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夜叉老爺

      屍怪一走,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陰倌們都看著封二,從他們的臉色來看,每個人都很是不安,畢竟誰也沒有把握與望天涯對敵,在場的人沒有不知道望天涯的名頭的。

    此人要錢不要命,走到哪都是血雨腥風,原本以為這樣的大魔頭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沒想到突然出現在江東,更可怕的是喪魂錐這樣的煞器竟然也落入此人之手。

    喪魂錐專傷魂破魄,聚在這的陰倌都是魂體,一旦魂體被傷,很可能一輩子就成了白癡,每個人都不得不為自己的安危考慮。

    「封先生,看來望天涯是執意要攪亂這趟渾水,您老有什麼辦法?」一個陰倌鼓起勇氣問道。

    「列位,封某從入玄門的那一刻起,早已將生死度之以外,玄門本就是九死一生,然而道不存焉,邪魔大亂,若是袖手旁觀,我等又有何面目面對祖師爺?」封二道。

    說到這,他頓了頓繼續說,封二已經決定了,不管今晚會發生什麼,我都將迎來城隍官,以鎮江東太平,列位如果現在有想退出的,封某絕不阻攔。

    「這,這可是玩命的事情啊,萬一城隍請不來,鬼門關一開,我等接不到判官令的號令,如何鎮守陰關,如讓眾鬼大鬧江東那才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對啊,沒有號令,沒有令旗,陰關一開,江東四條陰路,必然是群鬼浩蕩,若是望天涯在這時候鬧事,可就麻煩了。」

    ……

    「列位前輩,我看大家與其在這嘮叨浪費時間,不如早下決心,試想若是請來了城隍官,還怕鎮不住眾鬼嗎?若是請不來城隍官,無令可號,你們又怎麼阻止猛鬼作祟,是以,這根本就是個毫無商量的問題,只有迎來城隍,才能保住江東,否則各位怕是以後有得忙了,要知道江東有史已達一千三百多年,一千多年有多少仍未投胎的鬼魂,你們能控制局面,力挽狂瀾嗎?」我冷笑了一聲,沖在場聒噪的陰倌朗聲道。

    陰倌們這才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一見我一身黑袍,頭戴面罩,口氣狂妄,一時也吃不透底。

    「你是什麼人,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資格?」

    陰倌裡面不乏有脾氣火爆之人,登時衝我喝問道。

    我靈機一動,傲然道:「我乃張正雲的親傳弟子,不知道有沒有說話的資格。」

    「什麼?」在場的人紛紛大驚!不少人連忙彎腰拜倒。

    其實我也不知道張正雲到底是誰,老祖宗說了報上這個名號,連高公公這樣的幾百年的老鬼都要給三分面子,更別提這些小小的陰倌了。

    「怎,怎麼可能,天師他老人家不是早已經……」

    「閻君大人消失近百年,怎麼可能會有親傳弟子?」

    「若是他老人家真活著,江東必然有望!」

    「閻君?」我耳際一動,難道說老八公就是上代的閻君,這,這不可能啊,他若是閻君,玄門之聖,怎麼可能連我的封印都解不了。

    不,絕對不是老八公,堂堂閻君當叫花,再說他老人家姓洪又不姓張,怎麼可能是張正雲呢?

    「列位請安靜,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請列位快點做出決定!」我道。

    其實稍微有點良知,有點責任感的陰倌都知道,這已經是避無可避的事情,我搬出張正雲這個名頭,不過是想增強他們的自信心,鼓勵士氣罷了。

    「咳咳!列位,離子時已經不到三個小時,如果願意今晚隨老夫迎城隍的,老夫不勝榮幸,如果不願意,老夫也不強留,請自便吧。」封二清了清嗓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

    我等願隨封先生恭迎城隍!不多時開始有人附和。

    片刻約莫留下了七八十來個陰倌,剩下都面帶愧色的離開了店,畢竟人各有志,封二也沒有多強留。

    好了,列位請隨我上北山,立城隍廟,宣五色旗,發號冥令,恭請城隍,封二撫鬚豪氣道。

    走出店,街道上早早就關張打烊了,不少店舖門前擺設了關公雕像、門神、石獅等辟邪之物,生怕過路的冤魂厲鬼入店,影響氣運。

    出了郊區,北門橋漆黑一片,不用想守橋的小鬼早就跑了,這些守橋鬼,生前是一些修橋的民工或者死刑犯。

    從古至今,修路、修橋、修廟、出征都必見血光祭野鬼、邪神,尤其是在竣工的時候,經常會用活人填天坑。

    哪怕是現在很多地方依然保留著這種習俗,往往竣工的時候,會發生一些事故,而在事故中死了的人因為生氣突滅,怨氣很重,又被風水師用法定住魂魄,永世在橋頭輪迴。

    這些鬼魂就是守橋鬼、守廟鬼,若是遇上閻王出巡、鍾天師、東嶽大帝巡視,或許能或一兩點靈光,投胎轉世。

    這些小鬼陰氣並不強,所以每逢七月半或者煞氣重的人都會避讓,當然有良心的守橋小鬼還會救人。

    橋上隱約有火光,待走到近前一看,是一些人在燒紙錢,祭拜先祖。

    「都什麼時候了,還燒紙,這不是找死嗎?」陰倌中有人叫嚷道,只是他們都是魂體,凡夫俗子又豈能見,在他們看來只不過僅封先生與我罷了。

    秦劍,你勸他們回去,別在這呆著,當了替死鬼!封二皺眉道。

    我往那些燒紙的人走了過去,他們正跪在地上邊哭邊祭拜,若是平時有判官在,自然是無妨的,鬼道秩序謹然,燒的紙也會有陰倌組織鬼魂按序領取,然而現在他們燒的這些紙與祭品,只能被孤魂野鬼所奪,甚至還有可能危及他們的性命。

    嗨,趕緊離開這,大晚上的,別凍著孩子了。我走到一個帶著孩子的婦女跟前,低下身子道。

    「媽媽,怕,怕!」那孩子一見我渾身黑袍,戴著夜叉修羅面具,嚇的哇哇大哭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這身行頭跟鬼也差不多了,看著那可愛的孩子,苦笑道:「快走吧,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再不走就晚了。」

    「你有神經病吧!」旁邊幾個燒紙的人滿臉哀痛的走了過來,揪住我的衣領。

    陰氣愈盛,每個人的心性都會受到影響,脾氣變的暴戾,我能理解他們心中的哀痛,對親人的思念,但現在不是跟他們解釋的時候。

    我冷喝一聲,睜開半瞇的眼睛,血紅的瞳孔帶著身上的陰氣,如同死神一般,嚇的揪住我衣服的那廝一屁股坐在地上。

    「七月七鬼門開,生死渺茫兩難度,夜叉南北西東遊,再不走,莫怪我不提醒!」我從口袋裡快速的摸出一張符紙,胡亂編了兩句,手指一動符無火自燃。

    「夜叉,夜叉老爺顯靈……快,快走!」在場燒紙的人被我嚇的不輕,盡皆大驚,紛紛收起香蠟,慌忙的跑了。

    「哈哈,搞定了!」我心中萬般心酸,苦笑對封二道。

    成為了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樣子,其實我遠遠比鬼嚇人,大部分看不到鬼,鬼可不避人,而我卻不得不躲在這張面具與沉重的披風裡。

    封二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明白我所想,笑著寬慰道:「夜叉,夜叉有什麼不好的,夜遊白方,嫉惡如仇,誅惡揚善,面相凶丑,卻有祖師善德之心,秦劍,以後你就叫夜叉吧,哈哈!」

    我低頭點了根煙,微微一笑,跟在封先生身後往北山走去。

    遠遠我聽到小孩那稚嫩的聲音,「媽媽,夜叉老爺是誰啊?」

    那媽媽說,「夜叉老爺啊,是抓鬼的好人,不過他也吃小孩,以後見了夜叉老爺就要躲著,知道嗎?」

    「媽媽,那我以後也要當夜叉老爺,這樣就沒有人敢欺負咱們了……」

    我不知道的,一句玩笑話,今夜之後,夜叉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日後會是陰司、玄門最可怕的名字!

    跟隨封先生,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北山,北山也就是火葬場,整個江東陰氣最重的地方。

    北山之上,天空灰蒙,層層陰雲遮天蔽月,尤其是北山之頂,陰雲像是全堆了在一塊,竟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雲團,陰風呼嘯,寒氣逼人,遠遠比平日更要陰森百倍。

    吁!我在江東當陰倌也有幾十年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濃密的陰漩,陰氣如此之重,今年的厲鬼怕是要更多啊,一個陰倌感歎道。

    其他的陰倌也是駭然色變,他們都久居江東各地,干陰倌也有些年頭了,經歷了無數次的七月七,然而如此天象,卻是前所未見。

    封先生濃眉一皺,抬頭望月歎然道,難道陰司也亂了?鬼門關開,閻君、天師、帝君會借月以查凡間動向,以防大亂發生。

    然今年七月七的月光不僅僅無往日之盛,反而黯淡無光,大事不妙啊。

    封二心中感歎,腳下的步伐卻益發的堅定,往北山之巔走去,他強提著氣領著眾陰倌,往峰頂掠去,在北山峰頂設法壇,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江東東南西北四道陰關。
《陰陽鬼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