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笑道:「小三爺的推測倒是很有意思,連時空都為之停留的東西,聽起來倒是挺有趣,難怪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了。」我本來還在為自己不靠譜的推測感到臉紅,但當黑瞎子說出這句話時,我忍不住愣住了。
不錯,連時空都能停留的東西,能吸引這麼多人下鬥,完全有這個魅力。
難道……這就是所有人的目的?
我猛的看向黑瞎子,他正站在路人甲的旁邊,似笑非笑,面朝著我的方向。
我幾乎立刻就可以肯定,這句話,絕對是黑瞎子故意說出來的,他是在變相的提醒我。或許是黑瞎子這句話說的太過直白,我看到悶油瓶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
這個鬥,很顯然也是張家人的傑作,我想,對於任何一個想在張家祖墳裡挖寶的人來說,悶油瓶都是不歡迎的,特別是,連他自己都想得到這種力量,讓時空為之停留的力量。
胖子道:「我說,前面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咱們去會一會自然就知道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先想辦法解決這一座刀山在說。」
他的話提醒了我,那片吞噬石頭的虛空雖然詭異,但這一切畢竟都只是猜測,於是猜測,不如先解決這座刀山,在慢慢證實。二叔如今困在裡面生死不明,實在不宜再耽擱了。
至於路人甲他們,恐怕也比我淡定不了多少,因為裡面的東西,對於他們,或許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們一行人在刀山前駐足了很久,胖子提議說:「刀山畢竟是架起了的,乾脆從隧道邊上打洞,將刀山給拆了。」我本來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比較礁石雖然堅硬,但相關的工具我沒也並不缺少,只是耗時一點而已,總比在這裡乾瞪眼強。
誰知我剛點頭,悶油瓶指了指刀山的構架處,淡淡道:「裡面也有機關,鑿開後有火油。」
胖子道:「對啊,這機關是小哥你們家祖傳的,構造當然比我們明白,您給支個招兒啊?」
我覺得有些沮喪,心說悶油瓶顯然對這種刀山機關很瞭解,他如果有招,恐怕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果然,我去看悶油瓶,發現他漆黑的目光直直盯著刀山,似乎在琢磨,能不能破解老祖宗的機關。
我們一行人都沒有辦法,最後路人甲那本竊竊私語的商議,有人說用炸藥,胖子直接走過,踹了那個夥計一腳,道:「是不是第一次下鬥,不知道火油是什麼東西吧?用炸藥,胖爺我看你小子是想找死吧。」
那是路人甲的夥計,我心裡驚了一下,心說大狗還要看主人呢,胖子這可冒失。
剛想把胖子拉回來,卻聽黑瞎子笑道:「胖爺,你眼睛夠毒的,這倆小子確實不是下斗的料,沒有別的技能,就會殺人。」
我嗆了一下,趕緊胖子拽回來,壓低聲音道:「聽見沒,人家不是下斗的,人家是製造粽子的,咱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胖子向來膽大,哪會真的怕他們,沖人家拍了拍大屁股,便重新跟我們湊到一起,出主意道:「既然挖牆腳不行,我看咱們換個思維。」
「換個思維?」我有些搞不明白,但胖子一向主意多,便問道:「怎麼還思維?」
胖子樂了,解釋道:「現在,唯一啟動機關的方法在裡面,也就是說,只有裡面的人能打開。但你們想想,既然如此,吳二爺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我道:「那還用說,二叔跟我們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條路線。」
「不錯!」胖子一擊掌,道:「你這話是說到點子上了,但你們有沒有留意咱們通過的這條隧道還有隧道外的塌方,這隧道很長,塌方面積也大,可不是炸藥能弄出來的。」
我驚了一下,驀地反應過來,道:「是密閉系統被破壞,機關造成的!」
「不錯。」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胖爺記得,你當初跟我說,吳二爺是因為不小心觸發了機關,造成斗裡的密閉出問題,海水倒灌進來,你看看隧道裡的水跡,不就是海水倒灌的結果嗎?這說明什麼?」
話說到這份上,連同子都明白過來,道:「說明二爺曾經在外面那件墓室裡呆過。」
「是啊。」胖子得意道:「既然在外面的那間墓室呆過,就說明不管二爺跟咱們走的是不是同一條路,但最後都走到一處了,既然如此,吳二爺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同子提醒道:「之前不是說,是二爺為了抵擋什麼東西,所以從裡面啟動的嗎?」
胖子道:「話雖然這麼說,但小哥,我問你一句,這個機關不是一次性的吧?是可以隨時啟動的對不對?」
悶油瓶點了點頭。
胖子又道:「這機關建在這裡,就是為了阻擋盜墓賊的,也就是說,從封墓的那一刻起,這個機關就應該是這種封閉的狀態。」
不錯,這是常識。
我點了點頭,緊接著,猛的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
不僅是我,幾乎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被都被二叔迷惑了,但事實上,情況並不是如此。
首先,這座墓建成後,這個刀山機關就是如同現在的形式,是一直存在的,緊接著,有一批人打開了它,使得機關隱藏起來,緊接著,二叔等人在破壞密閉結構後,躲進了這裡面,隨後,為了阻擋什麼東西,二叔又將這個機關給啟動了,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假象,使我們以為,二叔之所以能進去,是因為這個機關一開始就是未啟動的。
然而這並不正確,事實上,這個機關,在一開始就應該是啟動狀態的,是『有一批』人打開過它,才使得它呈現未啟動狀態,所以二叔才能進去。
這一點,被我們所有人的遺漏了。
胖子的話,路人甲一行人也聽見耳裡,顯然,他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緊接著,路人甲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道:「張家人的機關,連他自己都破解不了,當初是誰打開的?」
這話一出,我們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胖子忍不住對悶油瓶道:「小哥,你在好好想想,不應該啊,這可是你的祖墳。」見悶油瓶沒什麼反應,胖子直接在我腦袋上拍了一把,道:「讓你平時給小哥多吃點核桃,你小子就是不聽,現在好了,一到關鍵時刻就卡機。」
我一邊揉頭,一邊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猜測,悶油瓶說,他好像來過這裡,或許,第一個打開這個機關的,就是他。
那麼,那一次,他下這個鬥,是為什麼而來?
現在的悶油瓶,說自己只恢復了近四十年的記憶,那麼更遠之前,他來這個斗裡做了什麼?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那麼當初他是怎麼打開這個機關的?
或許,這是只有張家起靈才會知道的答案,而現在,悶油瓶已經忘了。
在我們所有人的注視下,悶油瓶背過身,臉上浮現出一種疲憊的神情,片刻後,他張開眼,一臉茫然,淡淡道:「我不記得了。」
胖子歎氣,一攤手道:「沒轍。不過至少證明一點,這個不能從外面破解的機關,是可以從外面破解的,這是個好消息,咱們都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總不至於鬥不過古人,好好想想辦法。」
我苦笑一聲,斗古人?說真的,我下斗這幾年來,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粽子也不是機關,而是老祖宗們的智慧,不可小覷,千萬不可小覷。
胖子調動起士氣來很有一套,連灰老鼠都一瘸一拐的站起來,道:「胖爺說的對,咱們在好好找找,說不定有什麼破解的方法。」
剛說完,胖子拍了他一下,道:「一邊呆著去,你懂個屁機關,這事兒得專業人士來。」說話間,他看向悶油瓶,而悶油瓶,這時候卻突然站起來了。
我心裡突的跳了一下,下意識的跟著起身,往往在這種時刻,悶油瓶都充當了一個奇跡的角色,望著刀山另一頭的二叔,我迫切期待能出現下一個奇跡。
然而,悶油瓶起身後,又一次拿起了一塊隨時扔到刀山裡,無意外的,機關啟動間,石塊變成了粉末,此刻,幾乎所有人都注視著悶油瓶的動作,他盯著刀山若有所思,片刻後,他轉頭,對我說道:「你們先退出去。」
我們其餘人面面相覷,沒能理解他是什麼意思。胖子道:「小哥,人多力量大,我們都出去了,你在這兒幹嘛?」
悶油瓶指了指刀山角落的位置,淡淡道:「取火油。」
我心裡驚了一下,想也沒想,道:「不行。這火油豎著填充,比琉璃頂可厲害多了,稍不注意,都會噴濺出來,這樣做太危險了。」
悶油瓶沒回話,從打撈袋裡摸工具,顯然,他並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胖子扯了扯我的胳膊,道:「行了,小哥有分寸,咱們聽話就是。」
我心裡一團邪火,道:「他如果真有分寸,就不會讓我們都躲起來。」很明顯,悶油瓶根本沒有完全的把握,豎著填充的火油,要想完全導出來,根本不能僅憑技術,即便悶油瓶再小心,也難保不出意外,到時候……
我幾乎立刻就想起了爺爺筆記上得內容,想起了那具從墓井裡冒出來的『血屍』,幾乎可以想像悶油瓶渾身被火油撥皮的樣子。
胖子頓時也有了顧忌,他看了悶油瓶一眼,分析道:「反正吳二爺也不差這一刻半刻的,我看咱們在好好商量商量,犯不著這麼冒險。」
如果是別人說話,悶油瓶可能根本不會搭理,但我和胖子同時開口,他還是頓了頓,神色有些無奈,淡淡道:「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到處都有危險,不能躲。」
我明天他的意思,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但無論怎麼做,必然都會有生命危險,古人造出來的機關,不是擺著好看的,特別是,造這個機關的,還是悶油瓶的祖宗。
我和胖子相顧無言,無法再勸什麼,最後我道:「小哥,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用躲,我和胖子留下來幫忙,真有什麼意外,也好搭把手,如果你要一個人冒險,那我不答應。」
「是啊,小哥,你要是真出半點意外,小天真還不扒了我的皮不可。」胖子符合著,身體往石壁上一靠,顯然不打算挪窩,而路人甲等人卻往後退了一步,注視著我們這邊的動靜。
我本想讓同子和灰老鼠也往後躲一陣,但這兩人是個死心眼,我還沒開口,兩人反而湊的更緊,擺明了不換地方。我一時間說不上感動還是什麼,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但有時候,比鬼神更可敬的也是人心,它會製造出惡,也好迸發出善。
胖子直誇灰老鼠兩人夠義氣,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不要出聲。」悶油瓶已經開始順著刀山買機關的地方開始鑿。火油是事先填進去的,接著才接機關,因此使得火油鑲嵌在了礁石內部,而唯一的出口,又被刀山所堵住,我們要想取火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在礁石上開一個小洞。
這就急需要技術,因為稍不注意,鑿子可能打深,裡面的火油破裂,就會順著刀山噴濺而出,那時候的情節,幾乎難以想像,恐怕只能用刀山火海來形容。
因此當悶油瓶開始鑿時,我們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動不動盯著悶油瓶的手。
許久之後,他突然取了鑿子,換上一把考古作業用的小毛刷,開始鑿出來的孔洞上細細輕刷,弄下了很多小石子和歲末,緊接著,從孔洞裡,便露出了紅彤彤的火油。
火油是被一層白蠟所包裹著的,悶油瓶從打撈袋裡掏出了一根打點滴的塑料管,一頭鏈接著針頭,隨後,他將針頭小心的刺進蠟層,火油頓時順著塑料導管往下流,導管的另一頭由我牽著,懸在地面的一處凹陷地。
此時,悶油瓶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汗,顯然,這個不需要體力的勞動,事實上並不輕鬆。
當最後一點火油被抽出來時,我腳下那個凹地裡,已經全是橘紅的液體,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燒紅的岩漿,只不過沒有溫度,火油的溫度,要遇到燃燒物才會體驗出來。
胖子沖悶油瓶豎起了大拇指,感歎道:「家有一哥,如有一寶,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有兩個,小哥你排第一。」眼見火油被成功抽出來,我也放鬆了些,笑問道:「小哥第一,那第二是不是我?」
「是。」胖子正色道:「胖爺一直很崇拜你惹禍的本領,所以當之無愧的第二名。」
我頓時不樂意了,心說要論惹禍,小爺已經很久沒惹禍了,至於把我菜鳥時代的光輝事跡反覆提來提去嗎?我於是損道:「論惹禍我可比不上胖爺您,當初胖爺您一個屁,血屍都差點被您給臭死。」
胖子噎了一下,過來掐我脖子,搖晃道:「你小子嘴巴越來越毒,胖爺的小天真哪裡去了,你給我還回來。」這問題他早就問過一遍了,於是我翻了個白眼,重複道:「下了場冰雹,已經砸死了。」
說話間,路人甲懷揣著雙手慢慢走過來,不過他似乎出了什麼事,望著我們的方向,嘴角卻是一個十分冰冷的,就在我看向他時,路人甲的臉色突然變了,猛的加大步伐朝我跑過來。
怎麼回事?
我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而,隨著我後退的腳步,我卻發現,身側不知是誰,竟然將坑裡的火油澆了出去,路人甲倒抽一口涼氣,顯然也反映不過來,幾乎是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而這時我才發現,潑火油的竟然是胖子,他用打撈袋裡的折疊鏟當工具,將火油潑了出去,而與此同時,那柄折疊鏟也徹底報廢了。
這是幹什麼?
雖然我沒弄明白這變故是怎麼發生的,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因此沒有出聲阻止,也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傳來了一種機關卡卡的聲音。
於此同時,路人甲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瞬間掏出了槍,但槍口指著的方向,似乎是我身後。
我身後……豈不是悶油瓶?
下意識的,我做了個很蠢的姿勢,往右一移,將槍口擋住了。這一幕確實挺狗血的,但沒有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是無法理解這種為兄弟擋槍的狗血劇情的,所以當我身體移動時,路人甲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隨後砰的一聲,他開槍了,但不是朝我開槍,而是朝著我們身邊的火油!
幾乎瞬間,我眼裡都能看到通紅的液體濺起來,然後開出火花,那一刻,我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麼死一定很疼,很痛苦。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感覺自己的後領子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隨後整個人都被往後扯,天旋地轉的滾了一圈。
雖然那人扯我的動作很快,但我還是被火油濺了幾下,衣服上瞬間冒起火花,這時,我便聽胖子道:「靠,火烤天真!」說完,我便覺得身上一重,一個龐然大物壓下來,壓的我幾乎要吐血,但與此同時,我身上的火被壓滅了。
我覺得渾身都痛,沒有哪處地方是好的,等我終於緩過那一陣被火油灼燒的痛苦後,胖子才從我身上起來,而這時,我卻發現,自己竟然到了刀山後面。
怎麼回事?
一開始我不明白,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取完火油後,悶油瓶打開了機關。但顯然,他並不想讓路人甲等人過來,所以才有了後面那一幕。
此刻,我們位於刀山的後面,而奇怪的是,刀山的外面卻被一堆亂石堵住,從亂石的細縫中,隱約可見紅彤彤的火焰。
那些火油燃燒起來了!
那路人甲等人豈不是……我心裡突的跳動了一下,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