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胡宗仁只是隨口一提,但我仔細想了想以後對胡宗仁說,那不大可能,你想想啊,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了棒老二,人家還把你一陣虐待,幾個人當中,要死也是你先死啊。再說了就算它們三個真是突然遇到飛機轟炸或者山體坍塌一塊埋了死了,這三個人生前應當是彼此對立的仇人啊,怎麼可能合夥當棒老二呢?別的不說,你這個巧合性太大了,而且太荒唐了。
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著說,這不,我也就給你多個參考意見嘛。我又仔細把我目前掌握到的線索前前後後回想了一次,開始堅持自己的想法。於是我問鄧師傅,你們村解放前民國的時候本地有那種比較有名大大地主嗎?鄧師傅想了想說,有啊,還不止一家呢。我說你也是聽說的對吧,畢竟你也不是那個年代的人呀。鄧師傅笑了笑說,我雖然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但是我一輩子都在這裡土生土長的,每年清明的時候都外地人到山上燒香祭祖,而且他們的祖墳就在這三上。我跟鄧師傅說,這人口流動,那你怎麼就這麼確定人家回來祭祖的就是那些地主家的後人?鄧師傅說,這還不容易嗎?我們村子本來就比較窮,像我爺爺輩的那些窮人死了,隨便找個荒坡坡,挖個坑坑就埋了,填土後再用石頭壘一壘就是個墳了,窮人有個地方埋已經算不錯了,墓碑這些東西,連想都不敢想。我爺爺就埋在田坎上了,沒有墓碑,這麼多年了都分不清哪裡是墳墓哪裡是真正的田坎了,也不曉得開荒的時候是不是遭人刨土給刨了哦。
鄧師傅說得輕描淡寫的,但是從他的表情上還是看得出自己作為後人來說對先輩當初社會環境的無奈。鄧師傅接著說,那個年代,能修個大墳的都是有錢人,這很容易區分,村裡近百年的老墳都還有不少,窮死泥巴富死塚,就是這麼回事咯。窮死泥巴富死塚,大致上是在說窮人死了就泥巴埋了即可,富人死了,才有本錢修個墓。鄧師傅說,每年清明來的人,就有當時那些富人的後代。我問鄧師傅說,那村子裡那些大戶人家就沒後人留下來了嗎?鄧師傅說當然有,都是些當年沒有跟著去城裡的,解放後留在這裡,被收繳了土地後,自己也就老老實實當了農民,每年清明的時候聽到城裡的親戚要回來祭奠掃墓,就提前準備好香燭錢紙,然後備好飯菜,權當是借這個機會親期間走動走動了。鄧師傅頓了頓說,如果你們要調查那個旗袍女陰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就不敢跟你胡說具體是哪一家了,不過那些墳都還有後人在村子裡,大家都是熟人,如果你要去打聽,我倒是可以帶著你們一起去。
胡宗仁一聽就高興了,他趕緊跟鄧師傅說,那太好了,你這死老頭子怎麼不早說啊哈哈哈哈。
我站起身來跟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鄧阿姨說,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機會了,現在我們跟著鄧師傅一起去拜訪一下那些墳墓的後人,如果這都還找不到答案的話,我們就只能把你女兒接到重慶去,讓我們那邊的師傅強行用法子試著救一下看看了。我沒說謊,這也是我目前唯一想到的一條後路。若是我和胡宗仁實在搞不定,那就只能弄去重慶讓司徒幫忙打鬼了。鄧阿姨大概是看我說得很嚴肅,於是連連答應。於是我和胡宗仁就起身跟著鄧師傅一起離開了鄧阿姨家的院子。
山路崎嶇,我的車開著不方便,鄧師傅很熱情的邀請我們坐他的摩托車,於是我們三個就好像一塊三明治一樣疊起來,我在中間,胡宗仁個子比較大就坐在最後頭,但是這傢伙好像挺害怕摩托車的,於是時不時的伸手摟著我的腰,雖然噁心但是我沒辦法回身抽他,因為我也害怕摔下車去。於是一時間,激情四射。
顛簸了一陣後,我們在一處看似老宅院但是卻已院牆垮塌借由當初的石樁子而搭建起來的幾間茅屋邊上停下,茅屋裡傳來雞們那愉快的叫聲,此外這個小院子裡還有一間平房,大小和鄧阿姨家的差不多,不同的是這裡卻沒有三層樓。一個正在剝玉米粒的大叔,嘴裡咬著一截旱煙,乍一看還真像是抽雪茄的周潤發先生。他看上去滿面紅光,身體應當不錯,看到鄧師傅帶著我和胡宗仁下車後,他非常熱情的喊了一聲,鄧端公,哪股風把你的屁股吹到我屋頭來了哦,當真是稀客也。調侃之餘,也顯示了這個村子裡村民們相互間的友善。
鄧師傅帶著我們走到院子裡,稍微介紹了一下,說我和胡宗仁是他的同行,從重慶來的,接著就問那個大叔說,老鄧,楊某某那個大女兒的事,你還記得到撒?看樣子這個大叔也姓鄧,這分明是不讓我好好寫小說,我都傻傻分不清楚了。鄧大叔看上去和鄧師傅歲數差不多,但要比鄧師傅看著身體好一些。鄧大叔把手裡正在剝的玉米放到了門口的一個筲箕裡,然後把雙手在身上的圍腰上反覆擦了擦,一邊給我們大家端凳子,一邊說,我當然記得啊,當時還找你去看了,全村人都在幫忙想辦法,怎麼了他女兒好些了沒得?
鄧師傅扁著嘴搖搖頭說,我當時就說了,是遭陰人纏到了,咋個可能好得到嘛。不但沒好,現在還越來越嚴重了,從這兩位小兄弟說的情況看來,大姑娘就看這一關了,過去了今後平平安安,過不去,那就多一座新墳了。說到這裡的時候,鄧師傅臉上有些黯然,煙霧熏在他那佈滿皺紋又皮膚黝黑的眼角上,他虛著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無論怎麼說,一個生命眼看著正在耗盡消逝,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於是我插嘴問鄧大叔說,是這樣的,我們托了我們的一個前輩,用一些方法看了看姑娘,發現她目前被三個陰人纏著,根據我們的猜測其中一個陰人有可能是解放前當地一個大戶人家的女眷,多半是個姨太太,聽鄧師傅說了你們家是其中一個大戶人家的後代,所以就來問問,如果你們祖上沒有這樣的事情的話,我們就換別家。
鄧大叔大概是看我和胡宗仁這麼年輕,有點不相信,於是眼神看著鄧師傅。鄧師傅點點頭說,你知道為什麼我來找你嗎?因為我聽我爹說起過,你們祖上有人敗家做過爛事情,所以才第一個來找你。鄧師傅轉頭對我們倆說,這個鄧叔叔的爺爺有三兄弟,解放前就是這裡的地主,大爺爺經商,那個時候我們蓬南場上唯一的煙館就是他大爺爺開的,二爺爺參軍,當時是劉湘的部下,三爺爺從小就天棒,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兒嘛,所以他三爺爺後來就去嗨了袍哥,也當了大爺。結果後來二爺爺剿匪的時候,把三爺爺打死求了,二爺爺覺得沒得臉回家,後來就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沒有音訊,家裡就剩下大爺爺,本來都遭變故了,解放後還讓部隊抄了家,一家人就這樣就散了。
可能是聽鄧師傅說起自己家的往事,鄧大叔也有點惻然。他補充說,我是我大爺爺的嫡孫,大爺爺一共三個老婆,我的嫡奶奶就是第三房。後來土地沒有了,我的父親被抓去勞改,家裡的人都走散了,都是最近二十年才來尋根聯繫上的。胡宗仁問鄧大叔,那你為什麼沒走,鄧大叔說,我要把祖業守到起撒,我爺爺和太爺爺奮鬥了一輩子才有了這點產業,結果一朝之間就變成國家的了,以前這附近山上的土地,全部都是我們鄧家的!
鄧師傅笑著說,我還不是姓鄧,分給老百姓,也算是一件好事。鄧師傅對我和胡宗仁說,你們都不曉得他們家以前的土地有好多,當時村子裡窮人多,他們大爺爺又有點財主脾氣,有個外鄉老太婆來討口飯吃,被他大爺爺給趕出來了。結果那個老太婆走了以後半途想要拉屎,結果一賭氣說,就是一泡屎,我也不拉到你們鄧家的田里當肥料!結果繼續走,走了一天一夜翻過了山頭,憋不住了還是拉了,結果一個路過的村民就對老太婆說,你這個死老婆婆兒,你朗格在鄧財主家的田里拉屎呢!
我和胡宗仁都笑了起來,鄧大叔自己也哈哈大笑著說,這其實只是大家當時說著玩的,就是說那個年份,我們鄧家的地有多寬。鄧大叔笑了會然後歎息道,可惜啊,家道中落,我們鄧家除了這幾個爛房子,就只有山上那個墳了哦。胡宗仁又問鄧大叔,那你們祖上有沒有一個女眷是死之前曾被砍斷了手腳筋,然後割舌剜目的?
胡宗仁這句話剛一問出口,鄧大叔臉上就出現了驚訝的表情。這個表情就是在跟我說,運氣真好,第一戶落腳的地方就找對人家了。鄧大叔愣了一會後對胡宗仁說,這…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眼神裡也全是興奮,他回答鄧大叔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請了一位老前輩幫忙看到的,這麼說來,你是知道你們家祖上有這麼一個女眷的?鄧大叔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他支支吾吾的說,這件事就只有我們自家人才知道,連村裡的別戶都沒人知道,因為是個醜事,所以我們從來都沒對外說過,連我兒子女兒都不知道。我對鄧大叔說,叔叔,人命關天,你必須跟我們說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