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等了接近十五分鐘,透過門縫看到外頭的香燭就快要燒盡了,卻還是沒有鬼魂到來的痕跡。此刻我是基本上不必用羅盤的,因為如果鬼魂來的話,電子感應門會自動打開的。於是我有點著急了,我對胡宗仁說,什麼情況,要不要再去續一下香燭?胡宗仁皺眉想了想說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要不我到那邊去再念個引魂咒什麼的?我說這樣也好,起碼比咱們這麼蠢的乾等強。
於是我讓保安師傅把中間的隔離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好讓胡宗仁鑽過去。等到胡宗仁鑽過去以後,我們又迅速的關上了門。胡宗仁先是把頭湊到了電子感應門的小縫那兒張望了一下,接著就站到了牆角那個監控底下,也就是我們的位置和電子感應門之間,開始雙手合攏,念起了引魂咒。由於知道這個王婆婆的生辰和姓名,所以在胡宗仁念叨的時候,刻意加上了敬語稱謂,然後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掌,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伸出,呈筆尖狀在自己的手心裡書寫姓名和生辰,據說這是為了萬無一失。就在胡宗仁最後一段咒念完,然後輕輕連續跺腳三下後,嘩啦一聲,電子感應門打開了。
可能是由於我之前擺放訂書機的時候位置沒弄對,所以當門打開的時候,訂書機撞到地面上的金屬包邊,在夜晚裡發出的聲音算的上是很容易被聽到的。胡宗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嚇到了,於是我趕緊對他揮手做手勢,這個時候如果開門讓他退回來,估計退回來的就不止胡宗仁一個了。於是我示意胡宗仁趕緊縮到牆角躲著,別做任何動作,也別出聲,別讓王婆婆的鬼魂察覺到他是一個什麼樣職業的人。
於是胡宗仁開始在牆角蹲下,與其說是蹲,到不如說是坐下。他背靠著兩面牆的夾角,屁股坐在自己盤膝後捲起的小腿上,右手背在背後,手裡卻拿著自己的玲瓏八卦袋。左手從我的角度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不知道他在作何準備。而我算準了時間,在電子感應門即將關閉的時候,收回了我手上的繩子,卡嚓一聲,感應門已經閉合,我拖動訂書機在地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當我把訂書機收回手裡之後,此刻整個ATM機的範圍內,都處在我一個重疊的陣當中,除了有繩頭釘保護最外層,還有接連好幾個敷震懾著陣內,一般情況下,鬼魂是難以逃脫的。不過我雖然知道我關住了鬼魂,但同時我也關住了胡宗仁。
我摸出羅盤看了看,指針表示我的計謀其實是成功了,那個鬼魂此刻正在我們眼前的這個小範圍裡,並且靈動的速度和強度以及頻率來看,和先前的反應一樣,的確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胡宗仁還在為我們把他也關在裡頭感到不爽,我輕聲告訴他,等會你要是察覺到不對勁,例如燈光改變了,或者你身體有什麼地方發冷了之類的,就用你的香灰撒吧。直到現在我也依舊覺得那個王婆婆的鬼魂是不會傷害我們的,但那畢竟只是我的個人看法而已,人鬼殊途,再怎麼樣,也不能不防。
很快,那台原本關閉的ATM機自己又打開了,並伴隨著開機,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音。接著而來的,就好像有人在按鍵操作一般,從按鍵的音調來分析,應該就是260。不過那畢竟是王婆婆自己認為自己是在取錢,但實際上機器裡是沒有銀行卡的,也正因為如此,才發出了那種卡卡的識別卡片的聲音。機器自然是不會吐錢出來的,所以王婆婆取錢的行為,只能是無功而返,於是當機器聯繫響起三聲「嘀嘀嘀」的時候,我就知道,王婆婆的鬼魂打算要離開了。
接下來的十幾秒鐘,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靜,我甚至都能聽見我身邊這幾個人的心跳聲。我在刷卡機上是結了敷的,所以王婆婆的鬼魂如果要離開的話,必須用這個方式打開門,但是它並不敢,如果穿牆出去的話,幾面牆上都被我用同樣的辦法堵住了路,也許這十幾秒鐘它就一直在想辦法出去,但是不但沒能出去,它還發現了胡宗仁。
頂上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好像接觸不良一般。我知道,這種情況就是鬼魂的情緒開始有點激動了。於是我開始用力拍打隔離門,發出嘩嘩的聲音,想要以此來引起王婆婆鬼魂的注意,否則它肯定會對胡宗仁出手的。胡宗仁雖然不怕鬼,但是它看不見鬼啊,是喲怎麼說都會吃虧。而就在我拍打了十幾下之後,燈光突然變得非常亮,遠遠超過了這個燈泡原本的瓦數。接著眼前一黑,除了門外那昏黃的路燈燈光,和藍幽幽的ATM機電子顯示屏的光線以外,我看不到別的東西。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有車經過,車子的燈光照射下讓我們呆的地方稍微一亮,也正是這個時候,我看到幾乎跟我只隔著不到10公分的隔離門之外,有個黑乎乎的人影,佝僂著,身材矮小,光是從輪廓來判斷,我就知道那就是王婆婆的鬼魂,因為先前曾在錄像裡見過。原本和我一起站在門邊的許行長和保安師傅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因為他們紛紛尖叫著退後,嚇得我也退了兩步伐。
由於畢竟我是專業人士,雖然很害怕但是我還是要裝下樣子。很快我就站定腳步,重新走到了門前,因為只能夠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所以在錄像畫面當中那詭異的五官我卻完全看不到。說是影子,其實更像是一團黑霧,因為並不透明,我無法透過它看到背後的樣子。此刻我的面前是門,門後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而站在王婆婆鬼魂右手側不到半米外的距離,就是胡宗仁。我對胡宗仁說,你愣著幹什麼,先收了再說吧,這樣放在外邊多危險呀。胡宗仁好像回過神來一樣,抄起自己的麻袋,就朝著我面前的黑影罩了過來。
但是即便是在黑暗的環境當中,我也能清楚的看見,胡宗仁這一下其實是撲空了,由於沒有光線,所以我實在無法區分此刻鬼魂躲在哪裡。這本是個不到10平的小範圍,無論如何都不會離我們很遠,就在我正在想應該怎麼辦的時候,原本熄滅的燈光忽閃了幾下,重新亮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人的本能,當燈光突然亮起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去看一眼亮著的燈。所以我和胡宗仁都不自覺的仰起頭,就在抬頭的時候,我身後傳來了許行長和保安師傅的齊聲驚呼。呼喊的內容是什麼我並沒聽清,不過從語調上來判斷,是因為他們看見了什麼讓人害怕的東西,於是我迅速看著胡宗仁,發現就在他的身後,有一個五官螺旋狀模糊,雙手環抱扣著胡宗仁的脖子,雙腳也交叉掛在胡宗仁的腰上,一個身穿短袖的老太太,正是王婆婆。
鬼魂很輕,所以輕到胡宗仁根本就無法察覺。於是我趕緊伸手透過隔離門上的縫隙,指著他背上結結巴巴的說,胡…胡宗仁!在你背上…快…快打!話剛剛說完,胡宗仁也警覺的回頭,我卻感覺到我的手腕被什麼東西給死死的抓住了,並且開始用力朝著胡宗仁的方向扯。
我知道那是王婆婆的鬼魂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當我們觸碰到老人的手的時候,總是會因為他們曾經歷過太多,而覺得手很粗糙或是覺得富有歲月感,但至少那份生澀也是帶著溫暖的。此刻手腕上生澀的感覺依舊在,卻完全沒有溫度,很像是那種人死之後,肢體僵硬,有一定微微的彈性,卻始終沒辦法掙脫的感覺。於是我開始掙扎,對方力氣很大,我的左手抓住隔離門上的欄杆,右腳直接抵住了門,為的是能讓自己借力不被拉走。在掙扎的過程中,我聽見胡宗仁啪嗒一聲把自己的麻袋給扔到了地上,我一看他才發現,他已經被王婆婆的鬼魂用一隻手的小臂和上臂關節處,死死挽住了脖子,並且胡宗仁的臉已經憋紅了,額頭上冒出了青筋,他原本就挺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好像快要掉出來一樣,伸出舌頭,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我看胡宗仁好像快不行了,急忙心裡唸咒把無字決頂上了我正被抓住的右手,接著我順手一抓,好像是抓住了王婆婆鬼魂的手腕,然後死死抓住,正如它死死抓住我一般,接著我開始源源不斷的把無字決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的打到它的身上。
打了沒幾下,它就開始受不了,它先鬆開了我的手腕,在鬆手的時候,胡宗仁就摔到在了地上。我縮回手以後轉頭對保安師傅大叫讓他開門,他說什麼都不敢。於是我撲到保安師傅身邊,從他身上搶過來遙控鑰匙,接著一陣亂按,終於把隔離門緩緩升起。
我在計算好我自己人能夠通過的縫隙的時候,一個翻滾就滾到了ATM機的區域,那姿勢,換成劉德華來也不過如此。並且在鑽過去的時候,我又關上了門。胡宗仁已經在地上看上去快脫力了,我恨著心,把無字決從手指上頂到了手掌上,狠狠一掌,朝著王婆婆的頭上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