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深陷原始部落庫庫爾族

  藏地密碼2失落的瑪雅第十章深陷原始部落庫庫爾族

  [意外脫困]

  「嘿嘿嘿嘿」韋胖子冷笑道:「看來你們和巴斯納他們對抗時傷得不輕,怎麼了?連子彈都沒有了嗎?為什麼不開槍還擊?」這只叢林老狐果然一眼就看穿了當前形勢,第一次開口用英語與包圍圈中的人交流。張立和岳陽無法作出象徵式的反擊,林中人影晃動,敵人從四面八方圍剿過來。

  強大的火力壓制下,韋托的心理攻勢並沒有停止,他繼續道:「你們來做什麼,你們的目的,我們都很清楚,想要掠奪別人土地上的財富,那是一種錯誤的選擇。你們投降吧,我不僅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而且……我們可以合作,事成後我護送你們走出這片原始叢林,並分給你們大量的……唔,呵呵,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這本是一件十分誘人的條件,可是聽在張立等人耳朵裡,卻十分困惑。「什麼意思阿?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張立和岳陽,你看我,我看你,半靠著樹的巴桑也皺眉不語。

  韋托見裡面的人沒反應,又補充道:「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就憑你們幾個人,是沒有能力吞下那麼大一筆的。要知道,什麼人——」林中突生變化,一支羽箭破空而至,一名負責在高處瞭望的武裝分子應聲而倒,像沙袋一樣掉了下來。

  「怎麼回事?」毒販子中頓起騷亂,一名下屬報告道:「是庫庫爾族!」韋托大驚:「什麼!庫庫爾族!這裡不是他們的活動範圍,他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一時間,林中,樹梢上,窪地裡,全是羽毛晃動的影子。韋托顧不得再發表威脅性言論,該用克薩語道:「是誰?利爪還是三?我們是巴朗先生屬下,我們巴朗先生和你們簽訂有互不攻擊條約,你們為什麼進攻我們?」

  林中傳回話來:「巴薩卡,你帶人在普圖馬約打傷了我們利爪頭領,我們要你們血債血償!」

  韋托狠狠的瞪著他旁邊那叫巴薩卡的人,那凶狠的大漢在鷹利的目光下頹然低頭,辯解道:「不,不是我們幹的,是一個吹蛇的老頭兒放蛇咬傷。我們不知道他是利爪,早知道就——」

  「住口!」韋托呵斥手下,然後向林中喊話道:「誤會!那是一場誤會!我們對利爪頭領表示深重的沉痛和萬分的歉意,希望他已經康復痊癒,叢林之神會庇佑他的。屆時巴朗先生一定會親自登門道歉。」

  林中沒有回答,而是響起一片野獸般的吼聲,表達了他們要為頭領報仇的決心。巴薩卡緊張的說道:「看來巴朗先生的名頭還壓不住他們,要不要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說出來?」

  「狗屁!」韋托一個巴掌將巴薩卡打得嘴角掛血:「這些野人發起狂來,什麼協議都是放屁。叫弟兄們小心點,這些傢伙在叢林裡就像幽靈一樣。」

  又是一支羽箭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一名毒販子倒下。韋托勃然大怒:「給我狠狠的打,別當我手裡的傢伙是吃素的。」

  戰鬥一開始就往一邊傾斜,這些叢林裡的原著民如魚得水,身形比猿猴還要靈巧,樹叢中上下翻飛,如履平地,而且人人都是神箭手,不知道從哪裡射來一支土箭,必有名毒販子倒下,雖然箭傷不致命,但箭頭上毒卻是致命的,倒下的毒販子通常慘叫不了幾聲,就沉寂下來。而毒販子手中的強大火力,卻在巨大樹木的掩蓋下,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往往是一通掃射,打得樹枝直晃,卻不見人影。羽箭不斷飛來,還有投石,筒箭,飛來飛去器,標槍,這些遠古的武器讓一群火力充足的現代人抱頭鼠竄,狼狽不堪。韋托見勢不對,只得下令:「撤退,撤退,集中起來,向南突圍。」

  「嗖」的一聲,一個骨制的飛來飛去從韋托眼前飛過,半空中又折返回來,把胖子的大肚子拉開一條血淋淋口子,韋托氣急敗壞,一面飛跑,一面呼喊:「掩護我,他媽的,你們都跑哪裡去了!」

  變化一波接一波,讓人跟不上思維,張立,岳陽以及巴桑在包圍圈的最中心,卻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的跡象,特別是張立和岳陽,他們不知道卓木強巴和庫庫爾族的短暫友誼,覺得這簡直就是天降神兵,奇跡發生。那些土著戰士並沒有過分追擊,打退敵人,他們也向林中撤退。林中傳來悅耳的聲音,就像叢林女神在召喚:「快,跟我們走。趁他們的直升機趕來之前,離開這裡。」四五名臉上畫著圖騰,頭戴羽毛裝飾,手拿原始武器的部落鬥士來到四人面前。

  張立和岳陽比剛才還要驚恐,天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雖然那女性聲音聽上去沒有惡意,現在卓木強巴昏倒在地,巴桑還一臉痛苦之色,他們兩人無法做主。幸虧巴桑還保持清醒,他命令道:「跟他們走。」已有兩名部落壯漢抬起卓木強巴,飛速朝林中跑去,又兩人架起巴桑緊跟其後,張立和岳陽只好跟著跑去。

  韋托帶著他的手下狼狽的穿過叢林,總算逃脫了庫庫爾人的追殺,但他們來到了巴斯納倒下的地方。看著那一具具完全變性腫脹的屍體,這個以冷血著稱的毒梟小頭目也膽戰心驚,倒吸涼氣。每一具屍體都以奇怪的姿勢扭曲著,肌肉僵硬緊繃,那種死亡姿勢告訴別的人,他們死於一種極端疼痛的折磨之中,有的屍體自己抓下了自己的皮膚,面目全非,腸穿肚爛,有的屍體是開槍自戕的,還有的屍體牙齒都咬崩了。前面究竟藏著什麼東西?那種觸目驚心的恐懼感,讓這群人不敢繼續往這個方向逃亡。這些屍體上的浮腫包塊,這些死亡姿勢,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的?韋托用槍筒翻開一具屍體,從屍體的鼻孔中爬出一隻黃斑蜜蜂,他馬上明白過來「殺人蜂!他們怎麼會惹上殺人蜂了!真是該死,不知道林子裡還有沒有?從他們屍體的情況看,那群殺人峰數量驚人啊。唉,又讓那四個中國人逃掉了,我出道這麼久,還從沒這樣倒霉過!巴薩卡,你死了沒有啊?沒死就給我滾過來!你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會惹上庫庫爾族人,難道你不知道,我們要從叢林裡過,不和庫庫爾族搞好關係不行的!媽的,現在他們落入庫庫爾族手中,要想把人帶走就難了!」

  巴薩卡誠惶誠恐道:「是,是屬下一時大意,我,我知道錯了。」

  韋托罵道:「知道錯頂個屁用,你得想辦法給我把人弄出來!」

  巴薩卡一個勁兒的點頭稱是,但他心裡知道,要想從庫庫爾人手裡把人弄出來,那不是和死神叫板麼,他還不至於笨到那種程度。巴薩卡道:「可是我不明白,隊長,剛才明明有機會擊斃那幾人,為什麼……」

  韋托道:「你懂什麼。那幾個中國人是古勒將軍點名要留下的。」他看了看左右,在這名心腹耳邊低聲道:「聽說,他們知道黃金城的入口。」「啊!」巴薩卡驚呼一聲,激動得涔涔汗下。黃金城!自從十六世紀西班牙殖民者踏上這塊土地,就被列入古印加帝國最輝煌的寶藏勝地,幾百年來,有多少人為了探尋黃金城的秘密而踏入原始叢林,前仆後繼,無以復加。韋托道:「不然我們幾個小分隊為什麼各個都爭先恐後的行動,犧牲了幾個同志,還不值得我們這樣興師動眾。」說到這裡,韋托也愣住了:「莫金那傢伙讓我拖延住這幾個人,莫非他早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那個地方?啊,那這樣的話,豈不是——」

  韋托先清醒過來,他拍了拍興奮得發呆的手下,想了想,有了主意,安排道:「雖然庫庫爾族的領地十分危險,但是他們不可能在那裡呆一輩子,總歸要出來的,到時候,我們就這樣……這樣……」

  韋托不知道,他與巴薩卡的談話,全被藏在一邊進行回收工作的索瑞斯聽得清清楚楚,當他聽到黃金城入口時,手一顫,險些讓手中玻璃瓶裡的蜂皇再次飛走。他十分不解,心道:「怎麼可能,誰在開這樣的玩笑?莫金?不可能,這個玩笑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是我們的情報出現了問題?也不可能,這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可是,目前游擊隊和那些毒販子,這麼大規模的聯手行動,這不是莫金和那韋胖子的交情能做得到的,除了這樣的原因,似乎也找不到其它理由了。」索瑞斯無法斷定這番話的真實性,但他知道,卓木強巴一行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所謂的黃金城。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我在哪裡?地獄嗎?讓我想一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好像被襲擊,是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嗡嗡亂叫!天哪!殺人蜂,是它們,就是它們!又來了!」卓木強巴猛然睜開眼睛,想挪動一下身體,只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被壓斷了般疼痛,幾次想起身失敗之後,只能放棄。他盯著天花板,奇怪自己所處的環境,屋頂是棕櫚葉和原木搭建而成,簡陋的工藝流程,四面的牆壁都是木板砌的,牆上掛著一些獸頭標本和鹿皮,沒有門,只有一道好像茅草編織成的門簾。酷熱的天氣和外面那些已經聽得較為熟悉的鳥叫提醒著他,此刻還處於熱帶叢林之中,可是,這是什麼地方呢?

  「啊,你醒啦!已經睡了一天兩夜了哦。」好熟悉的英文發音,卓木強巴艱難的別過頭,朝門簾方向望去,同時道:「巴巴——」兔還沒說出來,他已經目瞪口呆。

  此時的巴巴。兔,已經不是在普圖馬約那名衣著頗具熱帶風情的文明女郎,而是名地地道道的印第安土著女郎。一頭青絲梳做兩條馬尾辮斜搭在雙肩,其餘沒有了任何裝飾,不僅如此,就是整個上身,都,都是一絲不掛,身體僅在腰際,繫了一條尼龍裙。黃褐色的健康肌膚,透著女性飽滿而有彈性的肌膚,以最原古的方式呈現在卓木強巴眼前,雖然已是久經滄桑,卓木強巴還是看得心頭大震,一時呆住不能言語。

  巴巴兔自然看得見卓木強巴那圓睜著的火辣眼神,面頰不免飛過一抹紅霞,不過很快就鎮靜下來,再沒有一絲羞澀。反而是卓木強巴不好意思起來,巴巴兔的身上畫滿各種圖騰,雙臂是簡化如長城城垛的游龍圖案,腰際至小腹好像是畫了扇內有神明的門,就,就連雙乳也畫上了荷花一樣的裝飾圖案,就好像一幅最正宗的人體彩繪。卓木強巴暗罵自己:該死,為什麼看得那麼仔細,這好像不該是現在你去關注的問題。鎮定,鎮定,這只是當地一種古樸的民風民俗,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真要命,為什麼離我這麼近,為什麼我還動不了?

  看見卓木強巴憋得一臉通紅,就像要噴火的公牛,汗流浹背的樣子,巴巴兔嫣然一笑,道:「不用這麼驚訝吧?我本來就是原始部落的人啊。而且,就算是在文明城市,德國法國那些地方也有天體營啊,只要擺正心態,便沒有關係啦。該不會是,你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吧?」

  卓木強巴大窘,乾脆閉上眼睛,以欺己禪道落得六根清淨,只聽屋中撒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了,鼻子一癢,不由打了個噴嚏,卓木強巴睜開眼來,巴巴兔就半蹲在床前,與自己貼面而視,手裡拿了根五彩的羽毛,在自己臉上畫弄。這次有了心理準備,總算好了些,至少強壓下了體內那股原始衝動,卓木強巴漸漸清醒過來,感激道:「是你們救了我?」

  巴巴兔撇嘴笑道:「長得這麼健壯,膽子卻很小呢。是啊,我哥哥靠你的蛇膏,才保住了平安,我們全族人都很感激你呢。後來聽說游擊隊和四個黃種人在叢林裡交火,我們都很擔心,不知道是不是你們遇到了麻煩,所以專程去密林裡找你們的。沒想到你們竟然遇到了殺人蜂,本來殺人蜂沒有那麼厲害的,它的毒刺也是因人的體質而異,很不幸,你和另一位看起來很凶的大叔都屬過敏體質,不然你們不會傷得這麼重的。」

  卓木強巴道:「對了,我們其他隊員呢?」

  巴巴兔閒暇道:「沒事的,在我們庫庫爾族的領地範圍,就算是游擊隊也不敢隨便進來。來,來嘛……」說著要掀去搭在卓木強巴身上好似蘆葦編織的被褥的東西。

  卓木強巴問道:「你,你要幹什麼?」巴巴兔狡黠的笑道:「給你治療啊,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在給你治療啊。」

  「你是醫生嗎?」「不是,用我們庫庫爾族特別的治療方法,你恢復得很快的。」

  卓木強巴腦袋嗡的,又發熱了,心道:「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笑容?他們的治療方法,該不會是那種——治療方法吧?」

  巴巴兔在卓木強巴胸口輕拍一記,俏容佯怒,嗔道:「你想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臉紅得像卷尾猴的屁股?」接著又命令道:「轉過身去,來,一二三,你自己要用力嘛,一二三……」

  卓木強巴艱難的俯臥在床,也避免了再次出現尷尬局面,他忍不住「絲」了一聲,只感到背上被叮過的地方像針扎一樣,又癢又麻,還帶著神經的刺痛。卓木強巴道:「你不會是在挑破那些被咬的包塊吧?」

  巴巴兔道:「沒有啊,我只是把已經結疤的瘢痕劃破,讓血重新流出來而已。不這樣,尹仄神不肯為你治病的。」

  發音非常怪異,卓木強巴道:「因這神?是,是什麼東西?」此刻他已經感到背上的癢感越來越明顯,陣陣咬痛,像是被無數螞蟻在叮咬。

  「啊,我們庫庫爾族要是被叮咬,或是得了普通疾病,都是靠尹仄神來治病的,它們是叢林裡的好醫生。你想看看嗎?」

  「嗯,至少我因該對解除我病痛的醫生表示感謝。」卓木強巴說完,巴巴兔將一個陶罐遞到卓木強巴眼前,讓他能夠看見。

  「這!這就是尹仄神?」陶罐裡進進出出的,果然全是螞蟻,黑色的約一厘米大小的螞蟻,爬行速度非常迅速,卓木強巴呆了片刻,問道:「那它們現在在我背上做什麼呢?」

  巴巴兔浮出狡猾的微笑,道:「它們呀,現在正在吃你的血。然後呢,它們可以分泌出一種激素,中和你傷口周圍的毒素,那種物質呢,可以進入你的血液循環,清除你全身的垃圾,並修復被破壞的細胞。」

  卓木強巴懷疑道:「有這麼神奇?」

  巴巴兔一本正經道:「當然啦,我們庫庫爾族,幾千年來,一直在尹仄神的庇護下,沒有大的災病。好了,看來治療得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待會兒給你拿玉米粥和蜂蜜來,這麼久沒進食,再強壯的人也頂不住呢。」

  當巴巴兔走出門簾,遠處木製壇上坐著無聊發呆的張立和岳陽,發出了他們的第一百零七次哀歎「哎,沒天理啊!」「啊,太黑暗啦!」「為什麼我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早知道,當初就該讓那蜜蜂多叮幾口啊!」

  [庫庫爾族]

  當兩人第一次到庫庫爾族的領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一片比普通叢林稍高的丘地,整個地方依然被叢林所覆蓋,但在最高的祭壇處卻能看到周圍幾片小叢林的全貌和蜿蜒的河流。在蔥樹的掩映之中有百餘間木板和棕櫚葉搭建的房屋,有祭壇,有宗教拜堂,有神龕,橢圓尖頂屋,v字型尖頂屋,一切部落文明所需要的建築一應俱全。而更讓兩人意料不到的,自然是部落裡的女性全都坦胸露乳,而且無比自然,絲毫沒有羞澀或掩飾的意味。岳陽和張立剛看到幾名少女頂著陶罐從溪邊取水歸來,這邊又有幾名婦女頂著衣物食品走向河邊,一路有說有笑,和城裡那些穿著衣服談天說地的女孩子一樣的表情和動作,只是,她們沒有穿衣服!兩名熱血青年見識淺薄,不爭氣的看得血脈賁張,張立更是差點流鼻血,特別是當他們看到族裡最秀麗的巴巴兔姑娘竟然親自照顧卓木強巴,一天到頭朝那小木屋裡跑,一進去就是數小時不出來。兩人激憤得,連殺了卓木強巴的心都有了。

  照理說卓木強巴長得沒有他們年輕,而且,好像相貌也不及他們帥,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強巴少爺,對女性……不,是對所有雌性動物,有著近乎神跡的吸引力,殺傷範圍從八歲到八十歲。正是那種天生魔力,才讓與他同行的,兩位擁有大好前途的理想青年,頻頻得不到適齡姑娘的垂青。」「這個推斷是完全錯不了的,那天不是有只青蛙死死的佔據了強巴少爺的頭部嗎,看起來,幾乎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那是一隻母青蛙。」有了這樣的結論,兩人的心裡總算稍微平衡一點了,他們還不曾知道,這看似荒謬的結論,事後竟然如預言一般精準。

  「他醒了,你們去看看他吧。」巴巴兔莞爾一笑,捧著罐子從魂不守舍的兩人旁邊經過。

  「強巴少爺,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可是,我們現在連我們在上面方向都還沒搞清楚。」

  「是啊,而且聽卷尾猴-三說,游擊隊在庫庫爾族領地周邊設下了埋伏,看來等我們一出去,就對付我們呢。」

  「巴桑?巴桑大哥已經好了,但是他好像和這裡的祭師比較談得攏,昨天下午就一直在神廟那邊。」

  「喂,強巴少爺,巴巴兔一直都守在你身邊,你們倆人……」

  「你們兩個小子——我剛剛醒過來,現在連我自己在哪裡都還沒弄清楚,難道你們不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嗎?讓我多清靜一下行不行?」

  「不行!」「強巴少爺,這裡的土著姑娘,又熱情又奔放,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你可要遵守道德情操哦,可不要做出什麼讓敏敏小姐傷心的事情。」

  「你……你們,你們這兩個傢伙……出去!這是命令!」

  「強巴少爺,千萬不要生氣,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是啊是啊。」

  ……

  夜裡,巴巴兔果然在祭壇上找到了仰望星空的巴桑,他斜臥在觀天祭旁,得到大祭師的准許,巴桑是唯一一名被允許登上祭壇觀星的外族人。說是祭壇,其實就是一個比其餘地方稍高的大土堆,庫庫爾族人用巨大的木料在土堆上搭建了一個梯形平台,平台上有兩個吊塔似的木架,中間牽引著一個空心圓盤,圓盤正中則是類似十字架的木條,木條與圓盤能相互旋轉移動,每逢族裡的聖日,大祭師總是一個人利用這個奇異的裝置觀察天上的星辰。

  巴巴兔雖然不知道巴桑同大祭師談了些什麼,但是大祭師表示認同的人總是得到庫庫爾族人尊重的,她禮貌道:「巴桑先生。」

  「唔。」巴桑淡淡的答道:「已經五天了啊。」他那高傲的表情下有著淡淡的憂傷,他的眼中有著十分複雜的神情,好像是十分的矛盾,又或許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至少,此刻巴巴兔的感覺是這樣的。巴桑言語中頗有些無奈:「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想平安的穿越原始叢林,充其量考慮到要適應嚴酷的環境和抗拒危險的動物,根本沒有考慮會和游擊隊和毒販子爆發直接的衝突。冥冥中好像有一支無形的手左右著我們的行程,如今,就連老天也要來考驗我們嗎?」

  巴巴兔道:「大祭師說過了,這次是偉大而無所不能的查亞克憤怒了,它要懲罰破壞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我不是很明白,巴桑先生,你能把大祭師那些神明化的語言用當今的科學知識做一個解釋嗎?畢竟你所說的,和大祭師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巴桑喃喃道:「南美洲熱帶雨林,處於赤道低氣壓環境,受到赤道氣團循環的包裹。按照常理,這個地區一年裡有近七個月,都被厚厚的熱帶雨雲層所包裹,最正常的天氣莫過於每天日出晴朗涼爽,中午開始積雲,下午是瓢潑大雨,直到黃昏。可是我們進入叢林已經五天了,不僅一滴雨都沒下,而且每天晚上都能看見清晰明朗的星空,那些熱帶雨雲到哪裡去了呢?你,你知道海嘯嗎?」他突然問道。

  巴巴兔道:「嗯,聽說過,海底的地震引發海嘯,是非常可怕的自然災害,它和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巴桑道:「不,沒有關係,只是道理是一樣的。當地底斷層發生錯位,海底的地形突然間被改變,它首先的變化並不是海嘯,而是由於海底容積增加,使得海面退潮,海岸線倒退數里或是更多,露出以前從未有過的礁石。然後,海平面要重新恢復平衡,那些退去的海水排成了水牆,鋪天蓋地的席捲回來,可怕的力量摧毀一切,它們甚至能比以前的海平面高出幾十上百米,將這一平面以下的所有東西,全部淹沒,吞噬,然後退去。而此時天空的雲層受氣壓影響,與海嘯的機理是一樣的,當低氣壓受到更低的氣壓影響,大氣環流就朝周邊分散,有如吹氣球一般,將雲層排擠在氣球以外,可是,一旦氣球吹破,周圍的雲層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填過來,那時候,幾天,幾十天未下的雨,被集中在一天傾盆而下,你可以想像,那是什麼情景。」

  「啊。」巴巴兔輕輕的呼叫著,彷彿感覺到危在旦夕。

  巴桑接著道:「這種氣候的異變,很久以前或許要幾百年才有一次,而現在,大片的雨林被砍伐,安第斯山脈的植被也遭受了巨大的破壞,冰川消融加速,山口的氣壓調節作用被減弱,或許以後每幾年,或是每一年,都會經歷這樣的突然災變,這就是,人們為自己行為所付出的代價吧。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看過了,這塊林地高於周邊其它地方,就算是大雨,對你們也無法造不成多大影響。」

  「嗯。」巴巴兔道:「大祭師也說過了,庫庫爾神會保佑我們的平安。」

  「哼,庫庫爾神嗎?」巴桑的笑意裡有些許的輕蔑,但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轉過頭來問道:「你們,是印第安人的後裔嗎?」

  「呃……」巴巴兔不知道巴桑先生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她呢喃道:「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啦,不過,因該是吧。我們祖先這這片叢林中,已經生存了很多年了,根據族裡的記錄,早在卡庫帕卡特神明時代,我們祖先就在神的守護在,在叢林裡快樂的安居樂業了。」

  巴桑看著那方式字架,評價道:「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的後裔,從你們使用的這個觀星儀來看,你們的祖先,有著非常輝煌的文明歷史呢,這個儀器如此簡單,卻能很容易的追蹤太陽和月亮的軌跡,而且對觀測大熊星座與小熊星座,也都有十分突出的作用。」

  聽到巴桑的高度評價,巴巴兔顯得十分高興,但很快又沮喪下來,道:「本來,我們族裡還有世代流傳的聖石,可是就在幾年前,它被人偷走了。」「噢,是嗎。」巴桑對此突然來了興趣,追問了一些有關聖石的詳細的情況,所謂的聖石,是一塊刻著奇怪圖案的圓柱形石頭,據說有柄有頭,通身是淺浮雕,那形象,極像一根按比例縮小的中國華表,握在手裡就像一柄石襉。他們談到很晚,離開祭壇前,巴桑仍忘不了看一眼夜空,帶毛刺的月亮比昨天又圓一些了。

  體內的毒素漸漸被清除,這軟傷來得快,好得也快,第二天下午,卓木強巴就能下地行走了,活動活動筋骨,幾無大礙,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卓木強巴沒想到,在門外是年輕的頭領蜜熊利爪帶著一眾戰士,列陣歡迎他傷癒復出,再遠處是庫庫爾族的男女老少,巴巴兔擔任起翻譯工作,利爪友善的大力拍打卓木強巴的背脊,高興道:「敢與古勒將軍對抗的人,一定是英雄。」又指著自己胸膛說:「你救過我的命,我們就是兄弟,都是一家人。」全族歡呼雀躍。

  庫庫爾族人載歌載舞,好像過節一樣熱鬧,他們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頭領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禮節祝福卓木強巴。卓木強巴也在與張立,巴巴兔等人的對話和自己的觀察中,漸漸瞭解了庫庫爾這個部落民族。

  庫庫爾族人的平均身高較低,膚色比其餘印第安人還要黑,戰士大多強壯結實,腿腳粗短,肩膀寬,腦袋大,其棕褐色的眼睛和黑色頭髮,看起來有幾分亞洲人種特點。他們的服飾相當簡單,男人穿的是一屏手掌寬的布條,他們將布條在腰際束成幾匝,布條的一端掛在身前,一端掛在身後,頗似日本的相撲選手那種裝束。而布條的兩端都有他們的妻子刺繡或羽毛編織。女性則是在腰部以下穿一條裙子。族裡不論男女,身體暴露部位都繪有圖騰,以在臉上畫紋身為美,根據身份和等級不同而刺上不同的紋身。頭飾只有男人才有,女性通常通常將頭髮分作兩到四束,男人用羽毛來裝飾頭髮,通常插作羽扇形,也與等級有關,普通男人插的是金剛鸚鵡尾羽,戰士插的鷹羽,而像蜜熊利爪則插的是一種從中美洲來的叫綠咬鵑的羽毛。

  他們居住在茅草或棕櫚葉搭建的房屋中,房屋用牆隔成兩部分,前面做客廳,後面是臥室,房屋通常無門,屋簷很低,可以遮雨擋陽。床是樹枝編成的,上面鋪草蓆,睡覺時用草編毯或棉布當被子。人們不在室內做飯,都在室外露天起火。他們有耕種玉米,木薯,蠶豆等植物,也圈養羊駝,駱馬等大型牲畜,但大多數時候是靠戰士去叢林打獵,蛛猴是他們常用食物。他們有熟練的武器工匠,但也接觸現代的槍械,穿的衣服也有部分是現代工藝製作,這個部落並非與世隔絕,而是恰如其分的適當與現代文明接軌。他們將一些林間動物拿到外面去換取必需品,原始叢林裡處處危機,想得到那些珍惜野生動物的收藏家和餐廳老闆,願意以不菲的價格買那些動物。

  庫庫爾族的戰士從小生於叢林,長於叢林,叢林就是他們的家,他們熟知各種在叢林中作戰的方法,會佈置簡單陷阱捕捉野獸。因此,庫庫爾族的領地,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就連在叢林裡稱霸的游擊隊和毒販子也與庫庫爾族簽訂一些互不侵略條約。有時毒販子也要付大量的買路費,才能從庫庫爾族的領地通過,但這已經是邊緣通道,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從庫庫爾族的領地裡通過的,據說,在領地更深處,有著比庫庫爾人可怕百倍的東西,那裡更是永無人跡。

  族裡分為人權,神權,人權是族長,也就是蜜熊利爪和巴巴兔的父親,神權是大祭師,總是居住在神廟裡,而所謂的神廟,就是一間不大的樹屋,聳立在近四十米高的樹冠中,確實能讓人產生一種神聖高貴的敬仰之情。據說巴桑醒了後,說了幾個天氣異變,與神廟的大祭師說法不謀而合,被大祭師邀請面談,事後還同意他上祭壇觀天,關於這段經歷,連卓木強巴都感到不可思議,但事後巴桑總是淡淡避開不談。

  庫庫爾人善飲,他們利用蜂蜜和水,加上一種特殊的樹根釀酒,做出的酒來,酒香醇烈,濃度很高。這天晚上大家一邊喝酒,一邊有人跳舞作樂,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強巴一伸手,卓木強巴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將十碗酒一飲而盡,讓利爪大跌眼鏡。他原本是想說,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高下的意思,沒想到卓木強巴竟然獨飲十碗,而且若無其事,這份本事,他是自歎不如。而庫庫爾人以能飲烈酒為英雄,卓木強巴自然又大大的風光了一次,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裡自有她意。他們哪裡知道,姑且不論卓木強巴的藏族出身,就是他常年在商場摸爬滾打的經歷,那早就是久經考驗,這十碗酒還不是小菜一碟。稍後,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誠懇的邀請卓木強巴他們在部落裡多留幾天,他們是庫庫爾族人最尊貴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樣的意思,但卓木強巴卻委婉的拒絕了。

  「為什麼要急著走呢?」不僅巴巴兔一臉失望,連張立與岳陽也是一臉失望。

  卓木強巴老實答道:「其實我們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這片叢林,作為對我們野外生存訓練的一種歷練。至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連我們也沒有想到。原本計劃時間總共只有十天,現在時間過去一半了,我們又白白耽擱了兩天,既然傷已經好了,我們就必須盡快趕路,才能彌補時間上的損失。」

  岳陽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擊隊的人就守在庫庫爾族的領地周圍,就等我們出去呢。」

  張立也道:「是啊,這次我們不知道是接受的什麼訓練,被毒販子和游擊隊雙重追擊,別說是我們,就算是正規特種部隊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十天想穿越這片叢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們不如就呆在這裡,等十天一過,他們就因該來尋找我們了,要不然到時候再與他們進行聯絡,就算我們又失敗一次好了。」

  卓木強巴雙眉一擰,巴桑已經冷笑起來:「哼,這可不像是特衛團說的話啊。訓練的目的,就是要面臨各種險境,也包括了與敵人對抗,就這麼放棄的話,那不僅僅代表這一次失敗,而是所有的訓練都白費了,根本就沒有機會迎接更高難的挑戰,你明白嗎?」

  張立道:「可是,我們現在連基本的武器都沒有了,我們拿什麼去和那些游擊隊對抗?像這次受了傷,還有庫庫爾族人幫我們,那麼下次呢?下次你和強巴少爺或是別的人,包括我,岳陽,我們再倒下,還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巴巴兔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四名客人,他們怎麼說著說著就劍撥弩張的樣子。卓木強巴道:「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爭論的,以少勝多,以劣勢扭轉局面,赤手空拳游刃於敵人的重重火力包圍之內,這也是我們訓練的科目之一,我們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訓練,就是要靠雙手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營建出適於自己生存的形式。不可能扛著大規模的軍事武器到處跑的,更多的時候,我們要靠自己的……頭腦嘛。這次形式對我們不利,誰又說我們非得去與游擊隊拼武器多,據我所知,庫庫爾族,不是還有一道後門可以出入嗎?」最後一句,卻是用英文說給巴巴兔聽的。

  巴巴兔結巴道:「那個,是沒錯啦,可是那裡,那裡怎麼能通過?那裡被劃作阿赫。貝奇安息的禁區呢。」

  岳陽道:「真的要走那裡嗎?那裡好像是連庫庫爾族人也禁止入內的叢林死地啊。」

  卓木強巴問道:「和走游擊隊武裝守著關卡的原始叢林比起來,你覺得哪個更危險?」

  巴桑道:「都很危險。據庫庫爾族人的歷史記載,從十六世紀起,西班牙人,德國考古學家,美國探險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叢林沒有出來,那是一片被稱作探險家墳墓的歎息叢林。最後一次是1965年,英國探險家莫拉爾的生命歷程在叢林中劃上了句號。」

  卓木強巴拍著巴桑肩膀打氣道:「沒有關係的。別忘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如今的科技日新月異,一九六幾的人不能通過,並不代表我們也不能通過。」

  巴桑斜睨著張立和岳陽道:「我倒是無所謂。」

  卓木強巴看看張立,張立低頭不語,再看看岳陽,岳陽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誰叫你是隊長的。」卓木強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這麼定下了。」

  利爪通過妹妹翻譯道:「既然你們執意要走,我們也不能強留,就讓我們今夜盡情的開懷暢飲吧,查亞克神會保佑你們的。」

  「來,乾杯」……

  [神壇私語]

  狂歡之後,曲終人散,巴巴兔帶著卓木強巴上了祭壇,天上星辰依舊,只是月光暗淡。高貴的公主散開一頭秀髮,雙手抱膝蜷坐在祭壇中央,帶著孩童般欣喜的眼神,望著浩瀚的夜空道:「小時候,我就常常一個人到祭壇上來看星星。那些星星看上去是那麼遙遠,又好像隔自己是那麼的近。那時候,我就常常想,叢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但那時我還不敢有這樣的奢望,離開叢林,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後來,到叢林裡來的人越來越多了,有毒品販子要從我們領地借路通過,游擊隊希望雙方避免發生衝突,而還有些人喜歡你們所謂的珍稀野生動物。我從他們那裡聽到很多外面的故事,有百層的高樓,有飛行的飛機,甚至人都能夠上太空了,據說能直接飛到月亮上去。」

  說著,巴巴兔回頭看著卓木強巴,後者正專注的聽著,她又說道:「我十五歲那年,我的丈夫死於叢林之中,按照族人的說法,是觸怒了叢林之神,天知道他怎麼死的。可是我父親當時說了一句話,生於叢林,長於叢林,死於叢林,這是最好的歸宿。當那個男人被抬回來時,半邊身體都發黑了,我從未有過那樣的恐懼,我突然想離開這裡,從未有過的強烈渴望,但是族裡的規矩是沒有族長同意不允許這樣。族長,我的父親,他有那個權力,卻堅決的不答應我。」巴巴兔眼裡閃過一絲狂野,「後來,我找到一個來收購野生動物的男人,陪他睡了兩晚,只有一個條件,讓他帶我出去,走出這片叢林,這該死的看不到邊的叢林!他答應得很好,可是到頭卻又反悔了,他想把我殺死在叢林裡,然後搶走我身上的配飾,卻被我哥哥一箭射死了。後來,或許是由於我父親覺得虧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叢林,他們先送我去聖菲波哥大讀書,後來又去美國。其實,我父親也算一個開明的族長,他說,外面的世界在變化,我們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須知道得更多。他希望我學成回來,能給部族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

  隨著一聲歎息,祭壇上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卓木強巴能感受到眼前這名女郎的憂傷,擔負起一個部落的歷史,對誰來說都是太過殘酷的責任,何況是名年輕的女性。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呆得越久我就越害怕。因為我知道,我無力改變些什麼,要改變一個部落,改變他們千百年來的生活習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難了。部族要想獲得新的發展,就必須離開叢林,可是一旦離開叢林,這個部族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後發現大家依然過著那種落後的生活,以後每當不順心時,我就會一個人溜出去,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爭執的原因。他們想我回去,我卻不願意,按照族裡的規矩,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著星星,長長的睫毛下,星辰在她眼中閃爍:「我在讀書時,也有過幾個男友,可他們一聽說我是部落族長的女兒,竟然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我記得最清楚,有一個男友,他吃驚的問我,他說,聽說有的部落裡,男女交媾之後,女方會把男方吃掉,他問我有沒有這事。哈哈,真是好笑啊,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部落。」

  巴巴兔笑著,她的眼中,憂傷卻更加明顯起來,她突然站起來,轉了一個圈,緞子般光滑的肌膚,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髮就像銀河飄落,美麗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臉龐。飽滿而渾圓的雙乳,驕傲的挺立在月光下,椒乳微微的顫抖著,緊繃的肌膚沒有一分多餘的脂肪,無論從哪個角度,都顯示著這是一個年輕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鮮花。巴巴兔迷離的看著卓木強巴,問道:「我美嗎?」

  卓木強巴點點頭,雖然沒有稱讚,但是他的目光是讚許的,只見巴巴兔狠狠的,有如一個賭氣的小女孩,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我會和我的丈夫遠離這裡,再也不回叢林來。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一直都是。」

  隨著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著,卓木強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強巴咫尺之間抱膝而坐,一雙慧眼在月光下入一泓秋水,她長久的看著神壇之下,那裡,百餘間草屋安息陣列,那是她的全體族人,她肩負著改變他們命運的使命。卓木強巴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長,只能陪著巴巴兔陷入無聲的沉默。夜更深了,微涼的和風拂動了誰的長髮,星光輝映,雪白的月色普照在誰的肩頭,巴巴兔全身都被皎潔的月光籠罩,黑髮如夜,肌膚如月,她彷彿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遠遠的用懷著崇敬的目光去打量,卓木強巴的酒意又湧上頭來,朦朧中為誰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間,隱隱傳來了天籟之音,那歌聲幽怨哀婉,如杜鵑啼血,黃鶯送子,讓聽者的心為之顫動。彷彿一種來自天堂的哀傷,深深的思念著什麼,足以勾起人們心靈最深處的傷痛,卓木強巴在迷茫之間,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聲揪去,時而失落,時而感傷,雖然還沒有慟哭的悸動,但自己靈魂深處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記憶之門,就在那一聲聲悲壯淒婉的訴說之中,不經意間,被敲碎了。

  卓木強巴從夢幻般的感覺中驚醒過來,原來是巴巴兔在低聲的吟唱,雖然聽不懂歌詞,但音樂無界,聲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聽歌詞的。那歌聲,時而像是風過密林的輕聲,時而又像山澗細泉的低吟,時而如萬軍征戰的激昂高歌,時而如漫天繁星的竊竊私語。卓木強巴靜靜的聽著,彷彿聽懂了其中的意義,如史詩般悠長,如史詩般悲壯,人間的喜怒哀樂,人世的漫漫長途,皆在那曼妙的歌聲中鼓蕩。

  歌聲漸低,最後曲調一變,宛若安兒之曲,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歷經艱險的人,帶著滿身的疲憊,終於回到母親的懷中。舒適,安心,沒有任何的作偽,也找不到半點虛假,可以讓你完全地放鬆,閉眼長眠。不知何時,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強巴的耳中,那聲音,彷彿還飄蕩在九天之上,大地與之共鳴,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讓人的心靈得到徹底的洗滌。

  卓木強巴的心,前所未有的激盪跳動著,久久無法平息,直到巴巴兔開口說道:「只有唱這首歌,我的心情才會好過一些,將心中的煩鬱都一掃而空,隨歌聲宣洩。」

  卓木強巴平復心情道:「這是什麼歌?」

  「是我們的聖歌。」巴巴兔自豪道:「我們的祖先,將庫庫爾族的由來,庫庫爾族曾經輝煌的歷史,用歌聲傳唱下來。」

  卓木強巴已過了對任何事物都抱著好奇之心的年紀,但這次,他還是忍不住道:「這首歌,是你們庫庫爾族的歷史之歌?能告訴我你唱的內容嗎?」

  巴巴兔嫣然笑道:「當然可以,可是很長哦。」她忽又黯然低頭道:「也好,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如果不能聽全這首歌,恐怕是個遺憾吧。」

  庫庫爾族的歷史,便在歌聲中如夢再現,他們的歷史從黑暗開始:「從黑暗中走來,在巖穴裡生活,黑森林擋不住陽光,母親的乳汁化作了大河……」這是一個熱愛叢林和和平的民族,他們的祖先生活在林陰深處和巖穴之中,與叢林裡的動物和睦而居,在諸神的恩賜下獲取食物和火種。時間在和平與寧靜中渡過,沒有人缺少食物,穀物長勢良好,豐收在望,然而:「北方的惡魔,他們帶來了罪惡,戰爭,瘟疫和飢餓,他們的人數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他們屠戮著,不知疲倦的屠戮著……」在那場戰爭中,庫庫爾族的祖先們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在這民族存亡的危急時刻,娜提母克的神明給他們指明了方向,告訴他們一直往南,在長滿樹林的小山遠處,有一塊陸地,那裡林密水足,田地肥沃,沒有多少沼澤使人害怕,也不會因疾病發燒,或因疼痛而顫抖。於是,飽經戰火創傷的庫庫爾族人,開始了那悲壯的遷徙之旅,以成千上萬人鮮血鋪就的道路,尋找他們未來的家園「翻過九百九十九座白色的山峰,趟過九十九萬條河……血紅的太陽掛在天空,深綠色的森林頂部堆砌著黑色的雲朵……渺無人跡的密林之中,無數人死於飢餓,乾渴……年輕的人都已老死,孩子們也變成兩鬢斑白的老人,我們不曾停息,一刻也不曾……」

  首領換了一屆又一屆,經過四個卡頓年,經歷了無數磨難,庫庫爾族的祖先在族長和大祭師的帶領下,堅定的繼續前進,終於,他們找到了平原,那沒有戰爭,沒有饑荒的淨土。在那裡,他們用石頭砌起一座白色的大城,讓聖廟高高在上,這座有寺廟,宮殿和寶塔的城市規模越來越大,在所有地方它是最大的,最安寧的一座城市,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所有的人和愛的相處著。歲月在安寧和富裕的生活裡過去,然後人們對充滿智慧和預知的娜提母克的警告已置若罔聞:「一旦讓血褻瀆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將像可怕的冰雹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將成為一座死亡之城,荒無人跡。」

  當時的統治者為了復仇,向北方的入侵者報復,他啟動了娜提母克留下的毀滅祭祀,當鮮血將整個聖廟的階梯完全浸紅,於是,災難降臨了……當一切血和殺戮都被歷史所淹沒,那邪惡的統治者也開始後怕和沉思,偉大的白色城市開始荒蕪,四周瀰漫著死屍氣息,曾經輝煌的文明,已在他的手中走向沒落。作為對自己的懲罰,他下令將自己掩埋在聖廟之下,與那些因祭祀而獻出生命的亡魂埋在一起,聖殿點燃了萬世不滅的長明燈,為那些困在地獄無法超生的指引方向。永遠不關閉的大門,為了讓後世的人可以隨時屠戮自己的屍體,讓自己的身心和靈魂,都在地獄深層受到詛咒和折磨。災難的締造者,給了自己最嚴厲的懲處,但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城市最終變成了死城,庫庫爾族人不得不放棄他們的血淚堆砌的城堡,繼續朝密林深處走去,尋找一個新的家園,他們將一直尋找……

  卓木強巴靜靜的聽著,甚至沒有插話的機會,整個庫庫爾族的遷徙血淚史,在那跌宕起伏的歌聲中描繪得淋漓盡致,而聖廟的詛咒血腥殺伐,讓人聽得不寒而慄,整首歌就是一段帶神化色彩的傳奇歷史。卓木強巴為庫庫爾族祖先的勇敢和堅韌深深折服,他也明白並感受到,壓在巴巴兔那柔軟肩頭的無形之力,一股污濁之氣在體內湧動,已堵在心口,他突然想要找人傾訴,不管什麼人也好於是,他吐著酒意道:「人,不一定要去改變什麼,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要找到自己,其實也很容易,有時,只需要多一點點決心和勇敢,就可以做到。想知道為什麼我們要穿越這片叢林嗎?」

  巴巴兔睜大了眼睛,抿笑著點點頭。

  卓木強巴道:「我先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藏族人,西藏,知道嗎?中國的西藏,中國最大的一個省。那裡有雪山,大雪山,珠穆朗瑪峰,世界第一高。但是我的家不在那邊,我們那裡要低許多,是個很偏僻的小地方,到九十年代初期都還不通車,到處都是原始森林,在我家附近就是幾座大山,裡面林深草密,一點都不遜色於這大叢林。」

  卓木強巴低頭沉思道:「我小時,那時的環境很複雜,周圍的人對我們家,是既敬又怕,小朋友都不願與我沾上關係,我都找不到可以說話的朋友。而且,人家家家都養著狗,我們家卻沒有,所以,我只能是一個人玩。有時候想,就算沒有小朋友,阿爸阿媽能讓我養一隻小狗也好啊,但是——」卓木強巴苦笑搖搖頭,又說道:「我膽子很大,別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我經常一個人潛入附近的大深山中,那裡,居住著一群狼。」

  「啊。」巴巴兔輕聲低呼起來,卓木強巴笑笑,道:「但是我一點都不怕,它們只捉小野兔,小貂一類的小動物吃,不是餓極了的時候,不會對人下嘴的,雖然當時我不知道,但是它們確實沒有人們所說的那麼兇惡,相反,我覺得它們還有些怕我呢。老狼王的左前腿有些跛,我見到它時,它的臉上都有很深的皺紋了,那時我就知道,它年紀很大了。村裡有句話,老狼是成了精的,它知道小孩子沒什麼攻擊性,所以看見小孩是不會跑的,只有看見成年男子才會跑。但是,它也並沒有像村裡人傳說的那樣,一口將我吃掉,那時我看它,它看我,我當時覺得,狼有什麼好可怕的呢,它們和我們家裡養的犬幾乎是一模一樣,除了不會搖尾巴。我就蹲下來,同老狼王說話,我記得我當時說了很多,我認為,那些狼,是能夠明白我說的大部分意思的,只是它們想表達的意思,我們不能明白罷了。總之,那是一件非常奇怪的經歷,我可以近距離接觸別人不敢接觸的狼,後來,當我想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常常到那個地方去,找它們說話。那一年,我七歲。」

  巴巴兔感歎道:「啊,你的膽子還真是大得超人。」

  卓木強巴道:「後來我就和它們很熟悉了,我當它們是朋友,它們似乎也和我相處得很融洽,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是有可以傾訴的朋友,我就很滿足了。有時我也會帶點吃的,有時我隔好幾個月都不能去,但是每次去,它們還是能認出我來,別的人都不行的。我十四歲那年,老狼王走了,它離開了狼群,獨自去了大山深處,雖然沒有哪隻狼能告訴我它去了哪裡,何時走的。但是那時的我已經很明白,它是被新狼王打敗了,那只擁有深褐色皮毛的新狼王身體十分強壯,覬覦狼王的位置已經很久了。老狼王走了,它會獨自到遠離狼群的山頂,頭朝著月亮升起的方向,靜靜的等待死亡。狼族換了頭領,但我和它們的關係並沒有受到影響,我還是可以去找它們說話,它們也熟悉著我的存在,就好像是它們中的一分子,直到,我二十歲。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些深山裡,還一直住著一群與狼同居的戈巴人,那些狼,有可能是戈巴狼的後裔,它們保持著與人近鄰的傳統,所以才那麼容易被我接近吧。因此,我的朋友,是一群狼,這是我個人的秘密,連阿爸阿媽我也不打算告訴他們,因為我心中有了想法或秘密的時候,我只對我這些朋友說,它們會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現了另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霧水情緣]

  卓木強巴幽幽道:「那個人,是我妹妹,小我十三歲,如果她還在的話,因該和你差不多年紀吧。你看,這是她小時候的照片。」巴巴兔看著的,是一張微黃的五六歲女孩的照片,卓木強巴從很貼身的地方取出來的,她知道,這一定是卓木強巴心底最深的秘密,或者說是,藏得最深的痛。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一雙可愛動人的大眼睛,額前綴著劉海,一頭娟秀的細發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澤,惹人憐愛的粉嫩小臉做著俏皮的表情,那純真的笑容宛若雪蓮初開,眉宇間依稀有著哥哥卓木強巴的颯爽英氣。

  卓木強巴接著道:「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膽小得像只小白兔,除了和我在一起時,和別的小男孩多說一句話都會臉紅。妹妹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常常不在家裡呆著了,我到處跑,但是每次我回到家裡,我們都相處得最好,畢竟是擁有同一個阿爸阿媽的,親妹妹啊!妹妹會把她心裡的小秘密拿出來只與我分享,她會把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點藏起來,等著我回來,雖然有時拿出來,糖果已經化了,糕點也變了質,我也告訴過她,但她還是會那樣做,把心中最好東西,與哥哥一起分享。她,她就是那樣一個傻得可愛的小姑娘。」說到這裡,卓木強巴的眼睛突然紅了,巴巴兔第一次發現,再英勇的男子漢,也有傷心的時候。

  「妹妹總是告訴她那些小朋友,她有一個了不起的哥哥,她哥哥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面,她哥哥又勇敢,又聰明。說起這些,她真的很驕傲,我也因為有這樣一個妹妹而驕傲,可愛又聰明,調皮又機靈,那時的妹妹,就是家裡的明珠,有她在的時候,家裡都充滿了歡樂。那個時候,我感覺我們家是最幸福,最和美的家庭了。」卓木強巴強忍住悲傷,用一種壓抑的語調說著:「其實我和你有著相似的背景,我阿爸在當地,也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但和你不同,我十四歲就獨自離開西藏,去外面的世界謀發展,後來到處闖蕩過,一邊打工一邊自費求學,十九歲時發了一筆小財,我很驕傲的回到家裡,向阿爸阿媽證明我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了,那時我妹妹才七歲,和照片上一樣可愛。我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其間去探望了我的朋友,而那一次,知道了我秘密的妹妹,要求我帶她一起去。原本阿爸提醒過我,現在外面似乎有不安定的因素,要我注意妹妹的安全,我卻沒有在意,那時的我,怕什麼啊,我什麼都不怕,自認為見過世面的我,以為我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妹妹。當妹妹告訴我說,只要有哥哥在,她也就什麼都不怕了,她想見一見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話,她要和哥哥的朋友做好朋友。」

  卓木強巴雙手抱頭,陷入了混亂的回憶之中,他悲憤道:「沒有想到,命運會在一瞬間轉折。一切都像惡夢一般,那些人我都不認識,他們就那麼突然的衝上來,我拚命反抗卻也無濟於事,在被一個壯漢打中腦門之後,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我本該,我本該爬起來去追趕他們的,可是那一次,我害怕了。我害怕那種骨頭碎裂的痛,更害怕那雙毒蛇般的眼睛,那些人都有著兇惡的面孔,他們就像從地獄裡出來的。我眼睜睜的看著唯一的妹妹,被人從自己面前拖走,她拚命掙扎也沒用,那些人的力氣比野犛牛還要大;她呼喊著她的哥哥,可她的哥哥,卻猶豫了。遲疑了五秒鐘,妹妹就被那些人拖上了車,本不該有一絲遲疑的,在汽車發動的一瞬間,我的朋友,那只新狼王趕到了,它咆哮著衝向汽車,並在那些人關閉車門前衝了進去,我看著汽車搖晃起來,我才覺醒過來,我開始追,拚命追,但汽車還是越開越遠,最後消失在視野之中。而我和剩下的狼群,只能看見汽車捲起的煙霧。再後來,那些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卓木強巴的聲音低沉下去:「直道狼王躍起的那一剎那,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膽量和守護妹妹的決心,還沒有我的朋友,一頭狼來得大。拚命的鍛煉身體,只是為內心的怯弱找到一個掩飾,離家出走,只是在逃避因該承擔的家庭責任,尋找財富,只是為了推卸原本該由我繼承的使命而鋪的後路。我不害怕狼,為什麼卻害怕那些狼一樣的人?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自責和難過也沒用,我只好把實情告訴了我阿爸,阿爸動用了一切可動用的力量去尋找妹妹,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後來我才知道,綁匪,想用妹妹,來交換我們家傳的寧馬古經,而我阿爸,在接到綁匪的通知後,馬上聯繫了自治區政府和布達拉宮,做出了無償將寧馬古經捐獻給國家的決定。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阿爸只是這樣告訴我,你沒有盡到一個做哥哥的義務。那句話,足以讓我背負一生。當我渾渾噩噩來到山谷,想再次向我的朋友們傾訴,卻發現,無論我怎麼呼喚,那些相伴了我整個童年也沒有離開過我的朋友,這次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它們一定認為,是我引來了別人,帶走了狼王,它們,失去了對我的信任。在那一天之內,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我至親的妹妹。」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指間,在這深而寧靜的夜裡,滴落在木板上,發出「噠」的一聲響,像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漣漪,打開缺口的閥門,再也遏制不住情感的奔湧,卓木強巴那悲壯的,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來:「那一天,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總是想,如果當時我再勇敢一點,再多堅持一秒鐘,或許整個情況就會改變,對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沒有做到,一個哥哥因該做的事情。我拚命尋找線索,用盡了一切辦法,上天卻沒有給我重來的機會。雖然阿爸做出那個殘忍決定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後果會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沒有見到妹妹的屍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我討厭阿爸,因為他將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來自己是那麼的怯弱不堪,我也無法面對阿媽那張日漸憔悴的臉,我再次選擇了逃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開始一面工作,一面尋找妹妹,毫無頭緒的找,工作則是以一種瘋狂的態度在進行著……」

  卓木強巴打開了話匣子,恨不能將自己的一生坎坷在這一夜完全傾訴,當時沒有有關妹妹的任何線索,他將線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身上,因此而對狼這一特殊種屬展開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帶領下,竟然對犬科動物掌握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被這種動物的執著與忠誠所打動,從犬科動物的身上,去學習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諾,如何去守護自己的信念。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放棄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業,將一生的精力都放入了對犬科動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瘋狂的工作狀態只是為了麻痺自己,希望藉此忘掉心中的罪惡感。「可是沒用,每當夜深人靜,我獨自入夢,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時,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就在夢中反覆的再現。哥哥還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壞人,將我解救出來,她當時一定是這麼想的。我知道,妹妹那雙充滿希望的眼睛,已經成為我永遠的夢魘,刻在靈魂最深處,帶來深深刺痛,這一輩子也是無法瀆罪的。因為渴望強壯,我更加拚命的練習體能,在學校做完犬科動物調研後,回西藏拿過三年庫拜,可是那有什麼用,妹妹音訊全無,是死是活,人在哪裡,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願,這樣簡單的心願……」當卓木強巴說道這裡,那堅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淚如泉湧的鋼鐵男兒終於泣不成聲。

  巴巴兔早聽紅了眼睛,無比同情的看著眼前這名男子,沒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她靠了過去,將卓木強巴攬入懷中,用胸膛溫暖他濕潤的臉,給他母親般的慈愛,只聽卓木強巴低聲嗚咽道:「需要麻醉的不僅是肉體,還要麻醉自己的靈魂,我寧願相信阿爸說的話,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輪迴,在他尚未誕生之前,他的命運就被決定。可是,這些話,這些話都是假的啊,我根本無法讓自己相信,其實都是我的錯,不僅丟掉了妹妹,而是讓一個幸福的家庭淪入地獄,讓朋友失去了對人的一丁點兒信任。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塊樹皮一樣的東西,遞到卓木強巴嘴邊,說道:「嚼了它,你就會感到好受些了。這是神靈賜與我們庫庫爾人解除心靈傷痛的聖藥,讓任何的不愉快都成為短暫的記憶,它將帶你穿越地獄直達天堂。」

  卓木強巴沒有拒絕,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種解脫,寧可相信神藥的作用,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也好。軟軟的橡膠一樣的東西,初嚼時有些苦澀,但是很快就有一種回甜的味道,滿口生津,奇異的香草氣息直接從嘴裡躥入鼻裡,一種飄飛的異樣感覺,讓原本有些暈沉的半醉頭腦清醒過來,同時全身好像開始發熱。

  卓木強巴清醒過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現狀,他收起眼淚,擦乾臉,不好意思的從巴巴兔的胸口抽身起來,喃喃道:「呵,我這是怎麼啦?原本是勸你來的,怎麼反讓你安慰起我來了。真是的,和你說了這麼多,厄,那個,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使命什麼,一切順其自然。」

  巴巴兔也沒有重揭卓木強巴的傷心往事,只順著他的話說道:「你告訴我,要找到自己,那麼,你找到了你自己嗎?」她心中的吃驚也是不小,這種份量的藥,要是用在別的男人身上,早就起了反應,可是這個男人不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好像更加清醒了。

  卓木強巴沉思道:「我想,如果真有宿命的話,那麼或許佛祖希望我去找到那些珍惜的犬類朋友,去認識它們,去發現它們的價值吧。從小,它們就作為我的朋友陪伴我成長,而後我的生命中就一直沒離開過它們,通過認識和瞭解,它們也替我創造出非凡的財富。特別是當我認識一種中華神犬——叫獒的動物之後。」卓木強巴開始介紹,他是如何從小就聽著獒的種種神話和傳說長大,以後又是如何認識獒的,他的幾次愛情,他的公司,他今天的一切,都與獒離不開關係,最後直講到發現紫麒麟的照片,和他們這次的冒險穿越之旅,巴巴兔聽得睜大了眼睛,驚訝於外面的世界和卓木強巴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精彩,而她更驚訝於這個男人的體質和那鐵石般的意志力。

  最後,卓木強巴說道:「我深信,這就是我的宿命了,如果明知道有這樣的物種存在世間,我卻是無動於衷的話,那是會後悔一輩子的。其實,當你的財富和可支配的權力到達一定程度,物質上的需要早就不能滿足自己了,需要一種精神和信念,才能讓自己的生命發揮出極限的作用,不至於碌碌無為的整天麻醉自己,浪費生命。每個人的過去都是一段歷史,但並不是每段歷史都被記下,人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記憶之中,只有把握住每一個現在,才能讓生命變得更有意義。」

  巴巴兔道:「聽上去好像西方的哲學家言論,是你自己的生命領悟嗎?」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是阿爸說的。走吧,時候不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感覺天地旋轉,五官都失去了知覺一般。巴巴兔原本失望的看著卓木強巴起身,接著他竟然搖晃起來,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頭好痛啊,這庫庫爾族人的酒初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沒想到後勁十足。」卓木強巴睜開眼,看著茅草搭成的屋頂,倦怠的躺在床上,回憶起來:「昨天晚上宴席散去之後,是和巴巴兔去了祭壇,當時的酒勁已經上頭,全身乏力,啊,好像我們說了很多事情。我好像對她說了我妹妹的事。昨天晚上是怎麼了,我從來沒告訴別人這些事啊,就連敏敏也沒有,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對任何說起了。呵,敏敏,不知道她們那組人現在怎麼樣,昨天晚上怎麼會夢見和她——,算了,現在因該是擔心她的安危多一些吧,竟然會想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對了!昨天我告訴巴巴兔我們這次穿越叢林的目的了嗎?好像說過,怎麼我記不得呢?我是怎麼回到這房間的?難道是疏於練習,酒量減少了?看來以後,還是要少喝為妙,已經不是張立他們那個年紀了,因該算是中年了吧。對了,我好像哭了,難道我真的哭了嗎?已經二十多年沒流過眼淚,會在一個陌生女人面前哭嗎?」卓木強巴摸了摸緊巴巴的臉,彷彿淚痕兀自留在臉頰上面。

  「你醒啦?」巴巴兔端著一個木盆進屋,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今天看起來特別艷麗,眼裡波光流動,脈脈含情。「嗯。」卓木強巴臉一紅,因為昨天晚上吐露心事,竟讓他不敢直面巴巴兔的臉,其實,他心裡也有一絲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巴巴兔,雖然他馬上扼殺了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但是那種略帶疲倦的滿足感,又是怎麼回事呢?

  「洗把臉吧。」巴巴兔將木盆端至床前,清水靈動,一張散發著清香氣息的毛巾搭在盆邊,她似乎也不如昨天那樣落落大方,小心的掩飾著自己的身體。卓木強巴還以為是自己那種荒唐的想法寫在臉上,讓人家難為情起來,他哪裡知道,巴巴兔只是想遮掩,遮掩住肌膚柔嫩處那些抓痕,還有,牙咬的痕跡。

  [初識歎息叢林]

  早餐是奇特的水果和一些麵食,在招待高級客人的大木桌上,張立小聲問著岳陽道:「根據你的偵查,昨天晚上巴巴兔小姐和強巴少爺溜到哪裡去了?你知道的,我喝多了一點,只看見他們一起離開,沒留意去哪裡了。」

  岳陽警惕的看了卓木強巴那頭一眼,也低聲回應道:「昨天晚上阿,我們都回去以後,他們去了神壇。」「去那裡幹什麼!」「哎呀,這個還用問嗎,這還不明白,你想想,孤男寡女,夜黑風高。這些部落裡的青年男女又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情,那神壇肯定就是庫庫爾族人的十大秘密偷情地點之一,那上去了還不是胡天胡地的……那個那個,嗯,懂了吧。」「可是,那神壇不是很神聖的地方嗎,他們敢在那裡——」「所以說你沒搞清楚狀況呢,那神壇對普通族人來說,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別人的想上去還沒資格呢。可是你反過來想一想,正因為沒有人敢上去,所以對在族裡有特殊地位的巴巴兔小姐來說,那不正是偷情的最佳地點麼。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事後問責,他們還大可解釋,啊,有首歌怎麼唱來著——都是月亮惹的禍。」「哦,瞭解,可是,看他們兩人的神態,又好像不太像發生了什麼的樣子?」「唉,這樣的思考能力,實在是有損你特衛團成員的身份啊,什麼叫欲蓋彌彰,你的,明白?」「明白了。不過昨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啊,怎麼說得好像親眼見過一般?」「你——你懂個屁,現在的三流作家都知道這麼寫,這種發展最自然不過。」

  餐後,巴巴兔拿出一張卷紙,又拿出一本地圖,對四人道:「你們先看看這個,這是政府繪製的最詳細的地圖。」

  巴桑仔細的看了地圖,問道:「我們在哪裡?」

  巴巴兔指了指地圖上某個地方,巴桑瞪大了眼睛,問道:「為……為什麼,這裡是片空白?」

  巴巴兔道:「因為沒有辦法繪製詳盡的地圖,有膽量進入這片叢林的繪圖工作者,都沒能活著出去。對了,你們也是從厄瓜多爾過來的,過邊境時有什麼感覺?」

  「過邊境?」岳陽奇道:「沒什麼感覺啊,我們根本都不知道怎麼就過來了。」

  巴巴兔微微一笑,道:「對,因為這片地方,根本不需要什麼守衛,這一點,就像……就像你們中國的西藏。雪山之峰就是最安全的屏障,那種險惡的環境就能讓試圖通過的人九死一生,所以邊防站通常是相隔數十甚至幾百公里,只需偶爾結隊巡山。這裡只是叢林替代了雪山,加上這一帶有游擊隊和毒販子盤踞,顯得環境更為複雜,也是同樣的原因,無法繪出詳細的地圖。」

  卓木強巴根據地形粗略判斷道:「我們是不是在這個地方?」

  巴巴兔道:「不錯,這就是你們所在的地方,就連最詳細的地圖,也只能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別說我沒提醒你們,歎息叢林並不只是說說而已,裡面是真正的原始叢林,除了冒死進入的探險家,裡面沒有留下任何人類的痕跡。這幅地圖,則是我們庫庫爾族歷代最優秀的獵手,經過了無數年繪製,補遺,最終才完成的,你們好好看看吧。」

  四顆腦袋湊在一起,大家從正上方盯著巴巴兔展開的卷紙,地圖上以大塊的綠色表示叢林,藍色線條是河流,裡面還有很多圓圈,看來是別的部落居住地,那麼,那些骷髏頭是指什麼?

  當張立問出這個問題後,巴巴兔若無其事道:「哦,那個,食人族嘛。」

  「啊!」四人一同驚呼起來,張立道:「真……真有食人族?」

  巴巴兔得意的笑道:「難道還騙你們不成。雖然說奴卡克族已經走出叢林,但是叢林裡的部落還多著呢,像我們這樣半原始半現代化的部落,算是其中的一種,還有種完全保持原始習俗的部落,同樣的,食人族也分好幾種的。這些小部落我們不管他們,他們大多是比較友好的,或者是人少得你們根本碰不上了,現在告訴你們幾個大部族。從我們這裡出發,朝東北是佐伊族,這是一個徹底原始的部族,他們喜歡用樹枝穿過嘴唇,嘴唇上能穿過的樹枝越大,就越美,我們又叫他們唇中樹族,這是不吃人的。」她突然看著張立補充道:「這個部族沒有家庭單位的,一個婦女可以擁有無數丈夫,一個丈夫也可以擁有無數妻子,女人有了孩子,那就是全族的孩子。而且他們是全裸的哦。」

  張立漲紅了臉,低頭暗道:「巴巴兔小姐一定是,一定是誤會我了。」

  看著張立的窘相,巴巴兔噗嗤一笑,接著道:「朝東南方距我們最近的部落呢,就是阿瓦瓜加族,他們是母系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崇拜叢林之猴,並且當地婦女用自己的乳汁餵養小猴。如果從這個方向繼續往東,就是阿拉瓦克族,他們好食人肉,在部族戰爭間就吃掉俘虜,如果是小孩就切掉生殖器,將其養得白白胖胖,到了想吃的時候就拿出來吃。而且,據說他們會把同族的小孩也吃掉,只養育自己的女人生的小孩。如果是佐伊族方向繼續向東呢,就是阿斯馬達族的領地了,你們因該聽說過的,獵頭族。他們殺人呢,喜歡砍下頭掛在腰間,拿回部落就掛在高竿上,有傳聞說他們會奇怪的法術,將人的頭顱製作成乒乓球那麼大一個,其實不是啦。根據我的瞭解,他們只是喜歡雕刻一些小的頭顱工藝品罷了,手工很精細的哦。這裡,這裡還有一個,朝北邊走,是……我想想,因該是姆克族,姆克,嗯,發音大致是這樣了。他們是一個比較文明的民族,吃人的時候呢,不會全吃,通常吃一部份,留一部份當裝飾物,掛在自己身上,有留個紀念的意思吧——」

  「不要再說啦!」張立揮手打斷,剛才聽到巴巴兔說是比較文明的民族還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文明,看著張地圖上,大大小小紅圈骷髏少說二三十個,這片歎息叢林不知道究竟有多危險,他看了看另外白著臉的三個人,詢問道:「我說,還是回去火拚游擊隊吧?你們認為呢?」另外三個人相互瞅瞅,大有同感。

  巴巴兔捂著嘴吃吃直笑,說道:「你們不是很有勇氣的嗎?怎麼一聽到食人族就嚇成這樣了。其實,我只是向你們簡單的介紹這片叢林裡的部落分佈啊,又沒有讓你們真的走那裡過去。你們瞧,出了我們部族,在前往阿瓦瓜加族之前,你們就南轉直下,這裡還不是游擊隊的勢力範圍,然後你們在轉向東,就剛好從阿拉瓦克族和拉法尼瓦族之間的縫隙裡穿過去,再朝普圖馬約河前進,就擺脫所有的危險了。到時候,卷尾猴-三會把你們一直送到這個地方,那傢伙,在叢林裡簡直比猴還精,有他陪著你們,因該不會有事的。」

  四人這才鬆了口氣,岳陽心中道:「巴巴兔小姐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啊,好像不把我們嚇得虛脫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巴桑指著地圖問道:「可是,這裡離蒙克拉爾還有老長一段距離,怎麼地圖的這一半都還是空白呢?」

  巴巴兔收起了笑意,肅穆道:「這片地方,或許就是阿赫,貝奇的安息禁地,那裡是不容許人們的打擾的,就連我們庫庫爾族最優秀的獵手也沒有人到達那裡,或者說沒有人從那裡回來。所以,無論如何,你們也別去那裡,那是連我們也毫不知情的真空地帶。唔,相信你們也不至於如此背運啦。」

  卓木強巴看見巴巴兔臉上那淡淡的傷戚,心想:「難道,她的丈夫就是在這裡……」

  有了地圖,又有了領路者,接下來就是裝備問題,歷經磨難,所幸四人的包裹依然得保不失,只是丟了武器,於是由庫庫爾族的武器補齊。每人一張強弓,還配備一種特殊器械,巴桑瞄準性好,拿了吹筒箭,他拿在手裡直搖頭。岳陽這兩天沒事,練習那飛來飛去器,練習的結果是,不管從哪個方向拋出去,最後一定都會飛回自己面前;換句話說,就是不管能不能打到敵人,那肯定是要打到自己的。張立拿著柄標槍,嘟囔道:「前天還拿衝鋒鎗,現在拿標槍,這可怎麼算。」

  岳陽道:「不錯了不錯了,反正都是槍嘛。你看我拿的這半截骨頭,怎麼扔都要飛到我面前來,我真擔心自己一出手就把自己給掛了。」

  卓木強巴遠遠道:「好了,裝備好了嗎,我們就出發吧。」

  張立道:「強巴少爺,你沒有什麼特殊裝備麼?」

  「有啊,這個。」卓木強巴拿出一根較寬的布條,握手的部分編成一股,前面做了一個小兜,他解釋道:「這是投石器,我們少數民族才會用的。別看造型粗糙,威力很大的。那麼,我們出發吧。」

  張立又向巴巴兔小聲詢問道:「厄,那個,巴巴兔小姐,雖然說你這個計劃我們非常的滿意,但是畢竟是歎息叢林來的,你看是不是,給我們安排百十來個庫庫爾族士兵,這樣我們心裡比較有底。」

  「啊。」巴巴兔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和張立先生的想法不謀而合呢。」她接著調皮的笑道:「不過嘛,你們的隊長副隊長都是這樣告訴我的,如果說我們出動了大批的士兵,你們這次的訓練可就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卷尾猴-三也只護送你們走出歎息叢林,以後就全靠你們自己啦。」「瞎——」張立扭頭望向那兩名玩命的幹部,在對方凌厲的目光逼視下,不敢發出抗議的聲音。

  巴巴兔向卷尾猴叮囑了幾句,這是一名體格矮壯,皮膚黝黑的叢林戰士,高顴骨,扁鼻厚唇,一雙鷹眼炯炯有神。接著來到卓木強巴面前,想了想,取出一個拴著細繩的琥珀色石頭,替卓木強巴繫上,深情道:「這個請戴在身上,它會保佑你們一路平安的。記住,叢林裡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見的。」

  卓木強巴臉色一赧,剛準備退後一步,石頭已經被掛好了,一時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名印第安女郎的厚愛,吶吶說不出話來。趁那一當兒,岳陽又上前一步,對巴巴兔道:「巴巴兔小姐,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驚歎造物主的非凡才能,短短的幾天相處,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熱情和溫柔。我深信我們的相見就是一種緣分,我是多麼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在月色摩挲的樹影下互訴衷腸,又或相約去聽林海濤聲,去看銀河星辰。愛一個人需要多久,在看見你的一霎那,我方明白,一眼,就足夠了。無奈這次時光短暫,我僅能將心中的思念放在靈魂的最深處,如果這次我能成功完成任務,巴巴兔小姐能否給我一個可以重新結識的機會?」

  張立牙根一癢,心道:「怪不得一直向我灌輸巴巴兔小姐和強巴少爺怎麼怎麼樣了,原來是為了這個時候來搶我的台詞,好狡猾的傢伙。」

  巴巴兔毫不掩飾的,在岳陽額頭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微笑道:「如此,岳陽君,前途艱險,請務必小心了,保重自己的身體,我……接受你的邀請。」

  岳陽大喜過望,笑道:「這樣,我會擁有十倍的信心,接受任何挑戰。」他轉過身來,長長的出了口氣,將剛才一直偷瞟的寫滿英文的紙條揉作一團,顯然已經背了很長時間了。其餘幾人在前面大喊道:「喂,走吧,磨磨蹭蹭到什麼時候。」

  岳陽心花怒放,歡喜的喊出口號來:「跟強巴少爺在一起,天天都有新驚喜!」

  張立用鄙視的目光盯著岳陽,心道:「啊,如果強巴少爺和巴巴兔小姐真的有什麼的話,那才是給你一個大驚喜呢。」

  一直目送五人消失在叢林中,巴巴兔才鬆了口氣,心中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呢?悵然,還是欣喜,自己也說不出來,她輕聲歎道:「他們終於還是走了。」

  「是啊,他們走了。這是一群有著自己目標的人,他們有了目標,人生就不至於在落落無聊中苦撐著渡過。當旅者的腳步停下,拾掇足跡,他們會比普通人擁有更多收穫呢。」蜜熊利爪也一直目送五人遠離叢林。

  巴巴兔自豪的將手探向自己的小腹,在那裡,最強壯的男人的因子已經注入自己體內。時間和週期都是通過計算的,一定可以孕育出一個嶄新的生命,想必以後的人生,不會再被孤獨和寂寞所獨佔吧,巴巴兔這樣想著,露出會心的微笑。「強巴少爺,說不定哪一天,我會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去找你喲。」巴巴兔悠悠的遙想著。

  「兔兒,你把你自己的符石給了強巴?難道你們已經……」利爪這樣問道。

  巴巴兔沒有回答,她揚起飄逸的長髮,沾滿晨露的長睫毛下,眼裡滿透著笑意,那黃鶯般的笑聲,久久的迴盪在叢林之中。利爪微微一笑,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妹妹了。
《藏地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