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1983年,一個頭上插著一把水果刀的人曾經走過七條街。
1984年,一個臉上紮著碎玻璃的車禍受害者曾經跑過一個農貿市場。
1990年的大年初一,街頭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他的眼眶裡嵌有兩粒骰子,那是被人砸進去的,有時人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他先是被送進了醫院,回家後臥床半年死掉了。
他給兒子留下的遺言只有兩個字:不賭!
兒子叫寶元,當時16歲,後來成為了享譽大江南北的賭王。
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蓋上房子,娶了媳婦。他們一家過的安寧而幸福,他有一個兒子,還有一輛機動三輪車,往返江邊和市場,販賣水產。有一天,幾個魚販子湊在一起,其中一個人說了一句話:我們玩撲克吧?
這句話改變了寶元的一生。
那是在一個廢棄多年的工廠,齒輪上爬滿牽牛花,廠房裡甚至長出了一棵梧桐樹。當時下起大雨,魚販子們把機動三輪車扔在江邊,紛紛跑進岸邊的廠房避雨,其中的一個魚販子提議玩撲克,大家說好,那個魚販子隨手折斷梧桐樹,每人分得一片樹葉,墊在屁股底下,盤腿而坐。
寶元抱著胳膊看,大家動員他一起玩,他笑著說,「不會。」
玩法其實很簡單,叫做扎金花,各地也叫「三張牌」「鬥雞」「拖拉機」的,玩法規則類似梭哈。三張一樣的牌面最大,其次是同花順,同花雜牌,雜牌順子,對子,雜牌。也有235通吃的。如果倆家是一樣的牌,就要比牌面最大的一張。三張都一樣大的時候,則要比花色,依次是紅桃,黑桃,方塊,草花。
這種賭博的撲克遊戲在全國是很普及的。
寶元看了一會,就學會了。
一個魚販子對他說,「老表,玩玩嘛,人多熱鬧。」
他熱血沸騰,搓搓手說,「好。」
他繼承了他那個賭徒父親遺傳下來的冒險基因,正如每個人都保持著另一個人以前的模樣。
廢舊工廠裡的蚊子很多,在他身體上叮下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他用指甲輕輕的掐,整個下午他都享受著這種挺舒服的感覺。待到黃昏,雨停了,收魚的魚販子一哄而散,他點點錢,贏了2000多,這是他第一次賭博。
他站起來,拍拍屁股,一片樹葉掉了下來。
從此,寶元的兜裡天天都裝著一副撲克牌。扎金花也是一種鬥智的遊戲,如果摸到好牌放聲大笑或者摸到臭牌沮喪萬分,那麼別人會很容易看出來,所以寶元在賭博時是面無表情的,他的喜怒哀樂都躲進了撲克的背面。他在各種地方賭錢,在碼頭的空地上,在鄰居家的床上,在大排檔油膩膩的餐桌上,因為經常贏,他開始不滿足於幾十元的小局,賭友便幫他聯絡了大的賭局。
從那天開始,他越陷越深,漸漸輸光了存折上所有的積蓄。他以為自己手氣不好,後來有人提醒,是賭博過程中有人搞鬼,具體是怎樣搞的鬼,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知道有人在出千,他也執迷不悟,天天籌集賭資去賭博,外面已經欠下了好幾萬的債,後來,沒人敢借錢給他了。
母親發現了寶元賭博的事情,讓他跪在父親的遺像前。
「你爸咋死的?」
「病死的。」
「放屁,放屁,是賭博,出老千被抓,人家把兩顆骰子砸到他眼眶子裡,知道用什麼砸進去的嗎?」
「不知道。」
「用板凳!」
寶元沒了賭本,但是他每天照樣去賭局,去了就在旁邊呆呆的看人家賭。
1997年2月19日,寶元在街上撿到了一個打火機,從此他的命運發生了轉折。打火機是銅質的,經過拋光打磨,光可鑒人。他靈機一動,想到自己可以利用光線反射看清楚底牌。也就是說,把打火機放在一個合適的位置,在發牌的時候,牌從打火機上面發出去,這樣他只需要低頭看一下打火機,就可以知道每一家發到的是什麼牌。
當時,高科技出千還沒出現,像「透視撲克」「感溫變點撲克」「遇水變點撲克」「撲克掃瞄分析儀」都是2000年之後流行起來的。當時老千主要是靠手法和簡單的道具,有的把墨鏡隨便放在桌子上,有的利用桌邊的煙灰缸,有的把一盒紅色的包裝精美的香煙隨便地丟在自己手邊,或者有的人喜歡在邊玩的時候邊喝茶,那杯茶泡濃了也可以達到光線反射的效果,發牌時掌握好角度,都能夠看到牌底。魔術中出現的背面認牌,一般是在掌中夾一枚圖釘實現的。
這個想法簡直讓寶元欣喜若狂,他自己實驗了幾次,認為確實可行,就把房子悄悄給賣掉了。
他的兜裡有一個打火機,他的內心裡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通過這個打火機,他窺視到了賭博中最不可思議的黑暗一幕。
那是在一家茶樓的包間裡,幾個老闆玩的挺大,底錢100,封頂1000,一場下來輸贏都是十幾萬。寶元去的時候,已經玩的熱火朝天了,賭友和他打個招呼,他就加入了賭局
他點燃一根煙,把打火機隨便往面前的桌上一放,輪到他發牌的時候,他借助打火機的反光能看到場上所有玩家的底牌,慢慢贏了不少錢。他玩的很謹慎,天快亮的時候,他摸到了三張K。
一把定輸贏的時候到了,寶元想,就這一把,撈回了錢再也不賭了。
他臉色蒼白,心裡緊張而又激動,以至於拿牌的手都有點哆嗦。桌上的錢已經堆成了小山,其他人跟了幾輪就放棄了,只剩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一千一千的往上押,寶元心裡清楚,對方的底牌是兩張A和一張紅桃6。
穿西裝的男人問寶元,「你還有多少錢?」
寶元回答,「4萬多吧。」
穿西裝的男人拿出4疊錢說,「一千一千的太慢了,咱把錢都押上,怎麼樣?」
寶元明白對方是想把他嚇退,他把所有的錢都扔到桌上,說,「行,開牌吧。」
穿西裝的男人把自己的牌慢慢的拿起來,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把牌往檯面上一丟,說,「自己看吧。」
寶元目瞪口呆,直到多年以後他還記得對方的牌:三張A!
他明明看到了對方的底牌是兩張A和一張6,他不明白怎麼就變成了三張A。
那個冬天可真冷,冷的他終生難忘。
寶元家的大門上被人用紅色的油漆噴上了醒目的大字「還我錢」,然而他身上只剩下了8塊錢,他買了一瓶白酒,一包花生米,喝一口酒,冷的發抖,他就躺在被窩裡繼續喝,想想家沒了,母親回到鄉下被迫和姑姑住在一起,老婆帶著兒子去了岳父家。外面鞭炮齊鳴,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寶元禁不住悲從心來,放聲大哭。
寶元去岳父家找老婆,兒子開門,喊了聲爸爸,老婆狠狠掐了孩子一下,一邊打孩子一邊咬牙切齒的說,「不許喊他爸爸,他不是你爸爸,你沒爸爸,你爸爸死了!」
三歲的兒子用含淚的眼睛看著寶元。
多少年來他總在夢裡看到兒子那無助的委屈的眼神,總是被噩夢驚醒,然後就是徹夜失眠。
第五十五章千王之王
從此,寶元所有的故事皆在異地。
江西瑞州老官橋下有個賣涼皮的,他在那賣了5年了。有一天,他的涼皮店快打烊的時候,一個凶狠狠的人走了進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開過門,他被洗劫一空。
那個搶劫的人正是寶元。
假設他的面前有一條河流,他會跳下去。他想過自殺,站在橋上的時候又膽怯了,他看著河流,雲彩映在水面上,有魚游過,船上的人在撒網,有些魚是網不住的,因為它們屬於天空。寶元在橋下吃了一碗涼皮,吃飽後搶劫了賣涼皮的老頭,開始了四海漂泊的生涯。
在河南溫縣,他做過銅廠保安,在河北吳橋,他做過餐館學徒。吳橋也是中國雜技之鄉,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鄉間村野,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吳橋人個個身懷絕技。
有一天,寶元在車站閒逛,路邊圍著一群人,擠進去看到是一個瘸腿老人在玩撲克,老頭拿三張牌,其中兩張是紅桃,一張是黑桃A,他將三張牌扔在地上,押中黑桃A者贏,下大贏大,下小贏小,由於他的動作很慢,即使是小孩子都可以看清楚他將黑桃A扔在什麼位置,一會,他就輸了不少錢,有點急了,嘟囔著說,「今天遇到的各位都是高人啊,在玩最後一把就收攤。」老頭依舊慢悠悠的將三張牌扔在地上,觀眾都看到黑桃A在中間的位置,一些心動者紛紛下注,寶元也押上了10塊錢,老頭將中間的那張牌翻開,卻不是黑桃A,很多人就輸了。
這是一個廣為流傳的街頭騙局,也不是魔術,只不過是運用老千手法,使人產生錯覺。
寶元每天都去車站,一來二去就和老頭混熟了。老頭自稱是東北人,說話卻是南方口音,闖蕩江湖十多年了。有一次,寶元剛發了工資,請老頭喝酒,在一家牛肉麵館裡,老頭表演了幾個撲克戲法給寶元看。
老頭拿出一副撲克,把最上面一張牌掀開給寶元看,那是一張草花7。他連續發了四家的牌,讓寶元猜猜看草花7在哪家。寶元就把第一張牌掀開說:「在這裡嘛。」結果不是,寶元把所有牌都掀起來看,見鬼了,根本沒有花7。老頭嘿嘿的笑著說,「花7還在上面,沒發。」說完就把那花7翻給寶元看。寶元說,「不算,再發一次,我好好盯著。」他說,「別說你盯著,就是一千個人都盯著看也是這麼回事,誰也看不出來的。」
老頭嘩嘩的洗牌,洗完之後,發了四家,寶元翻開自己的牌,眼睛一亮,是三張K,老頭翻開自己的牌,洋洋得意的一笑,竟然是三張A。
老頭把一張A丟在桌上,讓寶元隨便補發一張牌,他將那張牌翻開,居然還是一張A。
寶元以為自己遇到了神仙,就央求老頭教他,老頭說,「不能白教,得給學費。」寶元就把自己的工資拿了出來。那天,老頭教給他如何洗牌,編輯牌,還有偷牌,換牌。老千偷牌時可以將牌彈到袖子裡,大都是在袖子裡放個紙殼,作為滑道,也有的是把袖子用米水給熨燙過,方便撲克的進出。寶元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自己當初是怎麼輸的了。
寶元問老頭,「你這麼厲害,幹嘛不去賭呢。」
老頭說,「伢子啊,可別這麼說,這些都是三腳貓的東西,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上海雜技團有個魔術師,叫陳世榮,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寶元是個很有悟性的人,老頭演練了幾次他就掌握了全部的動作要領,但是千術是個功夫活,講究一個字:快。在以後的日子裡,寶元沒事就拿著撲克練,雖然撲克只是一張硬紙片,但是時間長了就成了刀片。為了練習手法和速度,時間長了,他的手被撲克割出了無數的小口子,一出汗就鑽心的疼。
他練習的也是千術的基本功。
底發:「從牌下面發牌,例如發最下面的一張牌,檯面上的人看到的是從上面一張張的發牌,因為速度非常快,即使別人懷疑也抓不到。」
中發:「自己想要牌中間的任何牌,只要移動少許,露出一點邊,就可以拿出來發。前提是要知道那張牌是不是自己需要的,需要就發給自己,不需要就發給別人。」
收牌:「觀察一下,把桌子上雜亂的牌在心裡快速計算出如何相配,收牌的時候看似一把劃拉回去,其實已經把牌都給編輯好了順序。」
洗牌:「也叫假洗,或者不動洗牌,就是嘩嘩的洗牌,讓大家看著,其實牌一點也沒動,根本沒有洗,還是原來的順序,因為手法巧妙,看的人發現不了。」
偷牌:「桌上的牌亮出來之後,看中了哪張,當著全場所有人的面把那張牌偷走,用手掌覆蓋住那張牌,也可以用手指頭彈,可以彈到袖子裡,或者彈到自己發好的牌中間。一定要掌握好力量,初級老千練習時會將牌彈進一本書中。」
換牌:「換牌的形式大同小異,可以換一張牌,也可以換很多牌,還可以當大家的面把整副撲克都換成另外一副編輯好了的牌。」
編輯:「計算場上的玩家人數,配合收牌使用,只需二至三秒鐘便可洗好2-10張牌自己所需要的牌,編輯時應該知道發出的牌間隔多少張才能發到自己手裡。」
下面簡單介紹一下老頭的那一招,其實很簡單,那張草花7在牌的最上面,老頭發牌時發的是第二張,也就是草花7下面的那張牌。
動作要領:以左手拿牌,準備發牌,用拇指按在牌頂,接近牌的前端,其餘各指在牌的右邊,指間與頂牌相平,把牌壓向手掌。左拇指往下移動,把頂牌下移少許,露出第二張牌的右上角,右手拇指和食指將它拉出。也可以用拇指的左邊把頂牌向右推出約半寸,把拇指略轉動,使其同時接觸頂牌及第二張牌,把這兩張牌同時向右推,直到拇指伸直了。把右手放在牌上,拇指在上,食指在下把第二張牌拉出去,使它脫離出去,發給別人。同時用左手拇指將頂牌移回原來的位置,在做這個動作之時,可以把左手略向左拉,左腕暗暗地彎下。手法多次練習已經熟練以後,就可以減少左手移動的動作了。當然,左手的其餘手指的作用(除拇指外)是阻止拇指把多過兩張的牌推出來。在數張牌發出去之後,頂牌的下端會斜出來,可用右手的小指在拿牌的時候把它輕輕的一推,將它推正就可以了。整套發牌的假動作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利用人的視覺殘留,同時可以繼續發下去,當兩手距離接近之時,左手拇指再將頂牌下移,讓右手將下面的一張牌拿出來。由於速度非常快,旁人一直以為拿起的是頂牌,其速度大約是一秒鐘發三張牌,但是應該先集中學好這個拿起頂牌的假動作,然後再練習速度。
賭徒們總能找到賭局,正如野狗可以找到大便。
寶元練的熟練了,就躍躍欲試。雖然這些只是初級千術,但是在一些小的賭局上也無人識破,寶元依靠這些小技巧也贏了不少錢,漸漸的,大家都不和他玩了。他聽一個老鄉說起石家莊有個地下賭場,第二天就去了石家莊。
地下賭場的黑暗深不可測,人們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搖骰子的荷官可以自己控制出豹子,骰子是特製的,砸碎了檢查也和市面上賣的一樣,有的利用一個簡單的遙控裝置,有的甚至把攝像頭巧妙的安裝到盅裡,即使是瓷碗,也可能是安裝了探頭的,只是製作的天衣無縫,外人怎麼看都看不出來。
百家樂的作弊是把洗好的牌放進牌楦,牌楦一般都是透明的,方便玩家監督。把牌放進牌楦後,上面用個隔擋推進去,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周邊都透明的盒子,外側就一個出口。作弊之處就在出口處,牌楦比牌高一點,補牌的時候由荷官根據賭注來選擇,不要小看了這一張牌,這是決定生死的牌。
梭哈、21點、28槓、輪盤的作弊更是多種多樣,這樣才能保證賭場就是最大的贏家。
賭場看場子的分倆種,一種是打手,有的高級賭場會給打手佩槍,防止黑吃黑搶劫;另一種是賭場聘請的檯面主管,就是高級老千,也叫暗燈,暗燈就是防止賭客出千搗鬼的。
寶元對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很自信,他進了賭場,剛一出千就被抓住了。
賭場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把他毒打一頓就給放了。
寶元在一個簡陋的車站旅館裡躺了半個月,然後去了上海,他準備拜師學藝。吳橋車站的瘸腿老頭曾經告訴他上海東方雜技團有個叫陳世榮的魔術師,他準備一邊打工一邊慢慢尋找,沒想到陳世榮名聲很大,在上海街頭問了幾個人,就打聽到了。東方雜技團享譽四海,多次獲得國際大獎,陳世榮是80年代就登台表演的老魔術師,尤其擅長撲克魔術。雜技團每天都在劇院演出,寶元去的時候,正好是陳世榮的節目,陳世榮表演了空手變牌,滿場撒牌抓一張A,然而觀眾的掌聲寥寥無幾,只有寶元站起來大聲喝彩。
陳世榮看著寶元說,「這個小兄弟,給我捧場是我的榮幸,我再給大家表演一個絕活吧!」
他從兜裡拿出一副牌,抽出一張,隨手一甩,那張牌旋轉著飛到空中,觀眾仰頭看著,那張牌竟然在空中漸漸消失了。人們難以相信飛在空中的撲克牌竟然在自己的視線裡消失,觀眾席上鴉雀無聲,隨即是雷鳴般的掌聲。
陳世榮鞠躬謝幕,寶元繞到後台,走到陳世榮面前,撲通跪下了。
寶元說:「我要拜師。」
陳世榮說:「可以啊,你報名了嗎?」
寶元說:「報名?」
陳世榮說:「我們團有個魔術培訓班,每週我都去講課。」
寶元說:「我不是來學魔術的。」
陳世榮說:「那你想學什麼?」
寶元說:「我想學千術。」
陳世榮微微一笑,並不感到意外,他把寶元扶起來,仔細的打量著,然後拿出一副撲克,讓寶元把自己會的全部演示給他看,寶元也毫不保留盡力表演了一番。陳世榮看完後說,「我看你很有天賦,也不想拒之門外,只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收你為徒。」
寶元問,「什麼事?」
陳世榮說,很簡單,就兩個字,「不賭!」
寶元想了一會說,「好。」
陳世榮撇撇嘴說,「你撒謊。」
寶元的臉一陣白,連忙說,「沒有。」
陳世榮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扔到寶元面前說,「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來找我拜師,只要你能把這刀子插到自己手掌上,廢掉自己一隻手,我就收下你,否則,你就和那些人一樣,回去吧。」
寶元拿起刀子,猶豫良久,自己學會千術,卻不能賭,那麼學這個還有什麼用呢,突然,他心裡有了一個想法,自己不賭,不當老千,但是還可以抓老千啊,這想法如同夜空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他以後的道路,最後他下了決心,將匕首舉起來狠狠扎到自己手背上,然而沒有一絲疼痛,匕首像彈簧一樣伸縮進了刀柄。
那把匕首只是一件魔術道具!
陳世榮正式收下了寶元,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敢拿刀子插自己手的人,他也一直想找一個傳人。白天,寶元就在雜技團裡做些勤雜工作,晚上,就跟陳世榮學習千術。陳世榮告訴寶元,自己是洪門中人,父輩當年叱詫風雲,上海灘無人不曉,千術屬於祖傳技藝。千門八將是:正提反脫風火除謠!
正:利用千術或牌技做假。
提:佈置賭局。
反:利用人際關係拉對手下水。
脫:贏了錢想辦法逃跑。
風:派專人望風。
火:以武力處理問題。
除:利用談判處理問題。
謠:利用謠言使對手中招。
陳世榮說,魔術是天堂,千術是地獄。他徹底糾正了寶元的出千手法,並且告誡寶元,「在賭博的時候絕對不能使用道具,帶贓就意味著有可能被人抓到證據,低級老千才會使用道具,一旦被抓現形,下場會很慘。還有自己握牌的手型要糾正,高級老千一看對方的手型就知道其水平,洗牌時切忌洗那麼多花樣,洗的好只能讓人懷疑,應該偽裝成一個普通人。」
陳世榮又教給了寶元一些高級手法以及對高科技出千的認識,包括麻將和牌九的出千技術。高級千術手法歸納起來就是:力量+速度。這些手法練上一年半載都不一定練得熟練,例如往賭場裡的牌楦裡送牌,例如別人切完牌之後自己恢復成原來的順序,這些必須在一秒鐘之內完成才可以達到欺騙視覺的效果。
陳世榮說,「出千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出千。」
寶元問,「那靠什麼贏錢呢?」
陳世榮說,「概率!」
美國拉斯維加斯以及澳門的賭場都是不作弊的,世界四大賭城盈利靠的都是概率。一個賭客每一次下注是輸是贏,都是隨機事件,背後靠的雖然是你個人的運氣,但作為一個賭客整體,概率卻站在賭場一邊。賭場靠一個大的賭客群,從中贏錢。而賭客,如果不停地賭下去,構成了一個大的賭博行為的基數,每一次隨機得到的輸贏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在賭場電腦背後設計好的規則賠率面前,賭客每次下注,賭場都是贏多輸少。
第一個有意識地計算賭博勝算的是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的卡爾達諾,他幾乎每天賭博,並且由此堅信,一個人賭博不是為了錢,那麼就沒有什麼能夠彌補在賭博中耗去的時間。他計算了同時擲出兩個骰子,出現哪個數字的可能最多,結果發現是「7」。
陳世榮對寶元說,「永遠有比你高的老千存在,一些數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都有可能是你從來都沒見到過的高手。」
三個月之後,寶元出師了。
從那以後,黃河以北開賭場,開賭船的,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五十六章寒冰遇
2001年3月10日,老槍的第四家賭場開業了,當時賭場聘請的主管就是寶元,大吆子手下有一幫打手,個個有槍,負責維持賭場的秩序。
老槍對寶元說,「你只要坐在賭場裡,賭場每天收入的十分之一就是你的。」
寶元說,「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沒人敢出千。」
老槍說,「你家裡還有什麼人,派大吆子去接來,買套房子住在一起吧。」
寶元說,「要是這樣,我這輩子就跟定你了。」
刀槍炮的黑勢力遍佈東北三省,小刀主要從事色情行業,炮子不僅販毒,還打通海關幹起走私的生意,他在丹東長山群島租了一個荒島作為走私中轉站,因為毒源緊張,夏季時,他也派人種植罌粟。
2001年5月21日,寶元對老槍說,咱們場子裡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老槍問,「怎麼奇怪了?」
寶元說,「他每次來都贏,賭場最近虧損嚴重。」
老槍說,「肯定是老千。」
寶元說,「可是我沒看出他有什麼問題。」
老槍問,「他是哪的人,做什麼的?」
寶元說,「大吆子偷看了那人的駕駛證。」
老槍問,「那人叫什麼?」
寶元說,「寒冰遇!」
第五十七章蝴蝶效應
2001年5月22日,一隻蝴蝶起飛,翅膀和花瓣同時顫慄,花瓣落下來,驚動一隻熟睡的貓,貓竄向牆頭,叼走了鄰居家的魚,鄰居去買魚,回來的路上打了個傳呼,一個司機低頭看傳呼機,車撞上了護欄,翻滾到溝裡,車上的四人全部死亡。
這四個人是:大吆子,寶元的母親,寶元的老婆和兒子。
蝴蝶的翅膀成為一場悲劇的源頭,它扇了一下,扇的暮色黑了,遠方就出現了一場車禍。蝴蝶起飛之際,無法預知飛行中暗藏的危險,它有著自己的弧度和方向,也改變了別人的路線和軌跡。
清理現場的交警注意到,一個老太太的腰間紮了一根電線,這電線也是腰帶,一個孩子的手裡還拿著一袋汽水,這種袋裝的汽水當時的價格是一毛錢。
老太太正是寶元的母親。
那根電線不僅是腰帶,也是一切苦難的見證和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