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羅夫和唐風都等著韓江繼續說下去,可是韓江卻沒了下文,唐風急了,「你倒是繼續說啊,你怎麼斷定布爾堅科與地堡廢棄有關呢?」
「我只是做了個合理推斷,你們想想,之前布爾堅科是因為犯了錯誤,才被降職使用,戴罪立功的,那麼之前他所在的單位正是這個第十三局,現在我們知道地堡是克格勃十三局修建的,那麼布爾堅科的錯誤很可能與此相關。」
韓江的話,讓唐風和馬卡羅夫頻頻點頭,韓江又說道,「你們再仔細找找這些文件,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
於是,唐風和馬卡羅夫又開始查看這些已經發黃的文件,這次他們更加仔細,但是大部分文件都是關於地堡修建的普通文件和圖紙,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可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以為就要這樣結束的時候,馬卡羅夫忽然從一沓裝訂起來的文件中,發現了一張皺巴巴已經發黃的文件,馬卡羅夫只看了一眼,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隨即,他緩緩念出了文件上的文字:
關於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玩忽職守的處罰決定
鑒於符拉迪沃斯托克工程副總指揮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在修建第二十一號地堡過程中,多次玩忽職守,致使第二十一號地堡無法正常使用,給國家和人民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給國家安全委員會聲譽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經國家安全委員會和第十三局研究決定,給予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同志記大過,開除黨籍,撤職使用的處罰決定。
國家安全委員會
國家安全委員會第十三局
1968年4月17日
「看來這就是布爾堅科降職使用,戴罪立功的原因。」韓江聽馬卡羅夫念完這份文件,馬上脫口而出。
「但是這份文件裡卻沒有提到處罰布爾堅科的具體原因,只說玩忽職守?!」唐風皺緊了眉頭。
「看最後對布爾堅科的處罰是很嚴重的,這個玩忽職守恐怕不那麼簡單……」韓江喃喃說道。
「因為布爾堅科的玩忽職守,導致整座地堡無法使用,可是我實在看不出來這座地堡為什麼就不能使用了?」唐風向四周望去。
「對了,那幅工程圖呢?」韓江忽然想到。
唐風又從背包裡掏出了那張工程圖,韓江接過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忽然,韓江,一拍工程圖,「你們發現沒有,在工程圖上沒有這個房間。」
「布爾堅科在施工過程中沒有按圖紙施工,私自篡改了圖紙,導致二十一號地堡無法正常使用,這樣也許就合理了。」馬卡羅夫推斷道。
「可我還是看不出來,光是這一個房間怎麼就導致整個地堡無法使用?再說,在建造施工中,對圖紙稍加改動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唐風道。
「這也許就是問題所在,在施工建造中隊圖紙稍加改動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還有兩種可能性,一,這間屋子有問題,而且是導致整個地堡無法使用的大問題;二,地堡中還有什麼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或沒有發現的問題,可能是導致地堡無法正常使用的原因。」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第一種可能性我覺得幾乎不可能……」唐風仰著頭環視屋頂,「至於第二種可能性,我們之前看到的情形基本上和工程圖上繪製的差不多,也沒發現什麼和工程圖上不符的地方。」
「想知道這間小屋是否有問題,我看還是好好再找一下小屋中的問題。」馬卡羅夫打斷兩人的猜想,將目光又落在了落滿灰塵的書架上。
唐風和韓江也將目光重新落在書架上,可是他們將整個書架搬空了,也沒有再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唐風佇立在這間不大的小屋中間,環視四周,只剩下一個地方還沒有看過——床底下。
唐風的目光移到床底下時,韓江也意識到那是最後一個死角,韓江猛地撲到了床前,趴下身子,將上半身幾乎探進了床下,「床下有東西嗎?」唐風急於想看到床下的情形,但是韓江健碩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韓江才從床下鑽出來,同時拖出來了厚厚一摞木板,「這是什麼?木板?」唐風疑惑地看著木板。
「不,是畫板。」馬卡羅夫已經看出了端倪。
「畫板?」唐風再定睛觀瞧,這才發現韓江從床下拖出來的是一摞厚厚的摞在一起的畫板。
畫板上落滿了灰塵,大小厚薄都不一,韓江先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幅畫,最上面一幅畫是倒蓋過來的,韓江翻過這幅畫,看見這是一幅油畫,畫面上是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很像俄羅斯的田園風光,而且很像列賓的風格!」唐風喃喃說道。
韓江沒說什麼,放下這幅畫,又按順序拿起了第二幅畫,還是一幅田園風景油畫,只不過在畫面遠處出現了類似克里姆林宮的洋蔥頭式建築。
「這不會是早期莫斯科周圍的田園風光吧!」唐風胡亂猜測道。
「難道都是這些田園風光?」韓江擰著眉頭,繼續拿起第三幅畫,第三幅油畫呈長方形,畫風一轉,畫面上是一派大漠風光,畫面上一層薄薄的灰塵,襯托著這幅大漠風光更加絢麗逶迤。
唐風禁不住伸出手,輕輕拭去了畫面上的灰塵,畫面漸漸清晰起來,唐風忽然覺得眼前這幅場景似曾相識,「好一派大漠風光。」唐風喃喃自語,但是一時又記不起在哪見過這幅大漠風光,也許沙漠中的景色總是太相似了。
唐風的思緒還沉浸在上一幅畫時,第四幅畫已經出現在三人面前,這幅畫又是一派大漠風光,所不同的是……唐風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發現在畫面中央的沙漠中,出現了一個大沙坑,沙坑裡面出現了纍纍白骨,大部分是凌亂的,不成人形,但是卻有兩幅骨骸呈完整的人形,雙臂往上,兩腿用力往下蹬踏,那架勢,這兩具骨骸彷彿還有生命,突然,唐風畫面上那兩具骨骸又慢慢長出了肌肉,鮮紅的肌肉,肌理清晰,血脈噴張,這……這分明是兩個鮮活的生命在不懈地努力,奮力向沙坑上攀爬,似乎……似乎他們身後沙坑裡正有兇猛的野獸在追逐他們。
這時,唐風渾身一激靈,再向畫面看時,畫面那個人仍然是兩具骸骨,沒有鮮紅的肌肉,噴張的血脈,那兩個鮮活的生命瞬間消失了,沙坑中間除了黃沙,就是白骨,沒有任何其它什麼東西,難道剛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別愣著了,用相機把這些畫都照下來。」韓江對唐風發號施令。
唐風忙去掏相機,可是他的雙手卻有些顫抖,當唐風掏出相機對著這幾幅油畫拍照時,手抖得更厲害了。
「唐風,你不覺得這幅畫的畫面似曾相識嗎?」韓江忽然問道。
「似曾相識?」唐風倒沒注意這點,但是韓江這一說,唐風也看出來了,「是的,是似曾相識,畫面很像大白泉。」
「大白泉?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泉水呢?難道這幅畫的作者看到的是乾涸的大白泉?」韓江一頭霧水。
唐風又仔細看了看畫面,似乎又覺得這幅畫畫的並不是大白泉,「你看這是大白泉嗎?首先,大白泉的水沒有干,其次,大白泉那裡的屍骨都分佈在岸邊,很有規律;而這幅畫上不但水面乾涸,而且屍骨極其凌亂。」
「所以你覺得這幅畫畫的不是大白泉?」韓江反問道。
「嗯,再說這幅畫的作者應該是位俄國人,他又怎麼去過大白泉?除非……」唐風欲言又止。
「除非他是科考隊的隊員!」韓江驚道。
「不,這不可能。」馬卡羅夫搖著頭,說,「我不相信科考隊還有人能活下來,我雖然沒去過你們說的這處大白泉,但是這樣的沙坑在這片沙漠中多得是,根本無法證明這裡就是你們所說的大白泉。」
「多得是?」韓江和唐風同時驚道。
「你們還記得我曾經對你們提到過的野狼谷,野狼谷不是一條單一的峽谷,而是由錯綜複雜的多條峽谷組成,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峽谷群,我和布爾堅科第二次來到野狼谷時,曾經發現過不止一處海子的痕跡。」馬卡羅夫的思緒很快又飛到了過去。
馬卡羅夫的回憶很快被第五幅畫給拽了回來,韓江手上的畫面又變了,畫面上變成了一大片戈壁灘,而在無邊無際的戈壁灘上,很顯眼地佇立著兩根巨大的石柱,兩根石柱呈奇怪的形狀,同時向內傾斜,直至最後兩根巨大的石柱,完全傾斜到一起。
「很詭異的一幅畫,戈壁裡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兩根石柱?」唐風盯著畫面出神。
「是啊,這幅畫的場景讓我也很吃驚。」韓江停了一下,又說,「不過我可以確信,我沒有見過這個地方。」
「嗯,我也可以確認。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唐風點點頭。
兩人把目光轉向馬卡羅夫,馬卡羅夫也搖了搖頭,一臉的迷茫。韓江又拿出了第六幅畫,這幅畫畫的是戈壁風光,蒼涼的戈壁灘深處,還隱隱約約又幾棟房屋。
唐風覺得這幅場景很眼熟,「這……這不就是前進基地嗎?」
韓江也點點頭,「不錯!這就是前進基地。但是……但是畫這幅畫的角度卻很有意思。」
唐風也注意到了這幅畫的角度,「是啊,這幅畫中前進基地處於遠處,顯然作者在畫這幅畫時的視角離前進基地保持了很長一段距離,再從角度和方位看,我忽然覺得這幅畫的作者當時是在二十一號地堡附近,或者……或者是以二十一號地堡為視角,去看前進基地,去畫的前進基地。」
「是的,就是這樣。」韓江同意唐風的判斷。
「這就有問題了……」馬卡羅夫馬上想到了什麼,「前進基地是在地堡廢棄幾年之後才有的,而且我一直不知道地堡的存在,那麼畫這幅畫的人……」
韓江打斷馬卡羅夫的話,「畫這幅畫的人我想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性就是你們基地的人,更準確點說,就是布爾堅科,或是他手下的人;二,那就是你們在前進基地的時候,在這裡,二十一號地堡裡還隱藏著別的什麼人!」
「還隱藏著別的人?」唐風感到震驚。
「這……」馬卡羅夫遲疑地看看韓江。
韓江又反問馬卡羅夫,「您跟布爾堅科相處了幾年,你發現他平時喜歡繪畫嗎?」
馬卡羅夫想了想,然後使勁搖了搖頭,「沒有,我跟他相處幾年,從未見他畫過畫,也從未見他對畫感興趣。」
「那你們基地還有其他人對油畫感興趣嗎?包括那些學員?」韓江追問。
「沒有,從沒有發現,而且基地裡也沒有繪畫用的畫板和顏料,附近方圓幾十里都是無人區,就是幾十公里外的小鎮上,也沒有這些東西。」馬卡羅夫回答的很乾脆。
「這就怪了!難道這裡還隱藏著其他人?」韓江喃喃自語,陷入了沉思。
一陣沉默後,唐風催促道,「繼續看下面的畫。」他似乎在下面那幅畫上看出一些新的端倪。
韓江拿出第七幅畫,依然是一幅油畫,畫的依然是大漠風光,只是在漫漫黃沙中,出現了幾座喇嘛塔,特別是近景的一座喇嘛塔,極其輝煌高大,這幅圖景很快讓唐風聯想到了一個地方,「這不是黑水城嗎?」
韓江也看了出來,「對,確實是黑水城。」
「只是……」唐風忽然發現在那座輝煌高大的喇嘛塔前,跪著一個人,一個穿蒙古長袍的人,但是那人的相貌卻又不似東方人,而像是一個西方人,唐風感到詫異,「你們看到跪在塔前的那個人了嗎?」
「看到了,有什麼特別的?」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如果我判斷不錯,畫上畫的是黑水城,那麼這座輝煌高大的佛塔就應該是科茲諾夫盜掘出沒藏皇后佛像的那座喇嘛塔,也就是所謂『偉大的塔』,那麼,怎麼會有一個人如此虔誠的跪在這座佛塔前,而且從畫面上看,這人雖然穿了一身蒙古樣式的長袍,但似乎不是東方人,更像是個西方人的相貌?」唐風分析了一番。
「西方人?俄國人?」韓江看看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畫面上那個人,一個老年男人,留著很長的絡腮鬍子,身著蒙古式長袍,「看樣子確實很像一位俄國老人,難道是科茲諾夫?」
「不可能啊,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的時候,應該只是個中年人,後來他也再沒有到過黑水城。」唐風搖著頭說。
「那畫中這個老人是誰?」韓江問。
「也許只是個虛構的人物,我更關心畫這幅畫的人是誰?」唐風道。
「他去過黑水城?」韓江脫口而出。
「這倒不一定,但一定對黑水城是有所瞭解的人。」唐風道。
「不,我不覺得畫面上那個人物是虛構的人物,我總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人……米沙?」韓江隨即自己又搖搖頭,「不,不是米沙,會是誰呢?」
韓江喃喃自語時,手沒閒著,他搬開了這幅油畫,底下露出了第八幅油畫,也是最後一幅,與此同時,三人都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低頭觀瞧,原來在第七幅和第八幅畫之間的縫隙中露出了一個鐵盒子。
那個黑色的鐵盒子靜靜地躺在第八幅畫上,唐風伸手就要去拿那盒子,「等等!」卻被韓江喝止。
唐風驚得縮回了手,韓江示意唐風和馬卡羅夫退後,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將鐵盒慢慢拿起來,韓江輕輕掂了掂份量,盒子挺沉,還有一些輕微的響動,韓江估計不出盒子裡面是什麼東西,他又將盒子輕輕放回第八幅畫上,然後稍一使勁,便打開了鐵盒子,裡面是一把匕首,還有一些放置在棉花上粗細不等,長短不一的針,其中以一枚最長的最粗的針,仍然綁在已經有些生銹的匕首上。
馬卡羅夫只看了一眼,便渾身一震,「這……這好像就是當初布爾堅科對付學員的傢伙。」
「哦!你是說布爾堅科就是用這個東西在學員們身上刺青的?」唐風問。
「是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東西。」馬卡羅夫聲音很小。
唐風盯著那些已經有些生銹的針,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可怕的圖案,不,那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圖騰。
韓江重新將鐵盒子蓋上,又將身子探到床下,「床下還有東西?」唐風問。
「裡面還有些奇怪的瓶瓶罐罐!」韓江說著,將幾件瓶瓶罐罐拽了出來,唐風仔細一看,一個瓷盤,一件軍用飯盒,還有一個軍用搪瓷水杯。
「這是幹什麼的?當年住在這的那人,就是用這些東西吃飯的?」唐風不解。
「那也沒必要把這幾件東西放床底下呀!」韓江皺著眉頭,盯著腳下這幾件瓶瓶罐罐,他忽然發現那件白色瓷盤盤口有多處磕碰,抹去上面的灰塵,底下仍然很髒,像是粘了一層什麼髒東西,再看那軍用飯盒和軍用搪瓷水杯,也是多處磨損,「看來這幾件東西使用很長時間了,而且很髒。」
「為什麼沒有刀叉,勺子?」馬卡羅夫道。
韓江翻了翻這幾件餐具,又用手電朝床下照了照,「沒有,確實沒有刀叉和勺子!」
「這就奇怪了,難道這是給動物吃飯用的?」馬卡羅夫又道。
「這倒很有可能,這間屋子的主人養了一條狗。」唐風道。
「不去管這些破爛了,這兒還有一幅畫呢?」韓江這一說,眾人才想起來,地上還有第八幅畫沒看呢?唐風和韓江輕輕拂去最後一幅畫上的灰塵,他們看見畫面上是一位端莊美麗的女性,看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金髮碧眼,穿著一身俄羅斯傳統長裙,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絲微笑,整幅畫給人一種和諧淡雅之美。
「怎麼跑出來一幅肖像畫?」唐風詫異地說。
韓江和馬卡羅夫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幅畫,什麼話都沒講,他倆彷彿都被這幅畫上的女子吸引了。
三人又仔細搜尋了這間小屋,再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韓江不禁搖頭道,「小屋的主人再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了。」
「他留下的東西已經不少了。」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
韓江和唐風聽馬卡羅夫這麼說,都是一驚,「老馬,你想說什麼?」韓江追問。
馬卡羅夫搖搖頭,「不,我不想說什麼,我們確實在這裡發現很重要的兩份文件,兩份文件全都與布爾堅科有關,所以我現在敢肯定這裡一定和布爾堅科有關。」
「甚至布爾堅科就是這處小屋的主人。」韓江停下來,看了看馬卡羅夫,又看看唐風,「布爾堅科在第十三局負責建造第二十一號地堡,我們現在還不知是什麼具體原因,但是因為布爾堅科的玩忽職守,導致整座地堡被廢棄,之後,布爾堅科遭到了嚴厲的處罰,這個處罰一直延續了幾年,直到克格勃準備派老馬來此地建立前進基地,才允許布爾堅科戴罪立功,但是布爾堅科卻利用前進基地靠近地堡的便利,在地堡內秘密訓練學員,這間小屋可能就是他的一個住所。」
唐風聽韓江的分析,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不,你這個分析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卻有幾個漏洞,首先,前進基地怎麼正好處於地堡的附近?這難道只是巧合?其次,布爾堅科為什麼要在地堡中訓練學員?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一點,這確實很可能是巧合,或許是克格勃上面有意的安排,這樣可以廢物利用,使這座沒有啟用的地堡發揮些作用。」
「上面的有意安排,為什麼身為基地負責人的老馬卻不知道?」唐風反駁道。
韓江無言以對,憋了一會兒,才道,「那就算是巧合吧,至於你說的第二點,我認為布爾堅科在地堡中訓練學員是要目的,至於是不是為了瀚海宓城,我現在還不好說,但他不告訴老馬,自己在地堡內訓練學員肯定是有目的,再加上日後學員暴動的情況,充分說明布爾堅科利用職務便利,私自訓練了這支厲害的隊伍。」
「好,就算是布爾堅科私自訓練了這支厲害的隊伍,那麼,他畢竟後來死了,從後來基地暴動的情況看,這支隊伍在布爾堅科死後仍然有強大的戰鬥力和組織協調能力,甚至於外國的某些機構有聯繫,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最初我們討論的那個話題上來了,布爾堅科是這支隊伍的頭,還是後來有人暗中篡奪了這支隊伍的領導權?」
唐風反問韓江,韓江沒回答,馬卡羅夫倒說道,「我現在更傾向於後者,我還是不能相信和我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布爾堅科一手創建了現在這支和我們為敵的隊伍。」
「這只是你的主觀想法了,我們已經知道這支身上有鷹狼刺青的隊伍早在民國時就出現在絲綢之路上,其後幾起幾落,有時銷聲匿跡,有時又突然出現,我不知道布爾堅科的目標是不是瀚海宓城,但是他無疑是這個組織漫長歷史中的重要一環。」韓江肯定地說道。
「布爾堅科也許只是整個組織,整個陰謀中的一顆棋子?!」唐風道。
「布爾堅科?你究竟還隱藏了多少秘密?究竟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馬卡羅夫盯著屋頂,不禁用俄語喃喃自語起來。
韓江和馬卡羅夫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唐風一扭頭,忽然瞥見維修車間捲簾門外面似乎有些異樣,剛才他們進來時,維修車間的捲簾門就是這樣,只露了底下一截,他們三人彎腰鑽進來的,這會兒……唐風猛地睜大了眼睛,那是一雙腿,有人在外面!
葉蓮娜?梁媛?不,都不是,那像是男人的腿,唐風驚得不知該如何招呼韓江和馬卡羅夫,他想喊,卻又忍了回去,他使勁地拍了拍韓江和馬卡羅夫的肩膀,「幹嘛?」韓江叫出了聲。
唐風趕忙回頭對韓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等他再轉過臉來時,維修車間捲簾門外的那雙腿不見了,「腿……腿,剛才,那兒……那……那底下有一雙腿……」
「什麼?哪有什麼腿?你看花了吧!」韓江冷笑道。
「不,是真的,真的,我在捲簾門下看到一雙腿!」唐風也叫出了聲。
韓江和馬卡羅夫皺著眉頭,看了看捲簾門,然後對視一眼,便拔出槍,衝出了小屋,快步穿過空蕩蕩的維修車間,唐風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三人接近捲簾門時,放慢了腳步,唐風跟在韓江身後,側身隱蔽到捲簾門一側,馬卡羅夫則隱蔽到了另一側,韓江和馬卡羅夫交換了一下眼色,韓江又衝唐風做了個手勢,意思讓唐風掩護,唐風點點頭,三人準備停當,韓江和馬卡羅夫幾乎同時側身躍出了捲簾門下的縫隙,然後在地上連滾幾下,重新找好隱蔽位置,舉槍衝向漆黑的巷道,唐風也跟著鑽出捲簾門,隱蔽在牆壁旁,舉槍向四周望去。
四周漆黑一片,唐風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雙手舉槍,但兩隻手都在顫抖,待唐風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韓江怒道,「媽的,你說的人呢?難道是鬼啊?」
唐風也沒發現寬大的巷道內有人,但是兩邊其它的幾扇捲簾門下是否隱藏著什麼,他沖韓江指了指其它幾扇捲簾門,韓江與馬卡羅夫分頭來到其它三座捲簾門下,裡面漆黑一片,韓江憑著多年的經驗,幾乎可以確定這幾扇捲簾門後面沒有人,他這才推開了手電筒,向裡面照去,果然,其它三扇捲簾門後面並沒有任何人影。
韓江和馬卡羅夫這才長出一口氣,可是驚魂未定的唐風依然緊緊握著槍,默默佇立在漆黑的巷道中,韓江走過來,拍拍他,唐風這才略微緩過神,「我剛才真的看到了一雙腿。」
「你太緊張了,那是你的幻覺。」韓江道。
「幻覺?不,不可能!」唐風執拗地說著。
「行了,咱們下來時間也不早了,葉蓮娜和梁媛在上面也該著急了,我們還是趕緊上去吧!」韓江催促道。
「那我們不找這一側的大門啦?」唐風還沒忘了按照工程圖的標示,在寬大巷道的東側應該有一座巨大的門,這座門很寬,可以容大型車輛直接進入地堡。
唐風不死心,衝到三號大廳的東頭,按照工程圖的標示,這裡就應該是那扇大門的位置,可是唐風卻發現,面前完全是一堵鋼筋混凝土的堅固牆壁,與地堡其它地方的牆壁沒有兩樣,根本看不出門的痕跡,更別說如何打開這扇大門了。
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韓江和馬卡羅夫已經催促他往回走了,唐風無奈,只得跟著他倆從來時的路向西退去。
一路上,三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隨時投入戰鬥的狀態,但是他們並沒有多停留,穿過二號大廳,很快撤回到一號大廳,從升降機又緩緩地回到了地面。
「你們怎麼才回來?我們都等急了?裡面一定很大吧?」還沒等唐風喘口氣,梁媛便迫不及待地拋出一連串為什麼。
「這裡太奇怪了,我們一直擔心你們。」葉蓮娜也說。
唐風簡要地介紹了一下地堡的情況,葉蓮娜和梁媛驚得目瞪口呆,葉蓮娜問馬卡羅夫,「父親,當年你在這兒時,對地堡就一無所知嗎?」
馬卡羅夫失神地望著窗外的戈壁,搖了搖頭,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唐風看看這間鐵皮屋子,忽然覺得這裡更加詭異。
五個人又乘坐那輛老爺吉普車,回到基地內。唐風,韓江,梁媛和葉蓮娜一直在討論地堡內的遭遇,但是馬卡羅夫卻一直沉默不語。
吃完晚飯,眾人很快便都進入了夢鄉,唐風這晚睡得很好,沒有噩夢,也沒有胡思亂想,但他一覺並沒有睡到天明,而是在天還沒亮之前,醒了!
唐風睜開眼,看看身旁還在熟睡的韓江,裡屋的梁媛和葉蓮娜也都睡得很沉,可是當他把目光移到另一邊時,卻發現馬卡羅夫的睡袋竟然是空的。
唐風渾身一驚,猛地驚醒過來,他伸手去摸馬卡羅夫的睡袋,冰涼,看來馬卡羅夫早就離開了這裡,馬卡羅夫是自己出去了,還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唐風想著,心跳加快起來,他拿上手電筒,慢慢摸到門後,不急著打開大門,而是在門後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打開了門,門是關好的,唐風又用手電照了一下地面,沒有發現可疑的腳印,唐風這才稍稍放下心,走出了屋外。
雖是夏季,但戈壁灘夜晚氣溫下降得很快,一陣狂風吹過,唐風感到了深深的涼意,唐風用手電照了一圈鐵皮屋子前的小廣場,沒見馬卡羅夫的人影,於是,唐風拿著手電走到了廣場中央,四下望去,不見一絲燈光,嗨,這個老馬跑到哪去了?
唐風狐疑著穿過一排鐵皮房子,再用手電照去,基地旁的一座小土丘上,似乎有個人影,但唐風手電照射的光柱掃過那人的時候,那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唐風不敢再照,關閉了手電,默默地向小土丘上的黑影走去。
走到近前,唐風這才發現這個黑影就是馬卡羅夫,可是馬卡羅夫卻一動不動,唐風輕輕地坐在了馬卡羅夫身旁,馬卡羅夫就像沒有看見唐風似的,依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遠方,遠方,是東方,唐風看出來,馬卡羅夫是在注視著東面那處訓練基地,也就是二十一號地堡的位置。
唐風推開手電,照向訓練基地,手電發出的強光穿透黑幕,照到了訓練基地的那幾棟鐵皮屋子上,隨著光柱在鐵皮屋子上的移動,唐風發現馬卡羅夫的眼睛終於動了起來。
「您沒事啊?」唐風問馬卡羅夫。
「我能有什麼事,一把老骨頭了!」馬卡羅夫聳聳肩,緩緩說道。
「你可是重要人物,當年事件的親歷者。」
「哎!」馬卡羅夫忽然重重地出了口氣,才又緩緩開口說道:「當年事件的親歷者,不錯,我是科考隊的幾個倖存者,但是我可算不上什麼重要人物。」
「你怎麼算不上呢?您經歷了那麼多!」
「因……為……重……要……人……物……全……都……死……了……」馬卡羅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擠出了這樣一句話,聽得唐風不寒而慄。
「重要人物全都死了?」唐風馬上明白了馬卡羅夫的意思,但是他很想聽聽馬卡羅夫的分析。
馬卡羅夫停了好一會兒,又緩緩說道:「科考隊當年倖存的三個人,米沙和梁雲傑都已經死了,那個暗中跟蹤科考隊的馬昌國也死了,請注意,唐風,他們三個死的時間是如此接近,幾乎都是在那個巨大的陰謀開始後。」
「巨大的陰謀?」
「是的。他們從沙漠死裡逃生之後,幾十年安然無事,偏偏是在那場拍賣會後,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先是馬昌國,再是梁雲傑,然後是米沙,所以那場拍賣會就是整個巨大陰謀的開始。」
「嗯,我和韓江也曾分析過,一切陰謀都是從那兒開始的,但我們認為陰謀早就形成了,只是由於種種原因,那個巨大的陰謀一直被封存著,冷凍著,直到冬宮的玉插屏被發現。」
「不,陰謀從來沒有被封存和冷凍,他們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而我之所以能苟活到現在,這都要拜我對這個陰謀知之甚少,所以才免了許多殺身之禍。」
「哦?那梁雲傑呢?他當年只是科考隊的翻譯,應該對瀚海宓城的秘密知之甚少!」唐風反問道。
「咱們一個個來看,根據已經掌握的情況看,米沙似乎在黑塵暴後,無意中找到了瀚海宓城,所以他是最接近謎底,最瞭解情況的人,因此他也是最應該死的知情人,要不是克格勃那麼多年的保護,以及後來他自己的東躲西藏,恐怕米沙不會活那麼久;其次,就是馬昌國,按照你們的分析,馬昌國似乎在黑塵暴之後,在大白泉投毒害死了一部分倖存的科考隊員,然後他到達了死亡綠洲,雖然我們還不能確認他究竟是一個人,還是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到達了死亡綠洲,但可以肯定他也是很接近內情的人,所以馬昌國一直隱居在美國鄉下的養老院中,否則,他恐怕也不會活那麼久。」
「是的,拍賣會就是將軍為了引出馬昌國而設,這傢伙臨死了還念念不忘找到瀚海宓城,派他兒子去競拍,這才暴露了行蹤,只不過他命還算好,在將軍抓到他之前,病死了!」
「至於說梁雲傑,我親愛的梁,正如唐風你剛才所說,梁當年並不知道什麼內情,但是從他去參加拍賣會,以及找你合作這些事上看,梁雲傑也一直期望解開謎底,對了,還有梁媛找到的那封信,這一切都說明梁雲傑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的往事,至少是這些年。」
「嗯,那封信也讓我想到了這些,我原本以為梁雲傑是因為看到那塊玉插屏要拍賣才又捲入了整個事件,現在看來,他很可能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這些事,所以……」
馬卡羅夫接過唐風的話茬,「所以他一買下玉插屏就被人殺死了。接下來就是我了,我……我剛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因為維克多被殺,捲進這件事來,我會不會依舊過著我平靜的晚年生活?」
「這……」唐風有些遲疑。
「當年倖存的四個人,有三個已經死了,只剩下我,我也應該在劫難逃,但是米沙和馬昌國是因為知道太多內情,梁雲傑是一直在調查當年之事,而我從科考隊死裡逃生之後,就再沒去關注過當年的事,所以我……」
「但是布爾堅科呢?還有佈雷寧,伊薩科夫,斯捷奇金,這幾位也不同程度地捲進了這個巨大的陰謀,而你和布爾堅科共事多年,您能說您一直置身事外嗎?」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現在開始相信那個詞了……」
「什麼?什麼詞?」
「宿命!這一切都是宿命,我從沙漠裡逃生,竟然在十多年後又回到了沙漠裡,而且就是與科考隊當年出事地點如此之近的地方,更讓我感到震驚是布爾堅科,他竟然也捲進了這個巨大的陰謀中,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竟然到今天才知道這一切,這不是宿命,又是什麼?」馬卡羅夫情緒激動起來。
「所以我相信即便您沒有被捲進來,您也無法安靜地繼續你的退休生活。」唐風平靜地說著。
馬卡羅夫張了張嘴,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兩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不遠處的二十一號地堡,此時,東方已經發白,唐風覺得在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下,正沉睡著一頭怪獸,它隨時都可能鑽出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