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這一說我們都愣住了,於是我問她,你看見那東西了?趙婧點頭。我說它長什麼樣兒?趙婧臉色開始變得有些害怕,並且手也開始微微發抖,她說,剛才我上樓幫你想把胡宗仁給拉出來,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那只抓住胡宗仁腳踝的鬼手了,當時沒來得及多想,就想衝進去把那隻手給掰開,但是當我走到腳跟前的時候,我卻看見一個沒有臉的女人,穿著白衣服,卷髮頭髮大概跟我差不多長,它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胡宗仁,但是它的臉卻好像是在盯著我看一樣。
趙婧說,那個鬼魂整個身子幾乎都在衣櫃裡頭,好像是順著衣櫃的方向躺著一樣,但是它看著我並沒有對我做什麼,於是我當時來不及考慮那麼多了,就想辦法把它的手給打掉。趙婧說,那一招也是自己師門學來的辦法,原理同樣是左手和右手分屬陰陽,陰陽相濟後則產生威力。我當時並沒有細想過這招究竟管用不管用,而是情況危急,我直接就使出來了。沒想到歪打正著它好像挺害怕的,在我打到它的手以後,我看見它的另一隻手伸出來摀住自己受傷的那隻手,手還好像觸電了一樣,接著就開始面朝著我尖叫起來。
聽趙婧說到這裡,我突然回想起剛才聽到的那聲慘叫,小時候我曾經玩過一個遊戲,就是用一張白紙蒙在嘴巴上,然後我說話的聲音就因為紙的隔絕加上它自身的共鳴,而變得非常炫酷。所以我甚至覺得當時我聽到的那聲尖叫,就是一個人用厚厚的紙蒙著嘴巴叫喊出來的,區別只在於,它的聲音非常尖銳,但是卻又十分沙啞。
趙婧接著說,我聽見它的叫聲後覺得很害怕,於是就退了出來然後把胡宗仁給幫忙搬下來了。一般來說,如果遇到攻擊大多數鬼魂會選擇反擊,但是這個卻沒有追出來,只是狠狠關上了房間門。趙婧問我說,你覺得這是不是它無法衝破裡門口繩頭釘的關係呢?
我搖搖頭,並非是說不是,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以我們看到的這個鬼魂的力量,我估計我的繩頭釘是困不住它的,但是卻沒有追出來,是想放我們一馬嗎?胡宗仁問趙婧說,那你剛才騎在我身上是什麼情況,我又不是馬。趙婧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她說,不然有什麼辦法,我看你都快死了,情急之下才跟你做人工呼吸的,你以為我想碰到你嗎,一身臭哄哄的。我也對胡宗仁補充道說,還真是這樣,你的確得好好感謝下人家趙姑娘,剛才那人工呼吸的姿勢之專業啊,你小子肯定爽死了。
胡宗仁坐起身子來,有點不服氣的對趙婧說,那…那就謝謝了。沒想到我對你態度這麼惡劣,你還來救我,謝謝了。胡宗仁不大善於言辭這我一直都知道,要他這麼一個高傲的人跟一個自己討厭的人說謝謝,這絕對是一個壯舉。
趙婧並沒有回答胡宗仁,而胡宗仁說完這句話以後也沒再繼續說話,於是一時間,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安靜,氣氛有點尷尬。我才突然意識到,趙婧對胡宗仁的情感似乎在這個時候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這個變化在我和胡宗仁看來都一定是危險的,因為熟知付韻妮嫉惡如仇的個性,所以如果今天的事情讓付韻妮知道了的話,估計趙婧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於是我哈哈大笑的說,好了既然沒事那就行了,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麼對付樓上那個傢伙吧。
胡宗仁站起身來,依舊捂著自己受傷的脖子。他走到我在樓梯上結好的繩頭釘跟前,對我說,你這點小東西估計是管不住,咱們得保險一點,我上去把臥室門口的和樓梯這裡的都給你補上一張符咒,最起碼咱們不會這麼脆弱,被衝破之前,咱們還能有點反應時間。他言下之意好像我的繩頭釘根本就沒用似的,這讓我覺得有點不爽,不過我心裡也承認,事到如今,一方面我自己漸漸出現了對於這些事情的疲態,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認,這些案子的難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想。
胡宗仁掛好符咒後重新回到樓下,問我說對了那個杜先生哪去了?我哼了一聲說,他找了個借口說去買水,然後溜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胡宗仁笑著說,還真是膽小啊。於是他坐下,對趙婧說,剛才不小心抓了你的屁股,不好意思啊,我是習慣性動作。他說話的語氣吊兒郎當的,好像一個調戲婦女的流氓。趙婧瞪了他一眼沒理他。胡宗仁轉頭對我說,我剛才貼符的時候想了下,如果這個鬼魂本身就想要害我們或者那個杜先生的話,此刻絕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它完全可以衝破這些東西出來傷害我們,但是它並沒有這麼做,在你們看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鬼魂並沒有那麼可惡呢?我說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我也的確很少遇到,有時候我甚至還挺羨慕胡宗仁那種簡單粗暴的辦法,不過我下不了手罷了。
胡宗仁接著說,起初我們上樓的時候,大概你也注意到了,這個屋子裡只有二樓的走廊和臥室裡有鬼魂的痕跡,那麼它是怎麼出現的,怎麼憑空直接出現在二樓的。我繼續搖頭,我現在連這個鬼到底是不是惡鬼都沒區分清楚,如果真是如之前的前輩手札裡描述的無顏鬼的話,那它的性質未必就一定是惡鬼,剛才胡宗仁和趙婧連續兩次對它發起攻擊,依舊沒能激怒它,那則說明剛才的兩次攻擊,並沒有讓它真的惱怒起來。
胡宗仁問我說,除了羅盤,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測到這個鬼魂的屬性,是善是惡?我想了想說,有是有,但是那些東西我又不怎麼常用,也沒有帶在身上。胡宗仁問我,需要些什麼東西,我說需要紅繩,筷子,饅頭,和銅錢。趙婧說,我身上有銅錢,不過不是五帝錢,而是我們道家打鬼的圓孔錢。胡宗仁也補充敢說,筷子和碗誰家裡沒有啊,倒是這麼晚了,上哪兒去找饅頭。趙婧站起身來說,讓我先看看這個杜先生家裡的冰箱吧。
於是趙婧直接進了廚房尋找起來,胡宗仁在趙婧離開後,雙手對我做了個抓捏的姿勢,然後臉上滿是淫邪的笑容。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進他的這個話題。很快趙婧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拿著兩個麵包對我說,沒饅頭,只有麵包,可不可以用?我說試試吧,應該是可以的。
於是我問趙婧要了一枚銅錢,然後剪了一段自己的紅繩,從廚房找來了兩根筷子,一個碗,然後在碗裡盛了大半碗水。我們三個人把這些東西都帶到了二樓的走廊上,我四下看了看,發現這個地方是非常避風的,幾乎沒有風。於是我就把兩個麵包放在地上,在兩個麵包的中間擺上那個裝了水的碗,讓這三樣東西呈一條直線。接著我取出紅繩,穿過錢孔,然後打了一個結,再分別把紅繩的兩端拴在了兩根筷子頭上,再把兩根筷子分別插在了兩個麵包上,調正距離讓筷子之間的紅繩垂下,紅繩中間吊著的那個銅錢邊緣,剛剛好接觸到水面。
準備完畢後,我用手把銅錢稍微撥弄了一下,好讓它相對靜止下來。接著我問胡宗仁要來了三張錢紙,在碗邊燒了起來,一邊燒一邊口中念叨:
「天地各一邊,善惡一線間,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
等到錢紙燒盡,那銅錢開始好像陀螺一樣,在碗裡的水面上轉圈,由於有線拴著,所以轉動了一陣後線已經呈麻花狀了,繼而開始反方向旋轉,銅錢的邊緣始終在水面上,碗裡的水也因此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胡宗仁問我,這是什麼意思啊?我解釋說,這是祝由術當中一個比較建議的測鬼方法,如果誰家裡並沒有羅盤或者不懂怎麼看羅盤,這將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必須在避開神像的範圍,並且無風的範圍裡才能夠使用,燒錢紙是在燒給這片土地,也就是這套房子的範圍裡,那是私人的地盤。而那句口訣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祝由術的口訣大多比較白話,且因為各地的方言不同而有些微變化,所謂「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這是活人對鬼魂的一種問話,人和鬼之間必須因為這一問一答而建立起聯繫,並且當鬼魂聽到這段口訣時,不管它願不願意,它都必須回答,並且一定是誠實的回答。
趙婧拍著巴巴掌說這麼神奇,好厲害的樣子。我繼續解釋說,所謂「低頭」,就是指銅錢開始好像蜻蜓點水一樣一下一下撞擊水面,「轉圈」就是咱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就不用解釋了。趙婧問我,那為什麼要說,是鬼就低頭,是神就轉圈?這裡有神嗎?這不明擺著是鬼嗎?我笑著跟趙婧說,這就是話術上的區別了,中國自古以來人都比較含蓄,所謂的文縐縐就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例如你要大便,非得說個出恭,你要跟女人摸摸搞搞,非得說成魚水之歡,反正差不多就這麼個意思,這裡的鬼,是指的是那些惡鬼,害人的,這裡的神雖然我們都知道也是鬼,但是因為本意不是害人,所以對它是一個敬稱。
趙婧哦了一聲說,那麼,這裡這個就不是害人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