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赤須土龍(2)
大煙碟兒剛從我手中要回打火機,扭頭見厚臉皮的舉動駭異至極,忙道:「你可別把事情做絕了,不打算收村裡的東西了?何況陰陽端公周遇吉生前能夠策神使鬼,他的後人至今香火不絕,怕是驚動不得,我等要想活著出去,還得求他護佑。」
厚臉皮不服,說道:「甭管周遇吉有多大本事,他不是也吹燈拔蠟了?再說憑什麼只許村堡裡的人在咱們身後下黑腳,卻不許咱們對這棺材下黑手,我看咱就該跟他們黑對黑,看誰黑。」說著繼續砸那棺材,可周遇吉的棺材石板堅厚,他使勁砸了幾下也沒砸開,棺下樹根裡卻冒出渾濁的黃水。
棺材下的泥水不停湧出,一轉眼就把連接井底的通道淹沒了,大煙碟兒驚道:「哪來的這麼多水?」
我也同樣吃驚,藉著火把一照,發現周遇吉的棺材形狀怪異,忙對大煙碟兒和厚臉皮說:「這棺材不能動,它釘死了通天嶺的龍脈。」
那倆人一聽都是一怔:「棺材釘死了山裡的龍脈,是什麼意思?」
我說:「上寬下窄的棺材叫斬龍釘,通天嶺裡有赤須樹的根,這樹根即是龍脈,它向外生長,以至於在明朝末年引發山崩地裂,窟子軍造的飛仙村,正好壓住了這條龍脈,周遇吉的棺材則釘死龍脈,並且堵住了暗泉,使赤須樹的根部逐漸枯死,所以通天嶺至今沒有再度崩裂。」
厚臉皮說:「通天嶺這座大山崩裂與否,跟統領窟子軍的周遇吉有什麼相干?」
我說:「當年山崩地裂,村民們曾看到飛僵出沒,至今也沒人說得清那是怎麼回事,周遇吉釘死了通天嶺龍脈,想必也與此有關。」
大煙碟兒說:「你的意思是……山裡還有飛僵?」
我說:「這我可不知道,總之別動周遇吉的棺材為好。」
大煙碟兒說:「對,保命要緊,要不行,咱就別往山裡走了……」他有心打退堂鼓,可來路已經讓暗泉淹沒,眼見積水越升越高,繼續留在這個地勢狹窄的洞穴中,也絕非可行之策,急得他在原地紅著眼轉磨,無意中看到洞穴盡頭塞滿了條石,可能早年間樹根還沒枯死,堵塞山洞的條石有些地方脫落鬆動,足能容人爬進去,看這方位,多半是可以進入通天嶺山腹。
自明朝末年山裂閉合以來,通天嶺附近沒人見過飛僵,所以前邊也未必有活路,我們卻顧不了這許多,手持火把繞過周遇吉的棺材,爬進填塞著條石的洞口,火把一直未滅,說明深處有風,至此我們都不再相信通天嶺中有漢墓了,可也想不出那裡面會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東西。
大煙碟兒道:「我是想起什麼說什麼,咱們掉進飛仙村古井的遭遇,真有幾分井中天的意思。」
厚臉皮道:「這話我聽過,下半句是什麼來著,井底的蛤蟆?」
我說:「井中天是老年間的傳說了,卻不是坐井觀天,相傳以前有位樵夫掉落古井,命大沒摔死,爬又爬不上去,意外摸到那井底有條巖縫,走進去七繞八怪,不知行出多少里,竟走進了一個青峰環抱鳥語花香的所在,在其中遇到仙人,得了仙藥,這個民間傳說叫井中天。」
厚臉皮恍然道:「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咱哥兒仨掉進村堡祖廟下的古井,也在洞穴裡摸黑走出多半里了,要不順幾件值錢的東西出去,都對不起掉井裡這一回。」
三個人說著話,已爬進了通天嶺山腹,地勢豁然開闊,我站起身看看四周,枯死的赤須樹根蜿蜒似蛇,洞中塵土久積,到處掛滿了蒼苔,仰望高處有暗淡的光線,像是天光漏下。大煙碟兒以為通天嶺山壁上有裂隙,他犯了煙癮,急著出去找煙抽,攀籐付葛往上爬。我怕他一失足掉下去,招呼厚臉皮緊緊跟在他後邊,我心裡覺得有什麼不妥,可也說不清哪裡古怪。大煙碟兒見我遲疑,催促道:「勝利兄弟,咱們命不該絕,通天嶺的山壁有裂縫,肯定能爬出去。」我說:「不對,此刻是深更半夜,怎麼會有天光漏進山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