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結下米陣

  類似的場景事實上我在不少地方曾經見到過,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因為鬼上身的關係,或者是被鬼給嚇得有些恍惚,那可就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也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眼前的一幕在我看來竟然比我在許多家庭裡見到的場景來說,顯得更加詭異。

  只見那個女人繞到了床邊,然後側著頭看了下自己丈夫的臉,接著滿臉擔憂的伸出手搭在病人的肩膀上,輕輕搖晃了幾下說,老公,我又來了,帶了兩個朋友來看你,你回頭看看他們啊。男人不為所動,而也並沒有拒絕這個女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依舊不停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好像眼前這一切都跟自己沒關係一樣。

  我對那個女人招了招手,她走到我身邊後我問她,在沒住院之前,他也是這個樣子的嗎?女人焦慮的點點頭,但是卻說,樣子是差不多,但是沒有現在這麼嚴重,現在這個人的脾氣好像是溫和了一些,但是對周圍的漠不關心的程度,卻似乎加重了一些。我點點頭,因為我知道這想必是醫院使用的藥物產生了作用。我又問那個女人,所以在你看來,現在你老公的情況比起以前來說,算得上是安靜了許多了是吧?女人點點頭說,是這樣的,前一段日子雖然很冷漠,但卻並非那種不高興的冷漠,只是對周圍表現出興趣不大的樣子,但是人卻非常敏感,稍微一點不如意的時候,就會怒髮衝冠,也就是說可能惹到他的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卻可以發火發得很厲害。我又問他,那在這期間,他是否動手打過你?女人有點不高興的翻了翻眼睛說,是打過,這又沒什麼,夫妻間偶爾打一打,都是正常的。我看她有點不高興了,也就沒繼續問,不知道當她得知當時打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一個中年男人,會不會還這麼想得開。

  我讓那個女人稍微靠後站一點,然後讓胡宗仁到門口把風,我則先是把裝了鐵絲網的窗戶關好以後,開始拿著羅盤在屋裡探尋著。這間屋子原本就不大,房間裡除了一張病床和一張塑料桌子以外,什麼都沒有,連電視機也沒有,我注意到,這個病床竟然還是通體樹膠板做的,大概是因為金屬或木料的容易被病人弄壞,並危害到自己或其他病人。頂上是一個風扇,從扇葉上生銹的痕跡來看,估計已經挺長時間沒有被使用了。而我們進門的地方左手側,則是一個很小的衛生間,衛生間裡是蹲便器,蹲便器的位置要稍微比地面高出來一截。有一個水泥澆築的洗手池,水龍頭一大半都埋在牆體裡,沒有鏡子,也沒有洗漱的杯子。這個病區的設計,出發點一定是為了防止精神病人傷人,否則為什麼裡裡外外保護得如此徹底。

  我探尋的時候把男人和那張床刻意留到了最後,因為那是我覺得最危險的一個地方。可是奇怪的是,如果把這個屋子分成兩部分,分界線則是那張病床的話,那麼從門口到床的區域裡,零星分佈著一些微弱的靈動,就好像有人在這裡走過幾次,但也僅此而已。而從床到房間盡頭的窗戶那裡,卻乾乾淨淨的,一點靈動都沒找到。

  房間的窗戶是滑拉式的窗戶,但是在窗戶的外邊,是牢牢裝訂了鐵絲網的。鐵絲網縫隙較大,成年人連一隻手都沒辦法從縫隙裡伸出去,但是對於鬼魂來說,這樣的護欄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在這裡未能找到靈動反應,則說明這個地方鬼魂並不曾來過,或者說,它壓根就沒想過要逃走或者離開。

  在基本掌握了這個鬼魂的活動軌跡後,我開始在幾個關鍵的地方畫好了敷,病房門口和窗戶玻璃上自然是要畫的,我還在牆上那個小按鈕上也畫了一個,這是為了防止這個鬼上身的人自己去按按鈕逃走,因為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最終目的是把它逼得離開這個人的身體。等我全部弄完以後,我告訴胡宗仁你可以開始你要做的事了。於是換我在門口把風,但是即便如此,我也非常機智地伸長我的脖子,一方面想要看個究竟,一方面也是怕胡宗仁搞不定,到時候我還得去幫他。

  胡宗仁走到床跟前,腳步比較慢,顯然他對於眼前這個鬼上身的人也有一定的防備心。考慮到先前安醫生跟我們說的那些話,這個鬼魂儘管到目前位置除了上了這個人的身以外,並沒有出現直接迫害人的傾向。即便是三番五次的找不同的宿主來提醒安醫生要給他找帽子,這期間也並未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從這個角度來說,胡宗仁肯定不會對它用強。於是我提醒胡宗仁,問問帽子的事。

  胡宗仁點點頭,半蹲在床邊,微微仰著頭看著那個男人,那樣子很像是一隻正在乞求食物的小貓,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他從自己的包裡摸出一小把米粒來,然後另一隻手捻起一粒,輕輕丟向了那個男人的身子,起初的幅度很慢,也是丟到了衣服上,所以那個男人並沒有出現什麼抗拒的感覺。隨後胡宗仁開始朝著他的脖子和衣領之間丟米,這下這個男人就開始出現了那種因為受到觸動而微微顫抖的樣子,不過除此之外,他的腦袋還是一直有節奏的上下點頭。胡宗仁把目光轉向我,然後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分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再指了指那個男人對面床頭的牆壁。那意思是在說,他即便頭會上下擺動,但是目光一直是鎖定在牆壁上的。

  這是我和胡宗仁之間的一種默契,因為職業的關係,我們雖然談不上是特別危險,但終歸是在跟那些未知世界的東西打交道,鬼上身的案例我們已經經手過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會有不一樣的理由,因此而導致了不一樣的處理方式和順序。所以在每當我們覺得這個時候不大適合出聲時,我們往往會用一些簡單的手勢進行溝通。而胡宗仁傳達給我的這個訊息卻和我們之前從安醫生那裡聽到的版本不一樣。鬼上身的人大部分有一個顯性特徵,就是不管頭怎麼扭動擺動,目光只要是在睜開眼睛的前提下,就一般是直視著前方的,眼仁並不會因為視線的關係而轉動。而人的眼睛在轉動的過程中,並不會好像我們的手腳一樣,可以完全受控制的勻速運動,而是比較像雞頭一樣,動起來很迅速,但是停下來就鎖定到了一點,正因為人類眼鏡的這個特徵,才使得鬼上身後的軀體,無法完全自如地操縱到每一個器官上。

  而既然胡宗仁這麼提醒我,他的意思則是說,那面牆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我們不曾看見的。我起初在檢查屋子的時候,床的周圍是沒有檢查的,因為不用檢查也知道會發生什麼。於是我對胡宗仁搖搖頭,意思是我不知道,你繼續你的,待會有問題再想法子解決。於是胡宗仁開始繼續一粒一粒的朝著那個男人丟米粒,不過卻越丟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但是即便如此,男人的反應始終如剛才一樣,輕微的,並未反抗。

  我需要解釋一下這個理由,在許多門派裡,米粒都是比較常用的一樣東西,這我之前已經說過是為什麼。道家會使米符,會擺米陣,米粒可以作為獵鬼人和靈體之間的一個介質,去觸碰一些我們在未知狀況之下不敢輕易直接觸碰的東西,而米粒和鬼魂接觸後的反應,以及米粒掉落在周圍後,會自然形成一個不規則的米陣,這個米陣因為在掉落在地上之前是經過胡宗仁的手繼而接觸到靈體,所以此刻床上散落的米粒對於這個鬼魂來說,就好像是我們逐漸的給他修造了一個牢房,一個籠子,而這個過程它卻渾然不覺。也許你要問為什麼會渾然不覺,這解釋起來就比較複雜了,說得簡單點,就是一個煮青蛙的道理,胡宗仁丟米粒的動作由弱而強,由下至上,由慢變快,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只要一開始直接接觸到鬼魂的時候它沒有抗拒的話,除非是胡宗仁動作過快,或者是力量過大,那麼這個鬼魂就察覺不到。

  所以直到這只青蛙意識到哇靠原來這是沸水的時候,它已經被煮熟了。這個鬼魂也是一樣,當他察覺到胡宗仁其實在把它關進籠子的時候,它已經在籠子裡了。

  胡宗仁在其中一側丟了半天之後,又輕手輕腳的繞到了背後,再丟一次。繼而有繞到了另一個側面,又重複了一次,如此三次,就讓米粒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陣,而今如果這個鬼魂想要逃脫的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蠻力驚人,掙脫了米陣,這並非沒有可能,誰說有陣就必然關得住的?如果是這個邏輯的話,那好人打架就一定會贏咯?第二種可能性則是從這個人的身體裡出來,然後從米陣未封合的那唯一一個出口出來。

  胡宗仁依舊沒有驚動這個鬼魂,而是默默的取出一張符咒,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頭牆壁的位置,吐了一點口水在手心,接著一巴掌把符咒拍在了牆壁上,那個位置,大概正好就是這個男人眼睛死死盯著的位置。

  如此一來,米陣的唯一一個出口也封死了,而與此同時,這個男人也好像是驚覺了一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著胡宗仁,愣了幾秒後,發出了一陣非常悠長,非常尖厲的叫聲。

  「啊——————!」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