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在說什麼呢?」寒生驚訝不已的問道。
沈才華恍若無聞,他一面小聲叨咕著,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過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兩隻胖胖的小手猶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疊於胸前,嗓子頭依舊嘟囔著那些古怪的音階。
「噓……」老祖的屍身突然間顫抖了一下,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寒生為之一愣,驚愕的目光一會兒看看老祖,一會兒望向了沈才華。
須臾,沈才華嘴裡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腦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著淚水。
「墨墨媽媽在這裡。」他晃動著祝由舍利說道。
「什麼?」寒生詫異的接過舍利子,發現其微微有了些溫度,不由得疑惑說道,「才華,你的意思是說墨墨媽媽的魂魄在這祝由舍利裡?」
小才華點了點頭。
「你會祝由神功?」寒生越發驚異了,聲音顫抖著說道。
小才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什麼是祝由神功。
寒生將信將疑的盯著手中如核桃般樣子的祝由舍利,橢圓形並微微現出些螢光,骨質的表面有許多勾紋,就像是人的大腦一般。有一點,寒生可以確認,就是舍利原來是涼涼的並帶有淡綠色的螢光,而現在握在手中則是溫熱的,螢光也有些發紅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裡?
半晌,寒生對著老祖的屍身鄭重的發誓說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會讓你和祖墨團聚的,我們要走了,可惜無法帶上你的遺體,與劉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塊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縱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讓我在這兒將你葬了吧。」
寒生掰斷了一根粗樹杈,找了塊鬆軟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個淺淺的墓穴,然後抱起老祖的屍身放入,輕輕的替她繫上前襟上的紐扣,歎息道:「老祖啊,你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還是穿戴得整齊穩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來十餘塊大石頭蓋在了上面,山裡野獸多,防止牠們啃食屍體。
「墨墨媽媽死了。「小才華站立在目前輕輕的說道。
「是的,這裡埋葬著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靈魂將和我們一起踏上尋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華的小手,接著說道,「才華,你能夠辨別出來墨墨曾經過的地方麼?」
「能。」沈才華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們去找她。」寒生堅定的說道,至於什麼舊羊皮和格達預言,比起找回皺皮女嬰來,已經不重要了。
恩梅開江穿過緬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熱帶雨林,然後匯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達曼海。
寒生和小才華站在恩梅開江的岸邊,望著峽谷內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華鼻子嗅啊嗅的,最後小手一指江面,說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裡面去了。」
寒生心中一時間彷徨起來,蒙拉差翁。炳帶著皺皮女嬰走了水路,蹤跡恐怕就難以追尋到了,小才華的嗅覺再靈敏,無非同受過訓練的警犬一樣,水流帶走了目標的氣味,無法知道他們究竟會在哪裡上岸。
「墨墨……」沈才華眼淚汪汪的望著江水,口中輕輕的呼喚著。
罷了,看著小才華難過的模樣,寒生下了決心,找吧,自己已經對著老祖的屍身發過誓,縱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兒。
寒生走入樹林中,開始動手掰折些粗大的樹杈,沒有繩子,只有設法拉斷數根籐條用於捆綁木筏,不料那柔軟的籐條竟然十分堅韌,怎麼都扯不斷。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沈才華光著小屁股走過來,上去「卡嚓嚓」幾口就咬斷了那些籐條,然後皺了皺眉頭,味道苦澀之極。
木筏紮好了,寒生又找來了根長竹子,撇去竹枝,權作撐筏篙桿,然後將木筏推入水中,「才華,我們走吧。」他說著將沈才華抱了上去,一撐竹竿,木筏順流飄下。
高山峽谷間的溪流異常的湍急,木筏飛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時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會筏毀人亡。小才華光著身子,小手緊緊地摟著寒生的大腿,緊張的瑟瑟發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動蠅眼,映入眼簾的速度驟降,每每刻不容緩之際繞過了那些江中障礙,終化險為夷。
數個時辰之後,江面平緩了許多,小才華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祈望能夠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絲氣味兒,可是他失望了,一點也嗅不到。
兩岸是鬱鬱蔥蔥的原始密林,偶爾能看到獼猴在樹梢上騰挪跳躍著,夕陽西下,茂密的叢林樹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歸巢的鳥兒盤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囂個不停。
天黑了,夜空殘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華依偎在寒生的腳下睡著了。
才華是應該穿衣服了,整天價光著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著,伸手脫下了上衣,然後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唉,無父無母的孤兒著實是可憐啊。
金道長究竟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要盜走格達預言?此人心機太深了,回想起在藍月亮谷裡的喇嘛廟,金道長癡呆呆的念叨著那句「何為淞?乃先天之陽精也,若失淞,則佛法不可深入也,貧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話,看似傻乎乎的,原來都是裝的,也難怪,連瞎眼都一扮數十年呢。賈屍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啊……
前面是一條江灣,月光下,岸邊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經飄流出了熱帶雨林,寒生想。
迷離的月色,一簇簇的鳳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霧氣,顯得靜謐與空靈。
這時,遠處隱隱約約的隨風飄來了歌聲……
寒生傾耳靜聽,曲調竟然是如此的熟悉,彷彿是老家江西的興國山歌,他聽出來了,那是《打支山歌過橫排》,歌聲渾厚,鄉音濃郁,是個男人唱的:
「哎呀來……
打只山歌過橫排,
橫排路上等妹來,
走過了幾多冤枉路,
卻不見妹子好風采……」
緊接著,一個女聲和起來,音質極為柔婉:
「哎呀來……
打只山歌過橫排,
妹想對歌又無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詞好句來……」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癡情滿懷,
有心想摘花卻笨口難開,
花飛花謝苦惱徘徊,
生怕妹妹你飛出山外……」
「哥啊哥……
艷艷的玫瑰終將盛開,
嬌羞的妹妹正向你走來,
花兒盛開及時採摘,
莫讓心上人獨自等待……」
寒生靜靜地聽著,沉浸在了無盡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蘭兒,是啊,自從與蘭兒結識並定情之後,自己卻是與她聚少離多,雖然賢惠善解人意的蘭兒從未抱怨過,但自己卻讓她始終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一張大如竹蓆般軟塌塌的物體自水下悄無聲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吸盤,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後一角悄悄的捲起,伸到寒生的腳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華,一點點的朝江水裡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