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兇
我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但很肯定的是這不是好事。
我想回頭看,可還沒等扭頭呢,就有一個黑繩子勒到我脖子上。而且這繩子力道好大,瞬間讓我窒息。
我覺得整個大腦都快當機了,一些記憶的畫面飛快在腦海裡閃現,這都是嚴重缺氧的徵兆。
我伸手往後面摸,試圖把勒我這個惡人的腦袋抓住,但他很狡猾,整個身子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我用手劃拉半天,也只能摸到他的手臂。
按說臨死前抓個稻草也行啊,我眼看要昏厥,怎麼也得掙扎著撕扯幾下,哪怕摳下他胳膊上一塊肉也是賺到了。
但這就是一個誤區,如果我把精力都放在撕扯上,我這條命真就交待到這了。
我記得杜興告訴過我,要被人勒住的話一定先想辦法讓他貼進你,再找機會反客為主。
我一時間腦袋暈暈的,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帶著他往牆上撞。
這時候就是搏命,我一鼓作氣,拼盡全力向後靠近那人,企圖貼著他往牆上撞,借力打力。那人也發現了我的意圖,試圖阻止我,但還是被我猛地帶著一連後退,重重撞到牆上。
接來下就好辦了,他被我擠的臉都快貼到我後腦勺上了,我藉著這機會,用後腦勺使勁往他臉上撞。
人的後腦勺很硬,第一下撞完,他就疼的哼哼起來,勒我的力道也輕了很多。
我頓時覺得見到希望,趁他來不及應對,連續用這個笨方法一直撞他,我沒數我撞了幾下,反正最後我能感覺到,我頭髮裡黏糊糊的,估計把他鼻血都撞出來了。
這人看勒不住我了,索性放手,一捂臉轉身就逃。
我一鬆快,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空氣,只是冷不丁有些不適應,咳咳咳嗽著。
我還把勒我的繩子扯在手裡看看,走廊沒燈我看不清,但憑手感能品出來,這是一段膠皮線。
光憑這膠皮線,我就知道下手的人是個老手,這種略微帶點彈性的繩子可是勒人最理想的工具。
我好想休息一會,但心裡有氣,不能白白的被勒了一通還讓兇手跑掉。我踉蹌著追了出去。
我在警校那會,可是長跑的冠軍,尤其五公里這類的,我全跑下來不費什麼勁,雖然工作後人有些懶惰了,但底子在這擺著,不信跑不過這兇手。
他穿著一身黑風衣,看不清長啥樣,甚至腦袋都沒露出來,嗖嗖的往小區外面逃。
我也立刻提速,玩命追著。
這時候都晚上十點多了,我住的地方還偏,幾乎沒夜行人,這倒讓黑衣人賺了便宜,跑的肆無忌憚。
我發現我低估這個黑衣人了,他長跑挺厲害,我倆一逃一追的這段距離,估計出租車起步價都打不住。
最後我倆累的誰也跑不動了,黑衣人先腿一軟半跪半蹲的拄在地上,我看的心裡一喜,但也沒急著過去,反倒跟他一樣,藉機歇息一會。
我體力透支挺嚴重,要是現在衝上去,不太理智,我是賭了一把,賭黑衣人的耐力沒我強,等徹底累癱他,我就能輕鬆將他擒獲。
黑衣人也聰明,品出我的小九九來,他還稍微回頭往我這瞄了瞄。我真希望他能全回頭,好讓我認清他真面目。
黑衣人耍了個聰明,對著一個胡同衝了進去。那裡黑燈瞎火的,他要搞偷襲也容易。
我四下打量著,正好自己旁邊有個板磚,我一把握起來,小心警惕的往那胡同裡靠。
既然兇手不想跟我玩拉鋸戰,那我就準備好搏鬥吧。這一陣跟杜興練習時,淨挨他揍了,我心說今晚長長臉,也體驗下揍別人的感覺。
這胡同沒多深,我走了十幾米就到頭了。
我望著盡頭那足足三米多高的土牆,心裡嘀咕起來,兇手都累成那德行了?難道還有毅力把這牆翻過去?
我又一合計覺得這事不對,剛才進胡同時,我遇到幾個大垃圾桶,我懷疑兇手是不是躲在那裡面了。
我扭頭就走,等離垃圾桶有一段距離時就開始細細打量,我發現有個垃圾桶有點怪異,稍微翹開一個縫隙。
不用說,兇手就躲在裡面,還故意藉著這個縫隙往外看。
我一點點往那湊,但我覺得要是冒然把那垃圾桶掀開,無疑讓自己處在劣勢,尤其門戶大開,很容易讓他偷襲得手,要不掀垃圾桶,我又不知道兇手是誰。
我在這糾結上了,目光也在垃圾桶上來回遊走,突然間我發現一個線索,在垃圾桶蓋子上,掛了一小縷頭髮。
這一定是兇手鑽垃圾桶時留下來的,而且這段頭髮特別的白。
我能排除掉兇手是老人的可能,剛才跑那麼久,老人做不到,我又想到了一個人,陰公子。
我覺得是他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讓我不懂得是,我跟他無緣無仇,昨晚跟他爭執的也是杜興,我當時沒開口罵他,這兔崽子怎麼針對上我了呢?還突然下這麼狠的死手。
我走過去把那段頭髮扯下來,轉身離去。
有了這段頭髮,還有我腦後留下的血跡,要是動用警察的力量,很快能把兇手抓住,但我沒想這麼做,尋思先私了試試。
我隨便找到一個路標底下一屁股坐了下來,給杜興打了電話,我想讓他過來跟我一起,有他在,收拾陰公子就沒那麼費勁。
他接電話時嘴裡正嚼肉,還直吧嗒嘴,問我大半夜的啥事找他?
我心說少扯淡了,這才幾點就半夜了,我沒興趣跟他胡扯,說了一個地址,讓他盡快來接我。
杜興這人特仗義,很快打個車來了,他發現我就在路標底下坐著時,樂的嘿嘿的,還問我,「李峰,你行啊,大晚上這麼有情趣,自己出來散步嘛?是不是走不動了讓我來接你?」
我指著脖子跟他說,「你少開玩笑,看看這兒。」
杜興仔細看了看,他不笨,一下猜個大概,而且這小子變臉比翻書還快,嗷的吼了一嗓子,「誰整的?我兄弟的主意都敢打,快告訴我是誰,我弄死他。」
我把分析說給他聽,他二話不說,扶起我來就又打個車往醫院趕。
這也是我的意思,陰公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太平間的門是關著的,但裡面有燈,杜興當先伸手把門扯開,沒想到今晚燈光挺亮,刺得我直想捂眼睛。
我本以為那個醜漢又在古里古怪的「折磨」屍體呢,沒想到他卻弓個身子坐在一個小桌子前,縫補一件衣服。
這衣服是個運動服,一看就是陰公子穿的,我不知道咋了,看到醜漢這個舉動時,整個心有點緊。
醜漢看我倆來嚇壞了,他嗚嗚怪叫著慌忙站了起來。
杜興不客氣,指著他說,「你兒子呢?給老子滾出來,把剛才那事說明白了,要是我哥們不計較,讓他磕幾個頭就算了,要是他還敢耍橫,老子今天把他打殘了。」
說完杜興四下打量起來。醜漢反應挺大,一臉驚恐,還對著我倆連連擺手,說了句,「不,不要……」
我頭次聽醜漢說話,感覺聲音有點啞,還有點憨。
「不要什麼?」杜興又喝了一句,點著醜漢鼻子說,「你那兒子不著調,我本來想留他幾天,今天一看,是真留不得了。」
「別,別……」醜漢嘴笨,一激動還啥都不會說了,結巴老半天才往下說,「打我……打我吧,別打孩子。」
杜興皺著眉看著他,沒表示。
醜漢又看向我,還突然湊過來拽著我衣角說,「那小孩小,不懂事,你們原諒他,打我,打我吧……」
要在以前,我挺煩醜漢那雙髒手的,但這次我沒迴避,還任由他拽著自己。
我也搞不懂為什麼,但看著他看既可憐又哀求的眼神,我能感覺出來這老漢對陰公子的愛,尤其他那緊張樣,讓我一肚子的火氣,哪怕是要被人勒死的那個怨氣,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醜漢看我也沒反應,急的跪下了,使勁磕頭說,「先生,先生,你行行好,別打我孩子了,他不容易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更受不了他的跪拜,我一下扯著他,把他強行拽了起來。
杜興看著我,用眼神詢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心說能怎麼辦,一心軟算了吧。我當面告訴那醜漢幾句,「聽好了,你兒子回來你好好管管,要是再有歪算盤,小心我把他抓起來繼續蹲牢子去。」
醜漢拚命點頭應著。
我倆也沒多待,一同扭身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以及回到家以後,我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我在罵自己是不是有病?怎麼能如此簡單就把這麼一個惡人給放了呢,或許從個人角度講,我能看在醜漢這麼哀求的份上原諒他一次,但下次他要是對別人下手了,我是不是也間接成了罪人?
可人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性動物,理智有時未必佔上風。今晚這事,我真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但打心裡還真就認可了這麼古怪的原諒。
昨晚我做了惡夢,夢到橘子人頭和陰公子,今晚惡夢依舊,我夢到的卻是醜漢,他一直在夢裡跟我說,「原諒那孩子,他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