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咳嗽聲是從那個老宅子就開始傳出來的,難不成,我們現在正朝著那個老宅子走去?
實在是想不明白,尹三對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尹三問我身後拉著的是誰,我將七七他們幾個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將那扒皮儀式也說了,尹三聽了,只是倒吸涼氣。
也不知道跟著前面的東西走了多長時間,前面的尹三對我使了一個手勢,示意讓我將手電收起來。我關了手電,往前看去。
由於適應了剛才的光芒,現在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到那一個個攢動的人頭,末了,終於是看清了現在的場景。
十分空,像是上學時候那夜幕降臨的無人操場,不過在這黑暗中,那一個個的麻風病人,在地上,爬來爬去,像是在鬧鬼。
在這空曠的廣場中,最為吸引人的,是那高高的鏡子,那個高約是兩三米,周邊鏤刻百鬼,刷著金紅漆的大鏡子,在這地下,居然會用這麼一扇大鏡子,難道,這東西就是鎮壓趕屍匠他們一族出不去的東西?
不過要是看的話,這東西倒也霸道,像是定海神針一般,矗立在那黑暗匯總,鏡子是毛面,照不出人的影子。
我現在看見那麻風病人在那個為首的老頭嚎叫下,散漫而有序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團團的將那鏡子圍住,在麻風病人的最中間,是像是殭屍一般的趕屍匠。
如果仔細看的話,這些麻風病人正組成一個奇異的符號,待到所有的人坐好,這些人手腳觸地,深深的朝著那鏡子磕起頭來。
這場景很是詭異,那似人似鬼的麻風病人,烘托著那鏡子更是陰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那毛面的鏡子,慢慢的變的清晰,而我心裡的感覺是越來越不好。
我衝著旁邊的尹三道:“他們想幹什麼?”尹三不確定的道:“好像是,在封印那鏡子中的東西。”
我心思百轉,難道趕屍一脈正在鎮守著什麼東西,尹三跟我說的所謂的二十年前的打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可是,這鏡子中究竟是什麼,居然會讓趕屍一脈除了李家大妹子還有趕屍匠之外所有人都變成這鬼東西來鎮壓?
這些麻風病人不磕頭也就罷了,現在一動,我耳邊猛的傳來咳嗽聲,這聲音像是直接在我耳朵裡面咳出來,接連不斷,那動靜仿若是那人就要將自己的心肝肺咳出來一般,你聽了之後頭皮發麻,身上起疙瘩。
再看趕屍匠,他身子居然是動了起來,朝著那鏡子走了過去,機械像殭屍,但是步子很堅定,由於角度的原因,我能看見趕屍匠臉上的表情,痛苦糾結,我從來沒有見過趕屍匠會如此痛苦,臉上所有肉都積在一起,加上他那個米字形傷疤,真的仿若是那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惡屍。
我和尹三不知道趕屍匠要幹什麼,但是能看出趕屍匠現在幹的事情不是自己喜歡幹的事情,我問道一旁的尹三,要不要上去幫忙,尹三搖頭。
趕屍匠到了那個鏡子旁邊,顫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鏡面上磨動了起來,這鏡面是毛面的,但是尹三的手指頭在上面劃過一道,居然是留下一竄紅露露的血液,那些血珠順著鏡面,往下淌,像是眼淚。
我心裡一疼,因為我看見了趕屍匠在流淚,一天之中,我看見那沉悶像是山一般的趕屍匠流了兩次淚,我忍不住,朝著趕屍匠走去。
這不是你喜歡的,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你喜歡的。
我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我也不知道這鏡子究竟是鎮壓著什麼,但是我知道,這不是趕屍匠喜歡做的事情,失去了程妞,我變的異常敏感,我害怕自己身邊的人因為我的五弊三缺離開,我害怕他們被我這不詳之人剋死。
既然,這不是你本意,那就別做了。
尹三見我衝動的衝了上去,在後面喊了一聲,淫蕩,別過去,事情有些複雜。尹三的手繼續滑動,那鏡子上已經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符號,而且鏡子越來越亮,我有些悲傷的看著趕屍匠留在鏡子上的鮮血,紅艷像是當日程妞凋亡時的絕美婉顏。
啪!我腦海中正想著程妞的時候,突然看見那鏡子上突然多出一張煞白,沒有絲毫表情的臉,就像是你在看網頁,突然在電腦屏幕上彈出一個鬼臉來一般,饒是我心臟強大,心裡也是一抽。
那張人臉貼在鏡子上,在他的左邊,是一隻同樣沒有血色的白手,鏡前空空,但是鏡子中出現了鬼影,是鏡子外面有個鬼,還是鏡子裡面有個鬼,我弄不清楚。
趕屍匠看到那露出來的人臉,身子掙扎了一下,那接觸到鏡子的手指頭微微顫抖,那動作,居然是在也不能往下畫下去了。
那個鏡子的鬼臉,還是面無表情,眼睛直勾,看著趕屍匠,手抬了起來,然後朝著鏡子砸下,手起手落,碰的一聲,悶悶的,那聲音是從鏡子裡面發出來,鏡中人,想要出來?
又是手起手落,那悶悶的聲音,像是小鼓,砸在我的心頭之上,比我感觸更深的,是趕屍匠,他現在身子像是篩糠般顫抖,五指伸開,朝著那鏡子裡面的蒼白的五指貼去,好像是要觸碰那裡面的指尖。
趕屍匠認識他?這人是誰?為什麼會被封印到那鏡子之中?尹三不是說,這外面的麻風病人,才是趕屍匠的族人麼?!這到底是什麼人!?
嗷……那趕屍匠猛的將頭抬了起來,叫了一聲,聲音裡包含著太多不甘,他這究竟是幹什麼呢?下一刻,趕屍匠動了,握拳,狠狠的朝著那鏡子砸了過去,砰的一聲,那鏡子沒有異樣,倒是趕屍匠緊握的拳頭,變的是鮮血淋漓。
那個麻風病人中的老頭見到趕屍匠這樣,站了起來,手上有節奏的打著拍子,嘴裡嘰裡咕嚕,抑揚頓挫,說的是少數民族的話,又快又尖,根本聽不清。
不過這東西像是緊箍咒一般,趕屍匠聽了之後,暴怒的他立馬痛苦的蹲了下來,捂著自己的心臟。
你是想將那鏡子打開麼?有我。
我沒有先去管那老頭,我身子跳了起來,越過那許多的麻風病人,來到趕屍匠身邊,那八臂之力運到極致,衝著那鏡子就砸了過去。
咚……我拳頭狠狠砸在了那鏡子上,居然是發出了這聲音,那鏡子質地似銅似鐵,硬實的很。我還沒有回過味來,這鏡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見一男一女聲音在我背後傳來,聲音腔調無二,字眼也相同,都是“不要!”
聲音耳熟,我無心去聽,因為我現在腰間劇痛,我驚愕的回頭看了一眼,看見的是趕屍匠猩紅的,痛苦的雙眼,我捂著自己的腰,那裡涼的刺骨,因為趕屍匠手裡的殺生刃居然是插到了我的身體裡。
那女蒼老的女聲喊道:“住手,都住手!”尹三在那邊焦急的問道:“淫蕩,你有沒有事?”趕屍匠居然捅了我?不,看他的眼神,那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我靠在那鏡子上,看著趕屍匠那瞪著自己沾滿我的血還有他自己血的雙手,呆呆的,像是傻了一般。
這殺生刃煞氣太重,我措不及防,受傷很深,本來身子就沒好利索,現在受了這重創,要不是靠著鏡子,我根本站不直立。
那蒼老的女聲看著我靠在鏡子上,發出劇烈的像是樹木摩擦般的動靜:“起來,快起來!”他剛說完這話,我就感覺自己肩膀上搭上了一隻冰涼的手。
好涼啊,像是摸上了風油精。我身後沒人,能摸到我的,也只有那鏡子裡面的……鬼!那搭在我肩膀上之後,立刻就掰著我的身子往鏡子裡面拖,力氣好大,而且,被他拖著,我身子居然是感覺不到那鏡子的硬度,這一進去,還不知道會進到哪裡,我不敢大意,八臂之力紮在腳下,堪堪擋住了那波拉力。
地面上的那些麻風病人現在已經開始嗡嗡嗡唱和著,靡靡如梵音,恢弘而莊重,乍一聽,像是去到了那誦經的廟宇裡。
咳咳,咳咳……那熟悉的咳嗽聲從我耳邊響了起來,我這次都感覺到那呼出的氣體吹在我脖子裡了,那冰冷的手又搭在我的左肩膀上一個,猛的一用力,我身子往後一倒,冰涼而潮濕,不能呼吸,像是掉進了水裡一般。
關鍵時候,那聲音嘔啞難聽的老婦聲音又傳來:“何必禍害他呢?”我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拉住,然使勁的往外一拖我。
生和死,也就是一線之隔,當我感覺到自己能呼吸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這次有活了過來,從那詭異鏡子裡,重新被人拉了出來。
在我面前的人,是一個像是殭屍一般的老嫗,是那被尹三成為李家大妹子的人,趕屍匠他娘!
她將我往前一送,然後到了那鏡子面前,我回頭一看,看見那鏡子裡面的那張臉將鏡面頂起,就像是頂著一個塑料薄膜,馬上就要鑽出來。
而且那張人臉,像是變臉譜一般,一會煞白如鬼,一會青紫如僵。李家大妹子猛的喝了一聲,“佈陣!”
那些麻風病人像是梵音一般的吟唱驟然加快,李家大妹子將趕屍匠拉了過來,拿著他的手,在鏡面上畫了起來,還是那滴血的符號,鏡中人如遭雷劈,凸起的臉往後縮去。
咳咳,咳咳……那咳嗽聲從鏡子中傳來,在這咳嗽聲中,一個略帶沙啞的嗓音帶了出來:“水蓮……”
這聲音幽幽,像是穿越了陰陽兩界,讓人聽起來心裡難受,雖然只是叫了一個名字,但是含著許多的感情,像是在傾訴思念,又像是在低聲埋怨。
李家大妹子聽見這話之後,那僵直的身子像是篩糠一般顫抖著,而在我後面的尹三不自覺的喊了一聲:“李浩!”
趕屍匠嗷的尖叫一聲,像是絕望待屠的老牛,身子衝著那鏡子撲去,但是李家大妹子劈手一掌,將那趕屍匠打到在地,趁著趕屍匠還沒倒下,拿著他的手,在鏡子上畫下了最後一筆。
那鏡中人慢慢的消失,那咳嗽聲也隨著消失不見,當然,還有那縈繞在耳邊的呢喃般的水蓮二字,都消失不見,我看見,趕屍匠倒在地上,李家大妹子,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