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她也曾情竇初開過

  溫雅收起了笑容,她目光認真地望著這個人,然後輕輕一笑,抬手溫柔的撫上他的臉頰,柔聲說:「我相信你。」

  很難想像,原來她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看到她這麼對這個人,我就好像看到了琉璃對我一樣,心裡竟然升騰起一種溫暖的情緒。只是猛然間我就想起屍兄甦醒前,自己做的那個漫長的夢境。臨死的那一刻,那王八精說過,是她的三師弟背叛了他,難道……他就是他們的三師弟?

  臥槽,不會這麼狗血吧?師姐弟間的傾城絕戀麼?難道是因為溫雅後來選擇了屍兄,所以遭到了懷恨在心的三師弟的背叛?可是屍兄明明臨死前還想著要去看他的三師弟呀。

  我搖搖頭,甩掉這些想法,問我心裡那個人,「你還在麼?」

  卻沒有人回答我,我想,也許那個從我身體中穿過去的就是他,也就是他脫離了我,或者說我脫離他,成為了這場夢的旁觀者。

  他真的很會哄人開心,像溫雅這樣冷心冷情的人,竟然會從頭到尾笑個不停,我感覺得出,和他在一起,她是幸福的。良久,她說:「如玉,謝謝你,在山上這十幾年,你是我唯一一個能讓我敞開心扉的人。」

  如玉?臥槽!這名字夠娘炮啊。

  如玉一臉認真的說:「我君如玉能博得你一笑,今生無悔。」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久久沒有說話。

  雖然只是旁觀,我卻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那份單純卻熱烈的情感。此時的溫雅不是心狠手辣的復仇者,而是一個單純的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看著他們兩個情意綿綿的樣子,我就覺得心酸,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因為我怕再看下去,面對溫雅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心軟。

  雖然說可憐之人總有可恨之處,但是誰讓我是善良的大帥比呢。

  這時,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下意識的就望了過去,看到的是一個一身金色錦袍的人。這個人能在道觀裡穿金色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貴為皇子的屍兄了。

  我感到有點興奮,因為我覺得自己正在解開千年之前的愛恨糾葛。雖然現在所有的愛情都很狗血,也大都看了開頭都能看到結尾,但我還是很想知道,那麼愛溫雅的君如玉,為什麼會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之後,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死了麼?

  溫雅焦急的起身,想要追上屍兄,君如玉卻緊緊抓著她的手,好像一鬆手,她就會離開一般,他說:「雅兒,這樣不是很好麼?我早就想讓你哥哥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了,現在這樣很好,不是麼?」

  溫雅垂下眼簾,微微蹙眉,良久歎息一聲說:「你不懂。」說完她就走了。

  看著離開的溫雅,君如玉有些頹然的坐在那裡,良久低低說了聲:「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我沒時間理他,而是朝著溫雅追去。天突然就黑了,從白天到黑夜只是眨眼之間。

  我發現我和溫雅又換了個地方,而她行色匆匆,似乎已經尋找了很久,想想也是,從白天到黑夜,估計已經幾個小時了,屍兄也不知道跑哪裡暗自神傷去了,真看不出來,他是個這麼受不了打擊的人,而且我覺得溫雅有喜歡的人才正常,他這個做哥哥的,果真連妹妹都不放過麼?

  正想著,就聽溫雅喊了一句:「哥」,我連忙跟了上去,發現了一個很偏僻的小池塘,池塘旁邊躺著一個喝的醉醺醺的,衣衫不整的男人,不是屍兄又是誰?

  溫雅走過去,忙要將屍兄扶起來,他卻突然緊緊的抱著她,痛苦地說:「雅兒,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

  我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是溫雅卻一直沒有說話,沒有推開他,任由他抱著。他說了很多話,講起母后離世時他是如何護著她,她又是如何陪著他的,將起兩人在皇宮裡,在腥風血雨中度過的那些可怕的日子,別說是她,就連我都有點感動了。

  「你還記得麼?七年前年我們下山回宮探望父皇,當時正值我國對戰他國,你被他國敵人劫去了,我單槍匹馬獨闖敵營去救你,一路上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救回你時,我奄奄一息,是你告訴我,這世上誰死都可以,唯獨我不行,因為你離不開我。雅兒,我的好雅兒,是不是時間太久了,你都忘記了呢?」屍兄帶著哭腔說道。

  我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那副淒慘的景象。屍兄再勇猛,七年前的他也只是個孩子,他究竟是怎麼深入敵營,又是如何衝出重圍的呢?

  溫雅搖搖頭,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啞聲說:「我沒有忘記……」

  我想她也不會忘記,但是兄妹,畢竟只是兄妹,想必她當初說那句話,也是因為在她眼中,屍兄是她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又為了她差點身首異處,她說出這句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說者有意聽者又太有心,加上兩人從小就只有彼此為伴,所以造成屍兄的眼中只有溫雅。

  只是溫雅卻與他不同,她雖然清冷,卻並不是真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也就是說,所以除了屍兄,她的心裡還裝得下別人。

  我一直覺得,一個如花年紀的少女,愛上一個人卻無法和他在一起,是一件雖然悲劇,卻並不是無法接受的事情,可是,如果說這個少女因為哥哥沉重的愛,而不能愛上別人的話,這對她就太殘忍了。

  不知過了多久,風也冷了,月也暗了,我聽到溫雅用異常疲憊的聲音,啞著嗓子說:「哥哥,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我們過幾天不是就要走了麼,到時候,我只會是你的公主。」

  看著溫雅那張滿是悲哀的俏臉,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一個人的公主,我想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傳達的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我是你的女人。

  溫雅這是準備永遠追隨屍兄,捨棄自己的愛了,我覺得這對君如玉好不公平,而且她的這個決定,應該就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不知道在這時候,她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話呢,「你若食言,我便殺了你」,少女玩笑一般的話,被那個單純而嚮往著美好愛情的男人牢牢的記在心上,可是她卻沒問,若她背叛他,他會不會這麼做呢。

  屍兄沒有說話,也許他是醉的暈過去了,只是他依舊沒有鬆開溫雅,我想,天這麼冷,溫雅應該會背著他離開的吧,可是她卻抱著屍兄在這孤寂的冷夜裡坐了一夜。聽說冬夜裡喝醉酒的人躺在地上睡覺很可能會死掉,現在看天氣,雖然不算冬天,但是已經算深秋了吧,夜涼如水,我有點惡毒的想,屍兄還不如就這麼睡死過去呢。

  一晚上,溫雅幾乎沒有動一下,而她抱著屍兄的姿勢,就像是一個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屍兄把身體整個蜷縮在她的懷裡,醉生夢死,好不快活。

  天剛剛亮時,有一男子無聲無息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身著黑色描金道袍,頭戴高高的羽冠,手上持著一柄拂塵,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嬌俏玲瓏的女子,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花娘。

  那麼,這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吳天道了。

  果真人如其名,吳天道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正義之氣,一張臉雖然不帥,卻溫和的讓人頓生親近之心,又因為那威嚴的氣質而讓人不敢褻瀆一分。他款款走來,一代天師的風範一覽無餘,我感覺就是那個上我身的白鬍子老道也沒有這麼屌炸天的氣質。

  他歎了口氣,說:「雅兒,你想好了麼?」

  溫雅緩緩抬起頭,蒼白疲憊的臉上是讓人心疼的淚痕,她點了點頭說:「回師傅的話,徒兒已經想好了。」

  「為師說過,你有一場浩劫,為師雖然能看破天機,卻不一定能避免這場劫難,護你相安無事,你可知道,跟睿兒離開後,這場浩劫避無可避。」吳天道皺眉,有些憂心忡忡的說。

  溫雅搖搖頭,只說了三個字:「我不怕。」

  如果說屍兄對她的感情,是愛到必須佔有的話,她對屍兄的愛,就是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

  溫睿,你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名字,怎麼對得起溫雅這個妹妹對你的付出?

  「一個人的命自有天定,可是雅兒,你放心,只要有師傅在,縱使逆天而行,我也一定會護你們安然無恙!」吳天道篤定的說道,從他的眼神裡,我能看出他對溫睿和溫雅的喜愛之情,他就像一個父親一樣。

  只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說出了這樣的話,當時卻沒有出來救屍兄他們呢?難道是他因為被夾在了徒弟之間,所以選擇袖手旁觀,亦或是,這其中還發生了其他的,不為人知的事情?

  離別來的那麼快,當天,溫雅就收拾好東西,和屍兄一同告別吳天道,所有人都來為他們送行,獨獨缺少了那個說要身騎白馬去尋找她,去提親的君如玉。雖然知道在這夢裡獨自行走,可能會因此而斷了和溫雅的聯繫,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溫如玉,結果我就看到他癡癡傻傻的坐在昨天和溫雅聊天的石桌前,像是一具被抽取了靈魂的屍體。

  情愛磨人,就在於無論你是誰,只要被它纏上了,就會因它而受盡折磨。

  溫雅走了,而時間就像是白駒過隙,轉瞬間就是一年,這一年,溫雅大多居住在後宮裡,逗逗鳥,養養花,她把自己全身的荊棘都剔除了,像是一個從小就被嬌養的公主,而屍兄常常南征北戰,拓展疆土的同時,也為幫她報當年之仇。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溫雅從沒提起過君如玉,好像忘記了這個人一般,直到一個消息傳進來。

  那個消息,就是君如玉要大婚了。
《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