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幾行字的時候,我和胡宗仁不由得對望了一眼。要知道,鄙人這一生,最痛恨的可就是猜謎遊戲。而且每次我和胡宗仁一塊遇到高手阻攔的時候,往往都給我們這麼幾句看起來像詩,卻又偏偏狗屁不通的句子。一年之前,我們挨個破解付韻妮老爹付強留下的局時,就讓我痛苦不堪。
話雖這麼說,但我們還是得猜這些話的意思。從字面上來看,這是一個簡單的排列組合,把重慶的幾個老地名,用類似詩歌的方式串聯起來。胡宗仁不是重慶人,但是在重慶待了這麼長時間,大多數這樣的地方他還是認識的。於是胡宗仁跟我說,這洪崖洞的洞,是不是在說,洪崖洞那個噴出水來的洞子裡藏了什麼東西啊?這東水門的門,是不是也表示這個門背後,有什麼東西,是下一個指引我們的線索嗎?
我白了他一眼,對他說,洪崖洞早就變味了,現在是商業區,去那兒的人除了看看江景以外,基本就是衝著吃的東西去的,哪有什麼洞,早年商賈、吊腳樓、小孩子攔在半山腰找水喝的場景,都這年代了你莫非還能看到?我這可真不是在打擊胡宗仁,洪崖洞作為外地人來重慶一個必選的旅遊目的地之一,往往都是看了美好的宣傳片,而產生了一種非常虛妄的幻想,結果通常都是抱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歸。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洪崖洞就已經被規劃開發了,而從那個時候開始,那種老山城打著更,有滿臉皺紋的老人捲起褲腿挑著扁擔的場景只能從那些電視劇裡面追憶了。如今的洪崖洞,充斥著各種針對外地人的項目,例如什麼美食薈萃,或是巴渝工藝品展銷會等等,我身為一個地道的重慶人,雖然也偶爾會去洪崖洞,那也絕對是衝著那兒美味的烤肉串和雞翅膀去的,那滿臉塗黑的張飛牛肉,和那川腔大錘的老街糍粑,早已成為一種旅遊的表演項目了。
我接著跟胡宗仁說,這東水門,是重慶的一道老城門,地方大概在湖廣會館一帶,但據我所知,那兒也不過就是個石頭城門而已,邊上立了個碑刻,這空蕩蕩一眼就能看個全部的門洞子,哪能有什麼東西可以藏在裡邊啊?我接著跟胡宗仁分析後邊的兩句,這虎頭巖的巖,虎頭巖這個地方是前些年修建嘉華大橋和高九路的時候才新設立的一個地名呀,因為炸山挖隧道的時候,山的形狀看上去很像是一個老虎的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該是這樣,而且虎頭巖地方範圍比較廣,而且算是一個交通要道,這樣的地方人流量車流量都會相對比較大,在這樣的地方藏東西,只怕是你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給找了去。
我搖了搖頭,接著說,而這江北城的城,那範圍可就更大了。江北城是以前和渝中區的重慶老城隔江相望的一座小城,也有城牆,古時候甚至在城裡還有駐軍和衙門,地方夠大了吧?連明玉珍都是埋在那兒的。再說了,現在哪還有什麼江北城啊?挖得都差不多了,變成中央公園和科技館大劇院了,每天都有不少人到那裡摧毀草坪,且不說真能藏得住什麼東西,這光是那個範圍,就夠的找幾天幾夜了。
這幾行句子,被我一一這麼分析了一次,然後依次來推翻。這對於我來說,似乎這幾句話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還有幾件很重要而且我們無法忽視的事:為什麼留下這幾行字的人,要選擇一個棺木造型的骨灰盒?為什麼要在棺材上蓋上紅色的綢布?為什麼棺材裡躺著一個殘缺不全的洋娃娃?又為什麼這洋娃娃的額頭卻莫名其妙貼了一張道符?
胡宗仁突然大聲說,這會不會是有人又給咱們下了套子吧?逗著咱們去鑽圈套?他的聲音本來就很洪亮,再加上防空洞裡回音比較大,他這一嗓子,還真是讓我驚了一下。於是我有些擔心了,胡宗仁的擔心並不是沒有可能,要不然為什麼那個馬師傅故意告訴了我們地址,卻在我們找來的時候,不見其人,之見到這麼個留下的東西呢?那不是在指引我們是什麼?於是我摸出我的羅盤,在原本就不算很大的防空洞裡來回巡查了好多圈,以確保我已經檢查過這個範圍內的每一個角落,但除了那口棺材和裡邊的洋娃娃之外,我根本沒發現任何靈動的現象。而洋娃娃身上有一種正在奮力掙扎,但卻因為受到束縛而無能為力的靈動,儘管我知道那個附身在洋娃娃體內的鬼魂暫時是出不來的,卻也不免有些擔心,因為眼前的這一切看上去,怎麼說都像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胡宗仁對我說,要不這樣吧,咱們先把這些東西拍個照,然後再想辦法帶走。這回既然連你這麼聰明的人都想不出答案的話,咱們就只能麻煩別人了,我說誰啊?他說當然是司徒先生啊,他這麼博學的人,應該很容易就能猜透這當中的玄機了吧。你想想當初付強這麼厲害,還不是讓司徒師傅一個個給想法子破解了,這軒轅會的人,再牛也牛不過付強的,你要知道,真正厲害的人,是不會拉幫結派的,比如說我,哈哈哈。
有時候我是真佩服胡宗仁這種大神經的人,和他在一起混的日子裡,他總給我一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命不是命似的。遇到什麼事都大著膽子沖,而且在沖之前還不給自己把後路想好,幸好他本人得到了瑤山道法的嫡傳,底子夠紮實,要真是個半桶水的話,估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不過他這樣的傢伙能順利活到今天還真是奇跡啊。所以當胡宗仁發出那自滿的哈哈聲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鄙視了他一下,然後跟他說,你就別在我面前跟我吹牛了,咱們倆都是屬於在最低的階段混口飯吃的傢伙,咱都別覺得自己厲害,真厲害的話,你也不會被人整得這副模樣了。
胡宗仁翻過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背,然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說那就先照相吧,於是我倆就七手八腳的給地上那些東西照起相來。照完之後,胡宗仁就當著我的面給司徒打去了電話。他先是跟司徒在我邊上沒大沒小的好像調情了一番,然後才苦著強調跟司徒說,他這回可是遇上大麻煩了,接著才把自己最近這段日子遇到的情況大致上跟司徒說了一次。接著我就隔著電話聽到了司徒師傅的咆哮聲,於是我幸災樂禍的跟胡宗仁說,你看吧,我早說了讓你當初就告訴司徒師傅,你現在才說,不挨罵才怪呢。誰知道我的聲音被司徒給聽見了,從胡宗仁那句「啊?他在我邊上啊。」我已經得到了答案,接著胡宗仁把電話遞給了我,餘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我也挨了一頓臭罵。
司徒罵我的中心思想大概是,我不該發生這麼大的事都瞞著不告訴他,他正在想我們倆為什麼最近很少和他聯繫了,結果我倆悄悄幹壞事去了。我急忙跟他解釋說,是胡宗仁一直不讓我跟你說破,這不關我的事。司徒讓我把電話免提打開,我打開後把電話放在我和胡宗仁之間,司徒說,這胡宗仁身上的八極印,很多年前的時候他也曾經聽說過,只不過他並不是軒轅會的人,屬於對八極印沒有太大的瞭解,但是對「八極」還是所知匪淺的。
司徒告訴我們說,如果按照胡宗仁剛才說的,目前他需要跨越的一關,的確如我們猜測的那樣,九成就是在坤位,而坤這個極位對於道家人來說是有不一樣的含義的。胡宗仁背上的八極印,乾位在正上方,艮位在正右方,而坤位是艮位的對角,也就是在正左方。但一般來說標準參照的八卦,是離位在正上方,代表著北,於是對應到胡宗仁的身上,正左方的「坤」其所指向的位置,應當是方位的東北方。司徒師傅說,八卦的排列方式被各家分為了很多種,順序都不一樣,但是作為參照標準的話,還是要以當初洛書裡的元始八卦圖為準。
司徒說,而所謂的八極,指的是對應到天上,八個方向的極限處,都有一道門,東北方對於「坤」的,稱之為「蒼門」,所謂八紘之外,乃有八極,這個蒼門,就是盡頭的意思。司徒說,換句話講,這一道關如果你過不去,你就走到盡頭了。而坤位此刻所指,當是「玄黃」之意。司徒歎了口氣說,玄黃,除了泛指顏色之外,還有血流成河之意。
血流成河?那是什麼意思啊?聽到這個駭人的詞之後,胡宗仁終於看上去有些緊張了。司徒說,一面是盡頭,一面是血光,就是說,這道關,也許是到目前你即將遇到的最為凶險的一關。至於這之後還有沒有更為凶險的,這誰都說不清楚,你起碼得先過了這關再說,這個六爻卦象,全陽或全陰,都是凶象啊。如果過不去,胡宗仁,你的小命恐怕都有危險啊!
胡宗仁呆呆的站著,隔了一會,然後吞了一口口水,對司徒說,那這回我說什麼也得再麻煩你一次了,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