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星辰移動閃爍間,彷彿是黃衣師姐在施展奪命三仙劍,而那滿天的星辰又與自己修煉的周天星辰劍訣漸漸重合。
余三此刻命不久矣,然而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似乎隱約間找到了周天星辰劍訣進階的門道,他的的意識自行的開始推演起來。
等到余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又躺在了一個簡易的床榻上,顯然自己是被人給救了。
身體依然極度虛弱,甚至性命保沒保住也還是兩說,余三努力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這是一個很破舊的茅草屋,屋內陳設更加簡單,只能說可以勉強住人。
過了許久之後,房門被推開,而後一個顫顫巍巍的身影走了進來,余三看到那是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皮膚褶皺,髮絲灰白的老嫗。
老嫗拄著一根木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過似乎她的耳朵非常靈敏,只聽到周昂轉頭的聲音,就開口說道:「小伙子,你昏迷了四天了,可算醒了。」
「是你救了我?」余三努力的開口問了一句。
此時老嫗已經走到床前,余三下意識的看向老嫗臉龐,卻見這老嫗雙眼泛白,竟然是個瞎子。
「幾日前在河邊洗衣服,正巧發現了你,見你還有氣息,便找人將你抬了回來。」老嫗很隨意的說著,然而余三心知,一個瞎眼老人連照顧自己都困難,卻照顧了自己幾日,想來定是不容易的。
「晚輩這命恐怕活不久了,這輩子無法報答老婆婆,只有來世做牛做馬再報答了。」余三自知很難挺過去,又覺得虧欠這老婦人的,便開口說了一句。
誰知余三這話卻讓老嫗聞言大怒,而後毫不客氣的對余三呵斥道:「胡說,你還如此年輕怎就沒有一點志氣,這幾天下來你都沒死,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不該放棄。不為你自己,你就不會為你的家人努力一下嗎?」
老嫗沒有什麼微言大義,說的只是很尋常的話,落在余三耳中卻讓余三心中一震。
此刻他還不知道點蒼派已被滅門,一想到點蒼派和黃衣師姐,心中的求生慾望確實被無限放大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余三靠著老嫗每日為他熬的稀粥,和偶爾的一碗魚湯續命,然而就是這樣,他的身體竟然一點點的恢復了起來。
雖然經脈沒有恢復的跡象,一身武功也難以回來,但確實脫離了生命危險。
半年後,已經能下地的余三,開始幫著老嫗做些簡單的活計,生活單調而平淡。
「漂母,這半年來承蒙你照顧,我已無大礙了,這快大半年沒回家了,恐怕家裡人擔心,明日便告辭了,待我回家之後,定會備上厚禮,再回來感謝漂母的。」余三與老嫗坐在低矮的茅屋中,說起了告辭的話來。
老嫗沒有名字,據她自己說是自己都忘了名字,因為常年在河邊漂洗衣物,便讓余三叫她漂母。
漂母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早已猜到了余三要離開。
她顫顫巍巍的方下筷子,忽然小聲的對余三說道:「你跟我來一下。」
余三心中疑惑,不過還是起身攙扶著漂母。
很快漂母帶著余三來到了灶台前,漂母用手中的木杖朝著灶台前的地面敲了敲,而後說道:「就是這裡了,當日發現你時,還有你的隨身之物,我怕引來麻煩,就將他埋在了這裡。」
聽到漂母的話,余三已經猜到埋的是自己的秋水劍了,原本他以為秋水劍已經遺失,卻沒想到被漂母埋了起來。
很快余三就挖出了秋水劍,而他挖劍的時候,漂母也轉身到櫃之前翻騰了起來。
等到余三處理好地面時,漂母手中正捧著一個布包,她當著余三的面緩緩打開布包,裡面露出一雙嶄新的布鞋。
「老婦人二十歲喪子,第二年喪夫,第三年雙眼也瞎了,這麼多年來都是一人獨居,這半年來承蒙有你相伴,也沒什麼送你的,這雙鞋是我親手縫製,就送你吧。」漂母將布鞋遞到余三跟前,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雖然她笑起來並不好看。
余三眼眶微潤,有些顫抖的伸手接住了布鞋,正想對漂母說些感激的話,卻不料漂母又一次開口。
而漂母的這句話,讓余三神色大變,腦海之中彷彿有驚雷乍起,意識都有一種如霧如夢的感覺。
「江湖路遠,你好自珍重」
夜色下余三辭別了漂母,拿著他的秋水劍,卻沒有捨得穿漂母為自己縫製的布鞋,因為他覺得這雙鞋來的太不容易了,不忍心穿上給磨壞了。
沒有了內力修為,余三一路很小心的向點蒼派而去,而這一走又是一月有餘,如今距離他離開點蒼派,已經快一年過去了。
當來到點蒼派腳下的時候,余三就發現與往日大不相同了,原本整潔的山道佈滿落葉,兩側雜草都延伸到了山道上,一看就是荒廢許久的樣子。
余三心中大感不妙,加快腳步朝著山上奔跑而去,等他氣喘吁吁的跑上山時,看到的只有一片殘垣斷壁。
曾經生機勃勃的點蒼派,早已成了一片廢墟,曾經那些熟悉的身影更是一個都沒有了。
余三心中已經有了可怕的猜測,他又去了老掌門的住處,又去了師姐和他最愛去的練武台,所見的一切都告訴他,點蒼派沒了,自己在意的愛的人也都沒了。
一口鮮血從余三的口中噴出,他再次倒了下去,這一次卻不是被人打到。
昏迷在練武台上一天一夜後,余三強撐著身體下了山,這次他很容易的就打聽到了點蒼派被滅門的經過。
這一夜余三喝了個酩酊大醉,他不相信這就是他憧憬的江湖,大醉後他開始後悔,開始恨自己,恨自己不該踏足這個江湖,或許自己不來江湖,點蒼派還卑微的存在著,黃衣師姐和那些同門也會平靜的過完一生。
「這就是我想要的江湖嗎?」余三迷迷糊糊的問自己,可他自己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只是恍惚間,他的眼中似乎看到永安鎮的老闆娘,看到了給自己遞糖葫蘆的周茹,看到了月色下與自己練劍的黃衣師姐。
余三恨自己,甚至他都忘了去恨血手門和那些滅了點蒼派的人,一夜之間曾經意氣風發,年少輕狂的少年似乎徹底死去了。
低著頭,像拖著木棍一樣的拖著秋水劍的余三,再次走回了漂母的家。
漂母什麼也沒問,亦如往常的靠洗衣為生,而余三將那把秋水劍隨意的丟棄在牆根,與一堆枯柴為伍,他自己則拿起了農具,將漂母的房前屋後都種上了瓜果,每天過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余三認識的人都橫死了,現在只剩下漂母和老闆娘,他是沒臉回去見老闆娘的,便安了心在這偏僻的村莊侍奉漂母老去。
江湖再也沒了快劍余三的故事,甚至漸漸的江湖中人都忘了曾經有這麼一號人物,因為更多的少年懷著憧憬踏入了這個江湖,他們的故事開始為人津津樂道。
如果不出意外,余三就會這樣老去最後死去,從此與江湖再無交集。
然而意外終究還是來了。
有一天,幾個江湖中人偶然途徑小村莊,他們的目的地不是這裡,只是在村子短暫的歇腳。
然而就是這不經意的停留,好巧不巧的,那為首的武者看到了那把混在柴堆的秋水劍。
「哈哈哈哈,秋水劍我們這次走運了。」武者臉上露出狂喜和陰險的笑容,許多人已經不知道這把劍代表什麼了,但是他還記得,邪道大派血手門曾經對全江湖發佈過去一個任務,凡是能擒獲快劍余三的人,可以直接成為血手門的長老,而且還能任意挑選一門血手門的頂級武功。
《聊齋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