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怪屋下的怪井(下)

    我拉開自己的房間門,請他們進來。
    邵白把紙丟在***上,頹喪地用力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表露出又痛苦又困惑的神情。
    三張紙,可以豎向連接起來看,才是一幅完整的畫面。最頂上,是那座怪屋,旁邊潦草地標注著「冥想堂」三個字。地平線以下,除了很淺的一層地基以外,全部變成了一個饅頭一樣的巨大空間,一直延伸到三張紙的最底端。
    按照比例尺推算,房子的橫剖面尺寸不超過十米,但饅頭形空間的深度至少有一百米,橫剖面寬度也絕對超過六十米。這個空間裡,充滿了表示流水的波浪線,而表示怪屋的小方塊孤零零地懸在圖畫的頂端,像是汪洋上的一艘小舟。
    難怪蕭可冷驚駭,邵黑的意念探測結果,竟然證明冥想堂下存在著一個巨大的「井」,規模比「通靈之井」還要聳人聽聞。
    「看畫的最下端,還有箭頭標注——風先生,無論如何,我沒法相信,木碗舟山上還有第二口井,並且深度和寬度無限延伸,直到……直到與大海融為一體。」蕭可冷向地面上打量著,意思很明顯,如果這幅圖畫是真實的,那麼我們腳下的地面,甚至所有楓割寺的地面以下,都被這口奇怪的井吞併了。
    我留意到了那個黑se的箭頭,上面標著「深度大約在四百到六百米」一行小字。
    「這是什麼意思呢?」蕭可冷無法抑制自己的驚奇,相信邵黑的遙感,還是相信此前專頁探測隊伍的學術資料呢?很明顯,後者洋洋萬言的科學嚴謹的數據資料,更有說服力。
    「老二的話,你最好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一次,他已經將全身的潛能發揮到極限,或許是最後一次出手了。」邵白的臉,陰沉得像是能擠出冷冷的冰水來。
    蕭可冷連連苦笑,而我則期待下面的畫作有更合理的解釋。關寶鈴的繪畫能力,曾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幾乎能夠把經歷過的場面,一絲不差地描繪出來。希望這一次,她可以表達出邵黑的思想動態,不負大家的期望。
    張百森打完了電話,沉默地站在門口。
    一瞬間,門裡門外,全部被沉悶籠罩住了,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大大小小的謎題,無法解開。
    關於谷野神秀的具體情況,除了盜墓界的官方報道和小道消息之外,我還可以找籐迦、象僧作一些瞭解。不過,既然他已經將自己封閉在冥想堂裡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子,思想變化之大,外邊的人又怎麼能想像得出來?
    「風,大亨要過來,並且……並且要跟你我一起聊聊,又有件事……」張百森變得吞吞吐吐起來,與他的豪shuang性格根本格格不入。能讓他感到發愁的,不會是小事,甚至比關寶鈴中了獠牙魔詛咒的事更嚴重。
    邵白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一切悲慘的事要泥沙俱下的話,索性一併湧過來好了,教人頭痛的事多了,令身體反應變得麻痺,反而心情會舒坦一些,唉……」
    關寶鈴那邊的門響了一聲,有十幾張紙遞了出來,門隨即又被關上。
    紙在張百森手裡,他只是大致翻了一下,驀的一聲苦笑,手腕一彈,凌空擲向我。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想賣弄武功,我猜他只是過度疲倦,連走進門來的力氣也省下來了。
    席夢思成了臨時的拼圖桌,十二張紙上的線條更加凌亂,到處都能看到波浪線。
    邵白跳起來,不假思索地隨手把所有紙張排列成橫五豎三的格式。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人」,頭髮很長,達到了身體的三分之二長度,如海藻一樣向上漂浮著。後來的十二張紙上,每一張都有這個人存在,不過運動的方向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可以做瞬間移動的人,老二感知到他的時候,對方竟然能夠瞬間改變十二個方位和姿勢,比行動最快速的魚還靈巧。」邵白做了臨時的解說員,他跟邵黑是親兄弟,思想共通,最能瞭解邵黑的心思。
    「男人?谷野神秀?」蕭可冷立刻反問。
    「不清楚,相信老二馬上就會有答案出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乎他是誰,而是他怎麼可能達到瞬間移動的境界?而且是在水裡。要知道,水的阻力依據性質不同,會是陸地上風阻的五十倍到五千倍不等。一個能夠在陸地上自由翻騰跳躍的輕功高手,要在水中做同樣的動作,需要增加近一千倍的爆發力才能完成。」
    邵白絕不是浪得虛名,他擁有的知識量,足夠對得起自己在江湖上的崇高地位。
    我腦子裡最先跳出的是「鮫人」這個名稱,人類在水中無法完成的動作,或許這種所謂的「鮫人」就可以做到。
    神秘的海洋世界,不為人知的動物植物品種無窮無盡,就連知名度最高、知識量最淵博的海洋專家,都時常說自己所知道的不過是「大海裡的一滴水」。大海中有多少滴水?只能用數學名詞中的「無限」來表示。
    關於「鮫人」和「美人魚」,資料記載極多,全球任何一個海岸線國家都有類似的傳說,只是缺乏動態的影像記載,才會被某些自命正統的科學家們斥為怪談。
    「怪屋下藏著怪井?它的水平面會不會跟『通靈之井』相同?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我迅速衡量著冥想堂與「通靈之井」之間的垂直距離,目光所指,蕭可冷已經先一步心領神會地在一張白紙上迅速勾勒了幾筆,遞給我。
    紙上共有三個小圓圈,中間用線段相連,應該是分別代表「通靈之井」、「亡靈之塔」和冥想堂。距離也已經標註明白——井到塔,約為一百一十米;塔到怪屋,約為三百米出頭。
    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了息息相通的感覺,這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詭譎多變的環境裡,多一個心靈相通者,面臨的危險和壓力就會被分擔掉二分之一。在此之前,我以為只有跟蘇倫能如此溝通,從來沒把蕭可冷列入自己的心靈盟友之列。
    「四百米或者更多一些,假如冥想堂下的怪井像金字塔一樣以同樣比例無限延伸,它將會在某個深度,與『通靈之井』相連。按照這種猜想,它們會構成水平面等高的連通器,也就是說——理論上,從怪屋可以進入『通靈之井』。」蕭可冷的臉突然變得一片蠟黃,或許是被自己這種恐怖的分析給徹底驚呆了。
    我點點頭,對她的分析基本表示同意。
    如果不是有所圖謀,谷野神秀是不會在名聲如日中天時,突然神秘歸隱,再把谷野神芝推出來冒名頂替自己的。對他而言,金錢、名聲已經完全可以棄之如敝履,那麼他想要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驅使他做這些匪夷所思的事?
    「或許我們需要更多的畫,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拼圖吧?」邵白無奈地長歎。
    我對於邵家兄弟的異能的瞭解,大部分來自於伊拉克媒體的負面報道,特別是以「狂言無忌」著稱的阿拉伯半島電視台,曾經直言不諱地給他們兄弟留下了這樣的外號——「撲克牌追殺令的超級王者」。
    正是有了他們,五角大樓的追殺令才避免了被全球反戰媒體譏諷為「無能的笑柄」,把共分三次列出的伊拉克戰犯一個一個捕獲。如同伊拉克戰爭被國際社會輿論的正反兩面分別吹捧和詬病一樣,邵家兄弟是美國人眼裡的超級英雄,卻是阿拉伯世界的魔鬼和噩夢。
    時間正在悄悄流逝,第三十張圖畫出現時,怪人的身體細節部分已經完全刻畫清楚,只是看不到他的臉。
    「這個人不是谷野神秀,比媒體照片上的本人照片至少瘦了一大圈,身高也差了近二十厘米,至於身體的各部位比例構成,更是相差很遠。」我得出了自己的結論,畫上的怪人,與谷野神秀沒有任何共通之處。如果再有他的臉部特寫,就能百分之百肯定了。
    那麼他會是誰呢?目前,楓割寺上下都知道冥想堂裡面住的人是谷野神秀,除了他,還會有誰?」
    怪人身體表面覆蓋著半圓形的魚鱗,也可以看作是一件魚鱗一樣的緊身泳衣。他的雙腳位置是巨大的腳蹼,手臂仍舊跟正常人一樣,垂在腰部兩側。
    「這到底是什麼呢?超級潛水員、水鬼、鮫人?抑或是某種變異了的深海魚類——邵白先生,令弟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蕭可冷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在圖畫上標注序列號,一邊皺著眉向邵白髮問。
    「蕭小jie,不必問了。他們兄弟的異能有所不同,一個能夠遙感到目標,另一個會根據圖畫裡描述的內容,迅速確定對方的全球地理位置。只有通過兩個人的無間合作,才會得到完整答案。我們能做的,就是冷靜地等待,直到邵黑把所有的思想表達完畢……」
    張百森的解釋,並不能使人完全滿意。
    接下來十幾張圖畫,描繪的全都是怪井四周的石頭、水藻,似乎邵黑的思想完全被石壁吸引住了。
    「他在找某樣東西,只是石壁的範圍太大了,他必須一段一段地搜索才能找到,可惜這樣的滑行搜索,非常損耗內力,我一直都懷疑,老二堅持不了太久時間了……」
    圖畫傳遞過來的速度漸漸放慢了,從一開始的幾分鐘十幾張,到了後來的五分鐘只有一張。邵白擔心邵黑的安全,我又何嘗不在牽掛著關寶鈴的身體?
    張百森的電話又響了,他低頭看了看屏幕上的號碼,無聲地向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大亨到了,會意地跟隨他出門,一路走向寺門方向。
    「大亨說,自己遭到了勒索,二十四小時內,勒索電話每隔半小時打進來一次,金額非常可笑——你猜會有多少?」張百森企圖用輕鬆的語氣打破沉悶,但很明顯失敗了,因為我的思想仍舊被困在邵黑的畫裡面,無法自拔。
    他只能自問自答下去:「十五億,美金。」
《盜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