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最美的彼岸花
越行越遠,樹木在漸漸地變得稀疏,人也漸漸地變得多了起來,一路上除了看見張曉曉這麼一個女人,其他的就全部是男人了。
她還是有些緊張,見人多了這才離我近了一些。
這裡很多人都打量她,不過見我在身邊,目光收斂了一些,不過還是有一部分人臉上寫滿了褻瀆和猥瑣。
「別看他們就好。」我跟張曉曉說,她嗯了一聲,埋下頭往前走。
終於走出了這無人地帶,行了不遠便看見一排排的房子,跟陽間村子差不多,建築結構與酆都那邊的不同,這裡的房子全部是連在一起的,中間沒有縫隙,整條街過去就只有一間房子,房子上開了無數道門。
駐足觀望了一會兒,來往這裡的人都隨意進入了裡面,似乎並沒有什麼限制。
在這村頭立著一塊不規則的石頭,高約一米五,寬約八十厘米,書寫著一首鮮紅欲滴的七言詩。
長淮漫漫行不斷,
苦海無邊望無窮。
回瞻相好因垂淚,
浮生波濤何日平。
詩終了,刻著『莫渡苦海』四個大字。
我正細細品讀這詩之時,身後一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狗屁不通。」
我回頭一眼,是一個長的挺清秀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來歲,穿得破破爛爛的,手裡拿著一把破扇子,作古代書生打扮。
見我打量他,他做了一個用手摳腚的動作,一下子將形象降低了不少。
「兩位也是來這裡看苦海的?」他上前問我。
我搖了搖頭。
「那就是來看彼岸的?」
我再次搖頭。
我很疑惑地欸了一聲,然後說:「凡來此處之人,六成為了苦海,四成為了彼岸,先生兩樣皆不是,那我真猜不透先生到此處到底為何了,能否請先生告知?」
我想了想說:「我來找人的。」
他哦了一句,然後對我伸了一下手:「我與先生很是有緣,能否請先生移步,我倆進屋子裡面談談。」
看他沒什麼惡意,我便點頭答應了他,張曉曉也跟著我們往村子那頭走。
「村口這一段已經住滿了,我們再行一段路程吧。」他說。
「這是什麼地方啊?」行走之時我問他。
他停下往身後指了指,我回頭看了一眼,剛才進來的那塊石頭的背面刻著『回頭村』三個字。
怎麼會起這個名兒,而且名字不是刻在正迎村口的路上,而是刻在背面。
這書生像是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事情,等我看完之後就給我解釋起來:「這苦海無邊無際,屍魂界只不過是漂在苦海中間的一塊小島嶼而已,有很多人為了逃避地獄之苦,想要逃離這屍魂界,便不顧一切跳進海裡想要游到彼岸,但這苦海無邊無際,想要游到對岸談何容易,冥界輪迴王眼見每天皆有成千上萬的人消失在這苦海之中,便在這苦海的邊緣設置了四個『回頭村』,以此勸誡鬼魂回頭,對了,村頭那石頭上詩就是輪迴王寫的。」
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問:「苦海的盡頭就是彼岸嗎?」
他很肯定地嗯了一聲:「有人說彼岸就是經過忘川河的另外一條路,只要從彼岸經過,就可以偷偷地溜到奈何橋的盡頭,不用喝孟婆湯也可以投胎,到時候就可以擁有前生記憶。」
「真的?」
他嗯了一聲,之後又說:「雖然這樣說,但是沒有人成功渡過這苦海的,具體是真是假誰知道!」
「那……」
我剛張口,身後猛地衝出了五六個鬼卒,甩動著手裡的鐵鏈徑直向我們撞了過來。
這書生一見,馬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有事兒,先走了,有緣再見。」
說完就朝村子的另外一頭狂奔了過去,這幾個鬼卒見他跑了,也跟著追了上去。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旁邊有人說了:「昨天好像也在追那個人,看來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要下十八層地獄,所以才逃跑的吧!」
我有些愕然,沒想到還真有這逃避鬼卒追捕的人存在,不過只是萍水相逢,沒有太過在意他的事情。
剛好看見路邊有一間屋子是空著的,我跟張曉曉便走了進去。
張曉曉現在好上了不少,進屋子之後一臉好奇地打量起了裡面的構造,之後歎道:「原來鬼魂住的屋子都是這樣的啊。」
「你到這裡來沒住過屋子嗎?」我問她。
她嗯了一聲,說:「我親人根本不知道我死了,沒給我燒屋子,我又不敢到別人家裡去借宿,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睡過覺。」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問她。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說:「我是跟著你來的,到了樹林裡面你就不見了,然後我就被……」
說完這裡,她有些難以啟齒。
我有些愕然,對她這份信任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個人別在外面亂跑了。」想來想去還只是說出了這句老話。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見門沒有關,怕有其他人進來,便上前將門關好了,畢竟這屋子裡面有一個女孩子。
我讓她躺著休息,我給她把風,她對樹林裡面的事情還心有餘悸,躺了好久才閉上眼睛。
見她睡了,我走到窗邊看起了外面的街景。
看來這裡正在醞釀一場大風暴,路邊的人都在討論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判官筆的事情,還有時不時見著穿著官服的人經過,也有身上靈魂力量很強的人經過。
數了一下,才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經過了兩個身穿官服的人和不下五個靈魂力量超越百年的人經過。
正數著的時候,一大隊人從村頭走了過來,到了這裡對著我的屋子指點了起來,嘴裡還說著:「就是這裡了。」
我有些不解,不過仔細看了一眼之後就明白了,帶頭那人不正是在樹林裡面褻瀆張曉曉的人之一嗎,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這麼多人圍在這裡,其他人也來了興趣,紛紛圍了上來,短短的一分鐘,這屋子外面就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了。
「這裡有個騷娘們兒,還有一個男人,那男人靈魂很奇特,只要吸食了他的魂魄,就可以直接游到彼岸去了,到時候鬼卒再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帶頭那人對著圍觀的人遊說著,在這樣的地方,只要一有帶頭的人,其他人都會跟著響應。
我眉頭一皺,暗道不好,這裡的人都是一些**極強的人,很容易被煽動。
那人這麼一說,圍觀的人臉上就露出了心動的神情,且不說我的靈魂是不是真的奇特,僅僅憑著張曉曉在這兒,就能激發他們的**。
我回頭看了一下張曉曉,她已經醒了,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子外面,就像置身在寒冷的冬天一樣,身體忍不住發抖。
「別怕!」我對她說了一句,然後密切注視起了外面的一舉一動。
這屋子就只有正對著街道的一扇門和窗戶,想要逃走根本沒有辦法,只能從他們面前經過。
我將房門栓了起來,然後到張曉曉的身邊,想要安撫一下她,手還沒碰到她她就喊道:「別碰我。」
我忙縮回了手:「不碰不碰……你別害怕。」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我,目光變得不再那麼冷冽和恐懼,不過隨後一瞥窗子外面的人群,眸子立馬變得黯淡無光,只有恐懼和冷漠。
外面的人已經圍了上來了,看那陣頭大有破門而入的架勢。
張曉曉再次看了我幾眼,顫抖著嘴唇問我:「他們是什麼人呀?」
我瞥了一眼外面的人:「他們……他們都是孤魂野鬼啊。」
我這麼一說,張曉曉突然大笑了起來:「他們好可怕……」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麼,笑了兩三聲之後,又突然抽泣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樣?」
這要我怎麼回答?
她見我不說話,說:「你去加入他們吧,不然你會再死一次的。」
我雖然一開始嫌棄過她是販毒的人,不過那都是生前的事情了,至少從我遇見她開始,她給我的只有同情和保護欲。
「走,我們一起出去,我不會允許他們對你做出過分的事情的!」我伸手去將她扶了起來,目光堅定地看著外面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群。
她又用在樹林裡打量我的那種目光看起我來。
「我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我未來的丈夫會在我無助的時候伸出一隻肩膀給我,在我寒冷的時候給我披上一件他的衣服,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站在我面前,無論遇到什麼,都不會棄我而去……如果有這樣的男人的話,就算他已經行將就木,我也一定會不離不棄的跟著他。」張曉曉面露微笑看著我說,「為什麼生前的時候我沒有上前與你打招呼,我好後悔啊。」
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外面的人群上了,沒聽清楚,於是說:「你在說些什麼啊,先不說這些,我帶你走出去。」
她笑著搖了搖頭,推開了我的手:「我不走了……」
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她走到我前面,臉上已經掛滿了眼淚,站在窗子前對著外面喊道:「如果你們能放過這個男人,無論對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無論什麼。」
我一愣,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她卻轉身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那個書生說苦海的盡頭是彼岸,他說的不對,說少了一樣,那裡還有彼岸花,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雖然是個悲劇,但是那卻是世間最美的花……就在剛才,我從你眼睛裡面看出了你的過去,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麼看清楚過一個人,你一定會成功的……」
她看清楚什麼了?我有些疑惑,不過現在情況緊急,我說:「你先回來,那裡危險,站到我身後來。」
她搖頭自顧自說:「在我的家鄉,也有一個彼岸,那裡也有彼岸花,以前沒覺得美麗,現在真的好想看啊……你答應我,還陽之後一定要給我墳前插上一朵那樣的花。」
「你……」我正想說話,卻見外面的人已經圍了上來,所以猛地一把將她從窗子邊上拉扯了過來。
啪啪啪……
外面突然響起了一個人的掌聲,接著就是一聲:「說得好!說道好!」
我順聲看過去,原來是那個書生。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我終於等到這樣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