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張巨娃:「這是怎麼句話?賊老道一進契丹古墓就會沒命?」
張巨娃告訴我和索妮兒,二老道的祖師當年給這座遼墓看過風水,還指點了墓穴格局,但也立下過重誓,他和他的後人敢來盜挖此墓,必定死於非命。
我說你也是二老道的徒弟,你師傅怕死你就不怕?
張巨娃怔住了,驚道:「哎呀我哥,我真沒想到還有這骨節!」
我問他:「二老道都教過你什麼?」
張巨娃說:「那可多了,道長從頭教過我,盜墓起源於黃河流域,在民間發展到後來,融入了東北二人轉的技術特點,一般都是倆人幹活……」
我一聽就明白了,二老道那個損賊,根本沒把張巨娃當徒弟,這種話也只有張巨娃才會相信。
張巨娃沒開過眼,見到裹在契丹女屍身上的金珠寶玉,不由得起了貪心,怕字拋在了九霄雲外,讓我幫他照著亮,這就要動手取寶,他跪地給女屍磕了個頭,說道:「小老妹兒,你死後留這老多好東西也沒啥用,勻給我們幾件,也是陰功不小,我這多有得罪了。」
張巨娃念叨了幾句給自己壯膽的話,伸手想去取女屍身上的寶物,礙於屍床前隔著三具乾屍,他身量雖高,胳膊長腿長,卻也夠不到那麼遠,只好先把乾屍拽到旁邊,灌進水銀的死人外皮枯乾,但格外沉重,張巨娃拖得十分吃力。
索妮兒提著馬燈和獵槍,跟在我身後,我把二老道給的那柱香插到墓磚縫隙裡,撐起蛇皮口袋,舉著手電筒給張巨娃照亮,此刻古墓裡通風的時間已久,手電筒和馬燈照明範圍擴大了些許,能看見女屍身後的墓牆上,同樣繪有壁畫,內容十分怪誕,讓人難以理解。
契丹女屍身後的壁畫中,上方是天狼奪月,佔據了整幅壁畫的一多半,圓月變成了黑色,而且大得兀突,讓人毛骨悚然,好像多看一眼就會被它吸進去,左上角有一條形態凶殘貪婪的巨狼,在古代中原地區的迷信觀念中,將月蝕當做天狗吃月,遼國則認為是天狼奪月,兩者並無太大分別,指的都是一回事,壁畫下半部分卻是一座大山,山腹墓穴中有彩繪木槨,槨身有鎖鏈纏繞,木棺周圍侍立幾十個金俑,圍著這座山,躺有許多面無表情的人,男女老少均有,不知是死是活,這一切,都在無比之大的黑月之下。
張巨娃只顧著摸金取寶,我和索妮兒的目光卻讓這壁畫吸引,遼墓裡的壁畫多以寫實為主,唯有這幅壁畫的內容怪誕詭異,又繪在契丹女屍身後,顯得非常重要。
我凝視良久,想不出這壁畫是什麼意思,委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索妮兒自言自語道:「這壁畫多像契丹女屍做的一個夢……」
我聞聽此言,不由自主地一愣,覺得索妮兒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契丹女屍罩著黃金覆面側臥在摩羯魚床上,配以身後的壁畫,正如同展現著墓主人生前的夢境,讓人感到契丹女屍並沒有死,只是在陰冷的墓穴中沉睡不醒,若說是夢,這個夢可也夠離奇了。
我對索妮兒說:「沒準真讓你說對了,古代人迷信,以為夢能通靈,且是左右吉凶的徵兆,契丹女屍生前是皇室貴族,又身具薩滿神女這重身份,生前做了這樣一個讓她念念不忘的夢,這個夢有可能很重要,以至於在她死之前,還不忘吩咐族人把夢境畫在古墓中。」
索妮兒望著壁畫中的黑月不寒而慄:「這一定是個無解的噩夢……」
張巨娃說道:「哥呀,你倆別瞅那壁畫了,死人做過的夢,跟咱有啥相干,幫我一把行不?」
我回過神來,只見張巨娃正伸著兩手,哆哆嗦嗦地托起契丹女屍的頭部,想要摘下掛在女屍脖頸上的琥珀瓔珞,可他兩手抱著契丹女屍的頭,沒法再摘那一大串琥珀瓔珞。
我對張巨娃說:「契丹女屍是薩滿神女遼國公主,你個窮光棍是什麼出身,也敢抱她?」
張巨娃顫聲道:「哎呀我哥,你可別嚇唬我了,我這都快嚇尿褲了,虧得我這趟出門帶了兩條褲子。」
我看張巨娃真是怕得狠了,只好不再看古墓裡的壁畫,先把手電筒關掉,別在腰後的皮帶上,讓索妮兒將馬燈往前提一些,然後從女屍脖頸上摘下琥珀瓔珞,感覺份量沉甸甸的,順手放進蛇皮口袋裡,心說:「便宜二老道那損賊了。」
張巨娃輕手輕腳地將女屍頭部重新放在獸形石枕上,明知這是個死人,可一看那黃金覆面上詭異的反光,就覺得稍有驚動,契丹女屍會突然坐起來,所以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
取掉琥珀瓔珞之後,接下來要摘女屍臉上的黃金覆面,我想像不出黃金面具下有怎樣一張臉,死去千年之久的契丹女屍,是和墓室三個殉葬的侍從一樣,灌注水銀變成了滿臉黑斑的乾屍?還是依然保持著生前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