下一刻聞道碑上光影幢幢,一座座光影形態的聞道碑從本體上分離出來,那數量足有上百座之多。
緊接著,這些光影形態的聞道碑紛紛落向大地,每一座都朝著不同的方向落去,最後每一座聞道碑都落在西北每一座縣城的城隍廟內。
頃刻間法網交織,整個西北大地正氣彰顯,那人道氣運竟然憑空濃烈了三分,而原本還隱藏在各地的邪氣,瞬間變得無所遁形。
一些妖魔立刻被城隍圍剿,一些江洋大盜,惡貫滿盈之徒,也被個府縣衙門抓拿歸案。
隨著無數的聞道碑投影樓下,聞道碑的本體卻隱沒在虛空之中,它高懸九州之上,隱隱與京都上空的氣運金龍遙相呼應。
「當真是了不起的手段啊,就算周子死了,他還能讓西北的人道氣運濃烈三分。」虛空之中教宗的意念與大祭司和聖女交流著,剛才周昂念頭融入聞道碑的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他們的眼中。
「可不僅是濃烈三分啊,難道你們沒發現?西北的人道氣運已經與九州氣運分離了,這裡的人道氣運已經不歸氣運金龍掌控了。」白蓮聖女的意念響起,她似乎話裡有話。
「確實與氣運金龍分離了,甚至江南的人道氣運也歸屬了那劍城隍,這九州分崩離析,不正是我們想看到的嗎?而且他終究還是死了!」大祭司的意念也跟著響起,當他們看到周昂的肉身生機全無的時候,也確定周昂真的死了。
「以一人而全天下,周子雖死卻令人敬佩,傳令北狄大軍回營,休戰三日以示哀悼。」忽然教宗的聲音出現在北狄大軍上空,每一個北狄士兵都聽到了教宗威嚴的聲音。
下一刻要塞北面十餘萬北狄大軍如潮水般退去。
「西域大軍停戰三日,為周子哀悼。」幾乎同一時間大祭司也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白蓮教大軍後撤,為周子哀悼。」白蓮聖女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一時間三教大軍再次後撤,而這一次全部是因為周昂的死。
古往今來敵軍不趁著對方主帥身亡而藉機出兵,反倒還撤兵休戰行悼念之事的幾乎沒有,而周昂卻同時得到了三位敵人的尊敬,即便他的隕落,也成就了一段傳奇。
在周昂身死的那一刻,許多人的心中都莫名的一陣悸動,京都上空憑空響起一聲驚雷,接著一陣瓢潑大雨落下,而在京都上方肉眼看不見的虛空中,那頭已經沉睡的王朝法獸身軀一顫,雖然它還閉著雙眼,但眼角明顯有一顆顆淚珠滾落
江南正值草長鶯飛時節,如今這裡最多的便是書院,而因為周昂喜竹,江南書院之中也是遍植竹林。
微風之中翠竹搖曳,忽然天空之中一聲驚雷響起,而後那竹葉沙沙作響,竟然如同在哭泣一般。
會稽書院的書社之中,數十位學子正端坐在竹林間,他們首先聽到那竹林如同哭泣的沙沙作響,而後尚且翠綠的竹葉竟然紛紛落下,讓這些學子也莫名的悲從心來。
下一刻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白衣男子在紛紛落葉中走來,見到這白衣男子,學子們紛紛起身行禮。
只是當這些學子看到白衣男子那一身衣袍時,神色紛紛動容。
此人就是會稽書院的院長羅萬化,而此刻他竟然穿著白麻的喪服,儼然一副服喪的模樣。
「院長您」學子們紛紛跪拜而下,以為是羅萬化家中死了至親。
「周子隕落,天地同悲啊!」羅萬化仰天長歎,他看著滿天的竹葉飛舞,眼眶也已濕潤。
「什麼?這怎麼可能?周子」聽到羅萬化口中的噩耗,書院學子紛紛落淚,一時間哭聲不絕於耳。
很快江南大地也是人人縞素,更有許多身著白衣,腰繫利劍的文人學子聚集,他們自發的向著西北而去。
「周子一生殫精竭慮,如今周子隕落,便由我等繼續完成他未盡的事業。」這是流傳在江南文人學子中的一句話,也正是因為這句話,造就了這蔚為壯觀的『白衣西行』。
山西大同,一支身著喪服,舉著白幡的隊伍也向著西北要塞而去,隊伍的領頭之人是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這位少年就是有著神童之稱的陳不讓。
「少爺,為何周子在世時你不願前去要塞效力,反倒如今周子隕落了你要主動前往要塞?」陳不讓身後一個健碩的僕人不解的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陳不讓雖然才學出眾,但無心功名利祿,上一次要不是陳氏長女陳婉兒三番五次的勸說,他根本不會去參加恩科。
可如今他卻主動的前往要塞,還自發的為周昂服喪。
「因為周子在時,有他一人便足以,而今他不在了,才需要我等齊心協力。」陳不讓望著要塞方向,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而後一裹馬腹,向著要塞方向狂奔而去。
賀康一行人經過月餘的路程,如今已經走到了湖廣佈政司地界,他們一行人中有左千戶和數十位黑衣捕快,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這一日賀康一直心緒不寧,甚至他感覺今日的天氣都分外燥熱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