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納衣
此時是初春,自然不會像電視劇裡寫的一樣,逛一圈就採來一堆野果,一入眼全是新抽的綠色,沒有半點食物可尋,我又爬了幾顆矮樹,看到幾隻鳥窩,裡面沒有蛋,等我心灰意冷捂著肚子回去時,卻發現鬼魂陳正在嚼一堆東西。
這小子,已經餓的開始啃草了。
我走過去,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地上那堆形似蘿蔔苗的植物,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弄來的,但鬼魂陳既然會吃,想必也沒有毒。我也沒資格再挑三揀四了,連忙塞了一根在嘴裡,澀的,帶點甜味,嚼起來很脆,卡嚓卡嚓的,味道沒有我想像中得難吃。
大約吃飯是人最放鬆的時刻,在單調的卡嚓聲中,我道:「陳哥,你要找的那副地圖,有什麼用?」我問完,鬼魂陳沒有回答我,其實這也在我的意料之外,這一路上,鬼魂陳與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就連在迷眼洞,我唯一一次大顯神威,救眾人與危急時,他也在事後立刻還清了人情,擺明了不想跟任何人產生牽扯。
自找了個沒趣,我摸了摸鼻子,吃完草便倒在地上睡,我和鬼魂陳沒什麼可交流的,一夜無話,直至第二天天明,我們又開始了叢林行走,這非常無趣,只有真正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走到中午十分,叢林的樹木逐漸稀疏起來,於此同時,在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大片綠油油的農田。
我看到這個就愣了,剛才還處於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但一瞬間,就冒出人類文明的痕跡了,鬼魂陳心情挺好,慢悠悠的說道:「應該就在前面。」
我們順著農田往前走,走了沒幾步,樹林裡便突然竄出了幾個人。
「請停下。」說話的是一個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的年輕人,皮膚黝黑,穿著少數民族的服飾,背上背了一把弓箭,此刻,他一手做出阻止我們的動作,一手握著弓。
這年輕人看著很平常,但我有種預感,如果我們再往前一步,他說不定就會搭弓射箭。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蟒山類遇見外人,不是我想像中得蠻民,似乎跟外界的任何一個少數民族都差不多。
跟在這個年親人身後的,還有兩個比較健壯的小伙子,背上同樣背著弓,三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鬼魂陳沒開口,冷冷的看著三人,大約是姓陳的目光太過不友善,片刻後,原本還用『請』字的年輕人,臉色黑了一下,道:「這裡不許外人進入,你們快點離開。」一邊說,他一邊指了指農田前的一塊石碑。
那石碑原本是非常大,該是很扎眼的,但由於被籐蔓覆住了一些,又加上我們之前的心神全部被農田吸引過去,因此反而沒有發現。
石碑上有兩個大字和一溜的小字,小字看不清楚,大字我還是認得的,上面寫著:納衣。
我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對這兩個字沒有特別的印象,也不知這是一個少數民族的名字,還是這個村寨的名字。我觀察了一下他們的衣飾,有點像雲貴一帶的侗族,又有些像苗人,但沒有一個是穿現代衣服的。
我估摸著,這應該就是那個寨子裡的人類,心說不能結仇,見鬼魂陳不打算搞外交工作,我便擠出一個欣喜至極的笑容:「這裡居然還有人!不要誤會……我們是攝影團隊,想進蟒山餘脈采景,但是沒想到前面有條瀑布,我們兩個和同伴分散,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按我的估計,山民一般都比較淳樸,只要說的可憐一點,應該就能打動他們,然後收留我們去寨子裡坐一坐。
誰知我說完,其中一個比較壯的小伙子,對事先開口的年輕人道:「歧築,我看這人賊眉鼠眼,很不可信。」
賊眉鼠眼?
我頓時就有種血往腦袋上湧的感覺,我發誓,我活了二十四年,從來就沒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過我。
那個叫歧築的年輕人看了我一眼,道:「你們還有同伴?」
為了給大伯等人鋪路,我忙點頭,道:「有!也不知是不是被湖水往下衝,我們正打算沿途找人,但……我們的食物和裝備都丟了,所以……」
我沒說完整,接著便用眼神看那個叫歧築年輕人,看的出來,他似乎是三人中的小頭頭。
這幫人的戒備心明顯很高,看得出來,也很不歡迎外人,最後歧築大概是良心發現,點了點頭,道:「你們跟我們來,不過進了寨子,不要亂走,也不要多問。」
我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道:「只要給我們吃的就行。」
鬼魂陳沒有多說什麼一路裝啞巴,低著頭,跟一個小媳婦一樣,走在我們一幫人後面。
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為了方便之後的事,我一路上便著法兒跟歧築等人套近乎,我先是讚美一下他們的衣服,問是哪個族的,衣服很有民族特色,怎麼也該拿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
歧築三人理都不理,我心知還沒有摸透,要套近乎,就一定要知道對方是什麼性情,於是我又換了個話題,說這些禾苗長勢挺好,今年肯定能豐收,歧築總算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但也沒多說話。
一路過去,農田漸少,最後成了一片起伏的草原地帶,一眼望去丘陵起伏,上面佈滿了青草,沒有樹木一類的植被,似乎是人為的。
草地上開滿了一種淡白色的花,形狀如同蝴蝶蘭,密密麻麻,挨挨擠擠,漫山遍野都是,一眼望去都看不見盡頭,就在這時,走在後面的鬼魂陳卻突然拽了一下我的胳膊,一向輕飄飄的語氣,變得有些深沉,他道:「有毒。」
毒?
我反應過來,眼神示意那些花,道:「它們?」
鬼魂陳點了點頭,矗立在原地沒動,也就在這時,歧築等人在原地停下腳步,拿出一根竹製的長哨子,開始對著花海吹奏起來,片刻後,在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同樣的哨子聲,帶著一種特有的節奏,如同在回應。
歧築聽完那哨子的回聲,面上鬆了一口氣,對我道:「族長同意你們進去了,走吧。」說著,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瓶,瓶裡有一種比較刺鼻的液體,他塗抹了一些在手指上,隨後手指在人中的位置一抹,形成了一條淡黃色的紋路。
隨後,他將那小瓶子給我,道:「這片花海是有毒的,野獸不敢進去,人在裡面走不到一半就會暈倒,這個能辟毒。」我發現,這小子雖然看起來有些拽,但心思似乎不重,否則也不會一下子說出花海的奧秘。
我點了點頭,給自己抹上,順道幫鬼魂陳抹了一下,那種味道很刺鼻,而且經久不散,原本這些花是有淡淡的香味兒,但我們鼻子裡,此刻只能聞到類似蠶繭一樣刺鼻的味道。
這片花海比較大,我們足足不行了將近十多分鐘才走出去,身處其中,自然是一飽眼福,只是誰又能想到,這些花得毒素,卻可以讓人昏迷甚至久吸致命的程度。
一路下去,由於我堅持不懈的套近乎,三人多少也鬆懈下來,歧築雖然拽拽的,但還算有禮貌,另外兩個壯小伙心思就沒那麼多,等我們從花海中走出去時,已經跟我勾肩搭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