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驗屍報告

  雨勢實在是洶,而且來的莫名其妙,所以哪怕竹林和村寨直線距離只有一百米,我全力衝刺之下還是濕了半身。我躲在屋簷下抬頭望著漫天快速往下掉的雨線,心情很憂鬱,因為這麼下雨法犯罪現場會被破壞的更嚴重,直接導致的後果是大大地提高偵查難度。

  原本破案就難,有時候犯罪份子用五分鐘犯罪,可能我們要用五天,五十天,甚至更長時間才能破解,更甚至無法破解。原因很簡單,一般刑事案件中偵查人員通常只能從犯罪所造成的犯罪現場出發,通過現場勘查所得的物品、痕跡和調查訪問反映的信息入手來追溯是什麼樣的人作案,瞭解作案過程和手法等等情況。而偵查破案工作卻與此相反,一般都是從案件已形成的果開始倒回去尋找得此果的因,屬於倒敘的東西。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從一百到一倒著數數肯定比從一到一百順著數數要慢,出錯幾率要大。反正查案掌握的信息量越少破案時間會越長,而信息來源最重要的就是犯罪現場和凶器,以及屍體,下雨則會毀滅絕大部份室外現場的犯罪痕跡和犯罪證據。

  撥了撥濕漉漉的頭髮,我沿著屋簷去找程懷火和張子辰,沒走多遠已經看見張子辰,他撐著一把傘子,手裡還拿著一把傘子,打算往竹林走,大概是去找我,我喊了他一聲,他看見我連忙走過來把傘遞給我的同時,看了一眼我手裡的證物袋道:「有什麼收穫?」

  我搖頭道:「暫時還不知道。」

  張子辰做了一個手勢道:「走吧,小程在金族長家。」

  我把傘子打開走在前面帶路,沒兩分鐘就到了金族長的家門口,這是一棟苗族典型的「吊腳樓」建築,全木製,共三層的構建,從外面看已經顯得很殘舊,因為是祖上傳下來的原因吧,其實家家戶戶的房子都一樣,最老的已經有兩百多年歷史,整個村寨看,原生態的味道都很濃烈。

  進了門一眼就能看見身穿民族服飾,五十多歲,皮膚很黑的族長金禹,他正坐在客廳中間的竹椅裡抽水大煙,程懷火坐在他旁邊,膝蓋上放著一個本子在做筆錄。我快步走過去拉了一把空竹椅坐另一邊,和金族長招呼,我叫他禹叔,講的是國語,而不是苗語,畢竟程懷火和張子辰都不會聽苗語。

  金族長道:「下這麼大雨真是為難了你們,不過小雨你已經好久沒有回來過。」

  我道:「工作忙,加上父母又終日在山裡放羊,我回來就一個人,所以少回。」

  「現在你媽和你二叔在山裡,你爸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在家休養。」

  我頓時有點緊張,因為我不知道這個情況,我爸沒給我電話,不過村寨這裡壓根就沒有電話。程懷火看出來我的擔憂,他道:「要不你回家看看?這裡有我呢!」

  連忙離開了金族長家,我撐著傘子往自家趕,就兩條巷子,很快到,我推開門卻看見我爸金夜民,他要外出的模樣,我原本以為他會躺在床上狀態很糟糕,不過看他生龍活虎的我又鬆了一口氣,我道:「爸你幹嘛去?下大雨生病就別亂跑了吧!」

  我爸驚訝的看了我幾秒:「怎麼回來了?誰告訴你我生病?」

  「我回來查案,禹叔說了我才知道,走,回去坐。」我把我爸拉回去,讓他坐在椅子上,「你哪兒不舒服?」

  「普通傷風,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下這麼大雨我要回山裡把你二叔替回來,村寨出這麼大事他們還不知道,我怕你嬸嬸一個人在家害怕。」

  「那你等等,雨小了再去,順帶可以和我說說這幾天村寨的狀況,十八的奶奶死前那幾天有什麼異樣情況發生沒有?」

  「我就她死之前一天下午回的來,我不知道,禹叔不知道嗎?」

  「我同事在問,我問你,十八近來呢?有異樣沒有?」

  「孩子,我一個月二十多天在山裡,你問我最笨了,這雨估計一時半刻小不了,我真要去替你二叔回來,不然去晚了他摸黑回來很危險。」我爸歎了一口氣,「這案件怎麼就找你查呢?不是要避嫌嗎?」

  「避嫌的條件是……不是,我查怎麼了?這就是我的工作。」

  「老太太邪門,你自己小心吧,孩子。」我爸說完這句又歎了一口氣,快速從椅子起來,拿著傘子出門,不過沒走幾步又回頭說忘了拿東西,上了二層有三分鐘才下來。

  我站在門口看著我爸的背影消失,才返回屋子,轉進廚房,當然我不是要找東西吃,而是看看我爸熬過什麼藥?確定是醫治傷風的藥以後我才放心,打算重返回金族長家,結果剛出門就看見張子辰帶著程懷火走過來,我把他們迎進屋裡道:「這麼快問完?」

  程懷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道:「你爸沒事吧?」

  「已經回山裡。」

  「靠,你太不孝了吧?生病還得工作?你不攔阻?」

  「替我二叔回來,我嬸嬸一個人在家,沒辦法的事,你還是告訴我你這邊怎樣吧!」

  程懷火直接把筆記本遞給我,我看了起來,都是些沒價值的記錄。等我把筆記本遞回去的時候,程懷火道:「金族長已經表態,如果明天不下雨,他盡量發動寨民去找老太太的屍體。」

  張子辰道:「還是你們有辦法,我們跟他談他不願意。」

  「是小雨的面子,這傢伙面子大,是村寨之星。」看我瞪眼睛,程懷火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原本想來探望令尊大人的,既然令尊大人不在我們就撤吧!」

  半小時以後,我和程懷火,張子辰到了鎮人民醫院的冰庫房外間,法醫工作的地方,當然這不是正宗的法醫室,而且一般來說小鎮沒有法醫,只有縣城有,小鎮出了命案需要驗屍法醫才下來,如果技術上沒問題,需要化驗的項目不多,屍體會盡量留在當地醫院,只有技術上有問題才會運送到縣城。

  法醫是很匱乏的人才,一個縣城就三四個,剛好冰庫房裡面的兩個我都認識,他們是張大華和陳小春。雖然我們關係很好,不過我們從來不握手,更別提擁抱,因為他們身上總有一股令人受不了的屍臭味,他們自己還嗅不到。當然就算嗅到都無所謂,他們能對著屍體吃飯,還吃的津津有味,要是我我會選擇餓死。

  我問張大華:「屍體檢驗結束了吧?」

  張大華道:「報告都已經寫好,正打算走人你們就闖了來。」

  報告在陳小春包裡,他當即拿出來道:「走,帶你們進去看看。」他很瞭解我,知道我不單單只看報告,還要看屍體。

  程懷火不太想去,我硬拉他把他拉進冰庫房內間,裡面溫度很低,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而屍體就放在屍體冷藏櫃裡面,陳小春把冰櫃拉出來,把屍體連包屍袋一起移動到工作台上,接著快速拉開包屍袋拉鏈,頓時一具看上去四十多歲年紀的男性屍體就呈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這是個胖子,身材又矮又圓,臉面肌肉嚴重扭曲,眼球微凸,嘴巴大張,看上去像是受驚嚇而死!他的肚子雖然已經處理過,看上去仍然觸目驚心,確實是張子辰原來和我說的那樣,正中間開著一個很不規整、很詭異的大洞,程懷火當時已經受不了,用力掙脫我的手道:「人有三急,我先上個廁所,你們繼續。」

  「我猜他忍不到廁所就要吐,你這人真壞,每次都拉他進來。」陳小春剛說完,外面已經傳來了陣陣的嘔吐聲,陳小春哈哈大笑,笑完拿起報告頓時又變的非常嚴肅,「死者林偉業,四十二十歲,左臂有一道寬一毫米,長十二厘米,由深到淺的劃痕。上腹被破開,傷口長二十二厘米,寬十三厘米,呈不規整狀,心臟被取走。除此之外死者並無其它的明顯外傷,初步懷疑死亡原因是瞬間受到巨大的驚嚇……」

  我靠,真的是這樣,他死前到底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坦白說我不願意是這種結果,因為如果死因是瞬間受到巨大驚嚇,肚子被破開就是死亡以後發生的事情,人已經死了為什麼兇手還如此殘忍?心裡想著,我嘴裡問:「死者是不是有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

  「要化驗過才知道。」遲疑了幾秒,陳小春小聲道,「有些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死者肚子上的傷口很詭異,和所有我認識的利器包括鈍器都對不上號,像是直接用手撕開的結果,但我又找不到死者之外的其它組織和皮屑,你說怪不怪?」

  我頓時感覺背脊骨發涼起來,而且和冰庫房的溫度無關,張子辰說的我可以不信,但法醫會亂說嗎?
《鬼探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