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我就這麼和這個男人一起坐著,什麼話都基本上沒說,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暗淡下來,他是在等著我放他走,而我卻是在等著胡宗仁打電話告訴我,那個梁大爺醒來的消息。從梁大爺屋子裡帶出來的東西都基本上在我的身上,除了那些接近一千塊的硬幣,而我在那堆硬幣裡頭,只單拿了那個白蓮教專用的硬幣。
於是我摸出那個硬幣對男人說,這個硬幣,當初是為什麼會放到梁大爺的存錢罐裡的,當時下咒的人是你嗎?看著我手裡的硬幣,男人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淡淡的笑著說,你們兩個年輕人還真不是普通角色,藏得這麼隱秘的東西都讓你們給找到了。我有些得意的說,這就是本門的好處,花把式再多,最終也要落實到實際的地方,我有測靈用的羅盤,所以我能夠很容易就找到一些和靈異相關的東西。測靈的羅盤?他有些疑惑的問。於是我簡略的跟他說了下我的師門結構,以及我們千百年來在民間的發展傳承。他聽後甚至點頭讚許說,他雖然歲數比我們大了一些,但是手藝可能比不上我們,天下玄學之士如果能團結一心,那我們可以改變很多事。我點點頭,接著他告訴我說,這枚硬幣就是當天他放進去的,硬幣存在的目的是因為存錢罐原本只有一個進口,如果不打開底下的塞子,那就是只進不出的狀態,所以這個辦法能夠讓那隻鬼手和白蓮教的關係始終在那個屋子裡有一條單線聯繫。
他告訴我,在廟會之前,他們就已經提前來踩點過,趁有一天梁大爺不在家的時候,就提前在他家裡做好了手腳。鬼手是一早就已經進行過召喚了,只是梁大爺自己不曾察覺,而那朵金屬蓮花,也是一開始就悄悄放在了梁大爺的枕頭底下,是這個咒法開始以後,梁大爺產生了抽搐了嗜睡,在沒旁人看到的時候,自己把蓮花拿出來塞到嘴裡的。我非常吃驚,作為巫家人來說,我遇到過的咒法比胡宗仁遇到過的要多很多,因為許多咒法的創造者,就本是巫家眾多分支中的人物。但凡咒法,必然是要經過一個準備的過程,然後在這之後如果被某樣東西所觸發的話,這個咒就會一直存在,除非出現有人破解這個咒,或是施咒的人自己撤掉。白蓮教算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宗教,因為有不少人在加入這個組織之前,都是身上帶有一些別門技藝的。所以幾千年來混合交錯,咒法也發展得越來越詭秘,加上這個門派原本大部分留在世人心裡的印象其實並不是很好,多少都會和邪教扯上一點關係,儘管我自己認識的一些白蓮教徒本身是很溫和的人,但是我也存在著這樣的偏見,以至於多年來從來不敢深交。
於是我問那個男人,當時梁大爺據說是在跟自己女兒吃飯的時候突然發作抽搐的,你們是怎麼把這個咒法觸發的。男人得意的一笑說,看樣子有些東西你還是沒能夠找得到嘛,這個老頭吃飯的地方我們也藏了東西,不過一般人,怎麼可能找得到。說完他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一邊還是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從包裡取出了那張寫上了能文能武四個大字的畫像,然後問他,你說的是這幅畫吧?
我當時忍住笑,在看到男人表情的時候,我實在是憋不住一下子噗哧笑了出來。他臉色很慌張,結結巴巴的問我,這幅畫藏得如此隱秘,你為什麼還會找到?而且這只是一個尋常的畫像,就算你懂怎麼測靈,這幅畫上什麼都沒有,你怎麼可能找得到?我搖搖頭笑著說,總之我找到了,這一點你必須服。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們是因為非常狼狽的逃竄時,不小心撞歪了那幅掛歷,非常偶然才找到這幅畫的。於是我問這個男人說,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畫像上邊的人,既不是雷神,也不是雷震子,他到底是誰,而且為什麼手裡拿著的東西是我們從未見過的?他告訴我說他也不知道,雷震子大家都認識,當時看到這幅畫像的時候,他也曾經納悶過為什麼雷震子手裡拿著的東西和往常不一樣,但也並沒有去問誰,只是在貼上之後寫了能文能武四個大字,這也是按照吩咐來做的。
我們坐在一起聊了這些,時間已經混過去好一陣子,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河神廟附近本來就人少,這麼一來,幾乎就更沒有什麼人從這裡經過了。男人知道我是不肯放他走的,於是他也一直沒問,我是直到大約到了晚上9點,才接到胡宗仁的電話,說梁大爺已經醒了,一直在找水喝,屋裡已經完全乾淨了,他自己也趁著這段時間檢查了一次,發現沒別的可疑的地方,現在就換了梁大爺的女兒在照顧他,咱們這件事算是辦完收工了。然後胡宗仁問我,那個男人還在你身邊吧?我說是的。胡宗仁問我他有沒有好一點?我說應該問題不大。胡宗仁說那好吧,你現在就過來找我吧,咱們先離開這裡,然後再找地方吃飯。接著胡宗仁補充說,吃飯約一下司徒,有些話咱們還是當面說的好。
於是我答應了胡宗仁。儘管我覺得還有很多情況跟這個男人沒有問明白,但是我能夠想得到,他應該是當時廟會的幾個師傅之一,而且他當時肯定是那間屋子裡住下的四個人之一。胡宗仁既然主動提出要找司徒一塊聊聊,加上胡宗仁這期間一直跟梁大爺呆在一起,包括他離開的時候那個擠眉弄眼的表情,於是我打算還是先按照他說的這麼做算了。
掛上電話後我站起身來,,然後把那個男人也扶了起來,對他說,這位師傅,我還是不請教你的名號了,咱們估計不會再見面了,今天的事多有得罪,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是個守信的人。這就離開吧。男人可能是沒想到我會放他走,先是納悶了一陣後對我說,你還是自己走吧,我還想繼續在這裡呆一會兒。
我撿起他放在地上的相機,抽出了裡邊的記憶卡,然後對他揚了揚手,意思是這張卡我必須帶走。他點點頭,然後蹣跚的走到了彌勒佛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就再也沒有回頭。於是我趁著這個時間離開了河神廟,我盡量挑選了小路,因為小路上人少,大路反而比較容易被人跟著。很快我就和胡宗仁碰頭,接著我們倆來不及在路上細說,開始原路返回到了我們先前停車的地方。剛一上車司徒就打電話來了,問我們走到什麼位置了,我說我們現在就趕到你那兒去,我們還沒吃飯你要是嫌麻煩就到樓下給咱們訂個包間,咱們邊吃邊說。司徒答應了,我則開車一路風馳電掣朝著他家的方向開去。路上胡宗仁告訴我,那梁大爺醒來以後就覺得口渴,一直要喝水,而且比我們先前看到的樣子根本就是完全兩個人。我說能有多大區別,還不就是個老頭子。胡宗仁說那可不一樣,他被鬼給纏上的時候,是表現的非常怪異,但是醒過來以後,雖然虛弱了不少,但起碼能夠一眼就分辨出是正常人了。
胡宗仁說,而且他進屋破咒的時候,特別注意到先前我留在裡頭的那些飯菜,因為還沒來得及餵他吃,我就給嚇得跑了出來。但是胡宗仁看到的時候,卻發現飯菜都已經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放回了床邊,梁大姐一直沒有進屋,所以那頓飯還是老頭子自己吃的呢。胡宗仁用他的表情來表達他當時覺得有多麼匪夷所思。我問胡宗仁說,那梁大爺還記不記得這半個月發生的事?胡宗仁說這他也問了,但是梁大爺說自己好像是大醉了一場一樣,中間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夢見的是什麼。反正他早晚也會知道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胡宗仁就沒有當面跟他說明白,而是能瞞多久是多久。接著胡宗仁說,這種被施咒生鬼病,和尋常的鬼上身還是有很大程度的不同的,老大爺自己不記得,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說沒錯,至少咱們本意是為了救人,現在目的達到了,也算是和白蓮教和軒轅會把這份恩怨擺在明面上來了,這也其實是個好事,省得人家在背後舞刀子,咱們猝不及防,那才真是會累死。
很快我們就到了司徒樓下,在這個我們多次光顧的酒樓裡,我和胡宗仁進出都已經被好幾個熟臉的服務員認識了,司徒始終喜歡包下最裡側的那個包間,因為那兒最安靜,地方也最大。剛一進門,鐵松子就用那種比較尖銳的聲音叫住我們,讓我們倆站著別動,說完就開始在我們身上摸著搜著。
鐵松子師傅有一些獨到的癖好我們是早就知道的,所以這個過程讓我和胡宗仁非常不自在。胡宗仁幾度哇哇大叫說,你這死老頭,你摸哪兒呢你!哎喲!哪兒不准摸!結果我們的反抗換來了鐵松子師傅一句啐罵,兩個臭小子,我這是在幫你們檢查有沒有帶什麼東西回來!
胡宗仁不解的問,什麼東西?鐵松子師傅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然後說,當然是鬼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