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大概和很多人一樣,一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耍。尤其是這種讓人耍得不明不白的,更不要說對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這麼年輕的女人了。我壓著火沒有發作,胡宗仁接著在電話裡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如果需要認識我們,完全犯不著用這樣的方式,你這麼做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了。
胡宗仁頓了頓說,既然你知道我們目前和軒轅會有些未了的瓜葛,那你和軒轅會是什麼關係。電話那頭趙婧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才說,你可以隨便問,但我不願意回答的事情我就不會回答,之所以找人來監視你們,也並不是為了害你們,我有我不能說的原因,只能告訴你們,你們的每一個動靜都會影響到很多人,除了你們倆自己以外,甚至還包括我。所以對於二位,我絕不能掉以輕心。
從之前那一次短短的會面來看,趙婧是個剛剛才學成出師不久的人,所以她應該並沒有積攢到多少人脈和財力,而她卻能夠透過自己大師兄來派人監視跟蹤我們,如果說她的目的只是為了監督我們不要走錯路的話,我實在是無法相信。我和胡宗仁都算是老油條了,我們對於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規則,這些規則是我們多年來養成的無法改變的習慣,這些是趙婧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想要模仿都模仿不來的,何來監督?所以我猜想,她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高人,所謂的趙婧,只不過是那個高人的執行人,一個聯絡人罷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開始有點害怕,這個趙婧在我們生活圈子裡的出現是那麼突然,卻又那麼懷著目的,這讓我非常不安,想到這裡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在電話裡問她,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也不強迫你了,但你無法阻止我們自己追查,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告訴我,你的大師兄,我們是否認識?
趙婧沉默了一會說,認識。我說好,咱們一定會再見面的,說完就掛上了電話,接著開車回重慶,一路上我和胡宗仁都很安靜,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我則更多的是在把最近這一段日子以來,曾已各種方式出現在我和胡宗仁圈子裡的人重新梳理了一次,既然趙婧說她的大師兄我們是認識的,那麼他肯定會在這些人當中,想了很久想不通,漸漸開始心煩意亂。
回到重慶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凌晨1點多了,我把胡宗仁送回家後就自己回家,只不過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就更加注意我身後的車輛和我家附近那些不熟悉的人了,以前我都是在家裡接業務,所以要通過住址找到我並不困難,我只是特別討厭那種活在別人偷偷監視的眼光之下。
於是那幾天我都沒出門,直到三天後,那天下著陰冷的小雨,我也開始穿上了稍微厚實一點的衣服,胡宗仁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趙婧再一次聯繫他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聽到趙婧的名字的時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產生了一種反感。於是我問胡宗仁,她說什麼了,胡宗仁告訴我說,趙婧要我們和她一起處理一個案子,我告訴她上次已經上了她的當了,除了軒轅會的案子,我們一律不過問了。我說你說得對。胡宗仁又說,可是趙婧告訴我說,這個案子就是軒轅會的案子,只不過這次的通知人變成她而已。
我冷笑了一聲說,這個女人果然還是跟軒轅會有關係,先前還裝得那麼像,真是低估她了。胡宗仁問我,那咱們去還是不去?我說能不去嗎,畢竟這個約定是咱們當初拍著胸口承諾的,不過既然趙婧跟著一起,自然就是那群老猴子知道監視敗露了,於是明著找她來盯著我們了。胡宗仁沉默了一會說,那咱們還是去吧,看看她能耍什麼花樣,咱們也別給她好臉色看。
答應了胡宗仁以後,按照趙婧和胡宗仁約定的時間,我接上胡宗仁一起,趕到了位於重慶沙坪壩區的一所部隊醫院。其實按理說,有軍隊駐紮的地方,陽氣和正氣都相對旺盛,雖然死人也不少,但是多少相互能夠克制住一些。到了醫院找到車位停好車,胡宗仁就給趙婧打電話,掛上電話後,胡宗仁說,她現在正在政委辦公室。
這個醫院我雖然不常來,但是大名算是如雷貫耳,聽說心血管治療的水平在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加上常常會診斷一些千奇百怪的疑難雜症,例如連體嬰兒,例如大面積燙傷燒傷等,技術超群,只不過費用也確實不便宜。那兩年我曾有幾個朋友的小孩在這個醫院出生,單單從那生孩子的費用來看,我就知道將來我的孩子注定不會在這裡降生。這個醫院有我一個中學同學,一直唸書很好,之後考上了第三軍醫大學,屬於全國211工程的重點大學,畢業後成了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如果今天我和胡宗仁不是懷著忐忑來到這所醫院的話,我想我一定會約我那個同學出來小聚一番。
一邊問路一邊找到了政委辦公室,政委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行政級別到底是什麼,但是聽上去就是個大官,在部隊這種常年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的環境裡,要軍人們相信鬼神的存在其實是非常困難的,當然這個我們一直以來也報以理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於是多年來我從不試圖去說服任何人相信,找得到我們是緣分,幫得了他們是緣分到了位,即便事情是搞砸了,大不了也就拍拍屁股走人,相互也沒什麼好記掛的。
部隊醫院大樓的保安就是牛逼,甩了一張臭臉讓我們寫下到訪登記後,我問他政委辦公室在哪兒,他朝著身後通道裡一指不耐煩的說,你自己去找嘛,牌牌上寫得有字撒,認識字不嘛?我心想難為這麼一個打工的大叔也實在沒必要,於是就跟胡宗仁一起走了進去,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辦公室。敲門後,開門的就是趙婧。她看見我們倆的時候,表情還是有些奇怪,也許是因為之前跟蹤我們被發現了,有點難為情。但是很快她就轉過話題對我們說,情況在你們來之前我大致和梁政委聊了下,他是這件事的負責人。
梁政委站起來跟我和胡宗仁握手,雖然是個大官,但是看上去還是挺客氣的。趙婧跟梁政委介紹了我們倆,然後在我們坐下後,梁政委就對我們說,剛才在你們來之前我和小趙談了談,這件事發生在我們醫院,屬於比較奇怪,現在知情的人很少,在通過我們專門負責的醫務人員否認了之前的猜測之後,我覺得我們就是時候請你們這行的人來協助一下我們了。
梁政委說話聲音洪亮,但是卻刻意壓低了聲音,為的是不讓走廊外的人聽見。胡宗仁卻問梁政委,請問您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梁政委一愣說,他並不知道我們要來,只是托人尋找我們這行的人,最後找到了趙婧。我轉過頭去看著趙婧,眼神裡全是鄙視,然後我衝著她冷笑了一聲。趙婧刻意躲開了我的眼光,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胡宗仁問梁政委說,那行,有些私事我們容後再談,梁政委,請您接著說。
這個時候大概梁政委看出我和胡宗仁與趙婧之間的關係好像並沒有很融洽,而從進屋以後,胡宗仁連正眼都沒看過趙婧一下,似乎是就當她不存在似的,換個姑娘也許就覺得很尷尬了。不過那是她活該,誰讓她跟我們玩暗的。
梁政委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醫院分了內科樓和外科樓,由於是屬於野戰部隊的醫院,所以國家要求我們對於重大情況必須做出足夠的準備,所以我們的醫療力量外界也是眾所周知的強,而這內外科樓,卻分得比較細了,我們當初是為了把科室的設置分佈均勻,於是對於一些死亡率較高的專科,我們一般都留在了同一棟樓裡。而這次出事的,就是我們外科樓底下的斂房,也就是太平間。
我對這個地方是很抗拒的,雖然裡頭也有負責記錄的活生生的工作人員,但是我特別討厭那種死一般的安靜,儘管那真是死一般的。小時候夜裡和小朋友們打賭曾去夜探過廠裡職工醫院的太平間,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天在安靜的太平間裡,聽到屍體因為僵硬後,骨骼接縫處發出的那種類似按響指骨的清脆聲響。
梁政委接著說,本來醫院的太平間大家都比較忌諱,我們醫護人員以此為職卻是早就習慣了的,不管是哪種原因死去的病人,都會通過屍體散發一些細菌,太平間的衛生情況是必須保證的。但是我們在三天前的一個晚上,接到一個太平間醫護工作人員的電話說,太平間裡出了點怪事,屍體是一個禮拜之前就已經放在這裡的一名病患的遺體,家屬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不肯不屍體接走。結果那天晚上,無菌的太平間裡,突然有人聞到了一股子不該出現在這個屋裡的味道。
我想了想,問梁政委說,是不是類似死耗子的那種?梁政委搖搖頭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