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這一句話,說得我背心冷汗直冒。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有過和我同樣的感覺,就是當你正在擔心一件事的時候,這件事突然被身邊的人所證實,那種突然頭皮一麻背心一冷的感覺。然而李佳這種開玩笑式的證實方式,更加讓我心驚肉跳。
我壓低了聲音對胡宗仁說,你趕緊去看看那玩意到底在什麼位置。胡宗仁眼睛是看不到鬼的,所以他聽我這麼一說,就立刻幾步就跑到了李佳的身邊,湊過去看他的屏幕。我一直斜著眼睛看著胡宗仁他們,只見胡宗仁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吃驚的模樣,我不由得猜測我身後這個女鬼到底有多嚇人。很多人對我們的職業有所誤解,認為我們是抓鬼的,所以我們理所應當就不害怕鬼。這其實是一個誤區,準確的說,我們只不過沒有很多人這麼害怕而已,而甚至很多從來不相信鬼魂的人,比我們更不怕這玩意。比方說我,天生膽小,卻偏偏幹了這一行,說我不害怕絕對是假話。很多人害怕是因為他們覺得鬼魂「可怕」,而我卻怕的是那一份因為「死亡」而造就靈魂的感覺罷了。而胡宗仁就和我有些不同,我知道他也是害怕的,但是他還敢頂著恐懼硬著頭皮上去幹,他有一句我認為是至理名言的話,就是反正如果你不掙扎就會被幹掉,那為什麼不掙扎一下呢?
所以當我看到胡宗仁這樣的表情的時候,我就知道,站在我身後的這個女鬼可能比我們以往見到過的很多都要更加可怕。我低聲問胡宗仁,找準位置了嗎?他說找準了,現在就開打嗎?我對他說,這樣,你慢慢靠近我,然後用你剛才剩下的染血香灰,朝它的位置扔過去,你扔的時候我就跑,你扔完後,盡量跟我站在一塊,我害怕這傢伙咱們倆搞不定它。
我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胡宗仁自己心裡是清楚的,起初我們進屋的時候檢查過屋裡任何一處有過靈異反應的地方,佈滿整間屋子,說不好聽點,這就是個陰氣極重的凶宅,而唯獨關二爺所在的位置是沒有靈異反應的,這說明這個女鬼雖然膽子大,雖然囂張厲害,但它還是害怕關二爺的。但是剛才我唸咒的位置,屁股就靠著收銀台,而收銀台的背後就供著關二爺,也就是說,此刻李佳口中那個女鬼所站的位置,就在關二爺的腳底下。這首先是大不敬,其實也是在說明,這個女鬼連這店裡的關公都鎮不住了。我除了比尋常人多懂一點玄學知識,多會一點術法之外,我也同樣是血肉之軀,我是不敢跟關二爺相提並論的,所以連關公都搞不定的鬼,我怎麼有可能搞得定呢?
這個道理,胡宗仁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我讓他這麼幹的原因,只是因為如果此刻我貿然轉身或是逃走的話,我肯定會中招的。而那個鬼偏偏站在我身後,也正是因為之前我那一段唸咒,把它給刺激到了,同時也說明,我的咒除了激怒它之外,任何作用都沒有。必須說明的是,這種身陷危險中明知自己不是對手的感覺是不舒服的,也是可怕的,但我卻沒有膽量硬著上,即便我敢我也不會這麼做,因為那無疑等於是在找死。
胡宗仁半蹲著身子慢慢靠近我,當他走到我和李佳他們的距離之間的時候,李佳突然陰陽怪氣的笑起來,咦?這個女鬼轉過頭來看著你了,還歪著脖子,樣子好像是在想,這個人怎麼用這種奇怪的姿勢走路啊?胡宗仁聽到以後,遲疑了一下,然後轉頭對李佳說,謝謝你的溫馨提醒,等老子忙完了再來跟你算賬!看樣子他也對李佳這種差根筋的性子開始不爽了。說完他繼續弓著身子,慢慢靠近我。那個樣子很像我以前玩過的一個電子遊戲,遊戲的名字我給忘了,大致上是在說一個日本的忍者,秘密潛入一個地方還不能讓誰發現的時候,那種走路的姿勢。
儘管從李佳那兒知道,我身後的這個女鬼此刻正注意到了胡宗仁朝著我移動的樣子,但它似乎沒做出什麼動作來。於是胡宗仁繼續朝著我靠近,在距離我大概一米左右的時候,胡宗仁舉起了自己的手,手裡捏著剩下的幾乎全部香灰。他用眼神問我是不是可以扔了,我輕輕地對胡宗仁點點頭,胡宗仁深呼吸一口,然後揚起自己的手,一把香灰朝著我的方向砸了過來,我在他撒手的一刻,迅速閉上了眼睛,因為我實在不希望他手上的香灰毀了我優異的視力,緊接著我一個原地打滾,姿勢應該不會好看,因為我滾動的時候撞到了屋子中央的展架台,稀里嘩啦上邊的鞋子們掉了一地,然後我迅速起身,胡宗仁也在丟了香灰以後就朝著最初他站的位置,也就是進出口的位置跑去,於是我也跑過去和他站在一起。就這麼短短不到2秒的時間裡,我在背對著收銀台逃跑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頻率較高,類似海豚音的「嗚~」的一聲尖叫。接著就傳來有東西撞到貨架或者桌子的聲音,於是我沒忍住,轉過頭去看,只見一個霧狀的東西,身上沾滿了香灰,香灰上還泛著丁丁點點的火星子,來回碰撞著,連收銀台上的筆筒子和計算器都給撂倒了底下,但是這個過程依舊很短暫,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香灰就好像突然從什麼東西上脫落了一般,全都掉在了地上。
剛剛經歷了這一切,我迅速的感覺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是陰冷著發痛,或是撞到什麼東西受了外傷,很幸運,我感覺一切正常。我曾經有一次在貴州處理過一樁鬼事,那次是一群驢友在那附近紮營,結果擋著了一個墳墓主人回家的路,那一次我就是因為太不小心,隨便探了人家的墳,從而導致吸入了很多粉末狀的東西而生了一場鬼病,值得一提的是,那種粉末的味道就非常臭,臭雞蛋混合死耗子般的味道,以至於從那以後我每次聞到這類似的味道都會心驚膽戰的,而那次生鬼病,其中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症狀,就是總覺得身體裡有個什麼東西,由內而外的發涼,陰冷陰冷的,而且還挺疼,我至今對這樣的感覺都記憶猶新,這意味著鬼魂已經侵入了你的身體,尋常人可能稍微一鬆懈或是放棄與之對抗,後果就不堪設想。所以那一次生病我生了很久才痊癒,這次剛從女鬼跟前逃出來,也是我第一時間檢查自己身體有沒有異狀的原因。
香灰是經過火焰燒後的產物,是屬火的。鬼是陰寒的東西,到不一定是說它的屬性是水,香灰和鬼魂之間發生了碰撞之後,就好像是用滾燙的香打在冰冷的牆壁上,即便牆壁絲毫未損,但也因為這樣的碰撞而出現一些醒目的火星子,但這中驟然的燃燒現象,則是在表示雖然沒有什麼大的作用,還是能讓這鬼疼上一會了,但是自從香灰落地,我就知道,混合了胡宗仁指血的香灰對這個玩意,依然是沒用的。
我大聲問李佳,現在那個女鬼在什麼地方。李佳大概是聽出我語氣有點急躁了,於是回答我的時候也就沒有慢吞吞的。畢竟現在整個屋子裡他是唯一能借助科技的力量看到女鬼的人。但是李佳卻對我說,我沒有看到她啊,是不是藏起來了。
絕不可能。
屋子已經被我和胡宗仁合力鎖死了,除非是有人為的破壞出一個出口或是這個女鬼用蠻力奪路而逃,那她就肯定還在我們四周。而且就算是它逃走,撞破我的繩陣,那我也應該聽到動靜才對,再說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它何必要逃跑?於是我對李佳說,它還在這屋裡,你幫我盯仔細了,一出來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和胡宗仁慢慢朝著後面退,很快我就碰到之前拉好的繩子,上邊的香灰因為我的碰撞而些微灑落了一點下來。整個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我和胡宗仁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我心裡暗暗後悔,早知道這裡的這個玩意這麼難搞,我何必還要逞強到這裡來了?為什麼不先等等付韻妮和司徒碰頭以後,給個說法再行動呢?我開始為自己的衝動和自負懊悔。我斜眼看了看李佳和陳先生,李佳就好像是一個完全和他沒關係的人一樣,雙手拿著遙控器,眼睛盯著屏幕,嘴裡還嚼著口香糖,一副很欠揍的模樣。他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是非常危險的,要是那個女鬼找上李佳,我和胡宗仁都不敢保證能把他給救下來。而陳先生更是像一隻壁虎一樣貼著牆,嘴巴和眼睛都緊緊閉著,想來他恐怕是連李佳手上的屏幕都不敢去看,一個中年小市民,這副模樣看上去還挺滑稽,於是我也就稍微釋懷了一點。就在這個時候,李佳突然說,我看到她了!我說你趕緊直說它在哪兒別這樣提醒你是在逗我玩嗎?
李佳終於把目光移開了手上的屏幕,然後看著我和胡宗仁,接著伸出手指,朝著我倆腳的方向指了指。
這一切,全都發生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