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鷲擊長空 十九

    唐顏的思緒亂成了一團,她形容不出自己此刻在想些什麼,心境瞬息萬變。她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人,很多過去的事。她想到了已經去世的父親,想到了那個讓自己難過了很久的人,想到了杜年。她始終都閉著眼睛,覺得像是在做一個很紛亂的夢。
  
    猛然間,一陣疼痛讓唐顏恢復了清醒,她睜開眼睛的同時,就看到了衛八那張帶著汗水的臉。很多很多因素像是一瞬間湧動到了大腦中,讓她頓時亂了。她驚恐的叫了一聲,想把衛八推開。但已經遲了,此刻的衛八就像一個征服者。
  
    衛八身上獨有的氣勢讓唐顏放棄了最後的一絲掙扎,她屈服了,真正的屈服了。可能是衛八的氣息還有強勢使她明白了這就是命。
  
    夜,依然是漫長的。沒有燭光和紗帳,這讓唐顏覺得有點不舒服。她曾經無數次羞澀的幻想過,自己的第一次會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發生的,但她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這其實就是江湖人,沒有那麼多矯情,沒有那麼多做作,真性情。
  
    漸漸的,真性情的唐顏像是猛然回想到了什麼事情,似乎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了,她閉著眼睛,淚水卻不斷的滑落下來,雖然沒有哭出聲,但那一滴滴淚,卻說明她心底的一些東西被觸動了。
  
    「跟我走。」衛八輕輕喘了口氣,隨意披上了自己的衣服,他扭頭看著唐顏,說:「我住在李陵,我是李陵衛八,跟我走。」
  
    唐顏也看了看衛八,事實上,一直到此刻為止,她一點也不怨恨衛八。她只是覺得自己過分,做的很過分。她對不起杜年,這種愧疚的情緒愈發嚴重,她想要走了,想要離開,只有少看衛八一眼,彷彿才是對杜年盡力的補償。
  
    唐顏沒有回答衛八的話,她只是輕輕的搖搖頭,然後穿好衣服,把衛八留在原地,自己慢慢的順著土坡走上去,朝著來時的方向走著。她沒有想那麼多,就想離開這個男人,然後回到該回的地方去。
  
    有的時候,自己喜歡的,其實並非最適合自己的。唐顏經歷過一些事情,她比衛八更明白某種道理,她有很強烈的感覺,這個僅僅認識了半個月的男人,是一頭翱翔在長天的蒼鷲,她駕馭不了他。
  
    也許吧,只有杜年才是真正疼愛她,能讓她終身依靠的人。
  
    衛八呆呆的看著唐顏越走越遠,他再一次疑惑了。女人,確實是複雜的動物,尤其是唐顏這種女人,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她下一秒鐘的想法。
  
    衛八呆了很久,像是頓悟一般的拔腿就跑,飛快的解開一匹馬,朝著唐顏遠走的方向奔去。夜色中,唐顏慢慢的走著,沒有回頭,沒有停頓,彷彿就要這樣一口氣走到當初離開的地方。衛八橫馬攔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隻手。
  
    對於有的人來說,他們不會非常固執的追尋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衛八伸出這隻手,是最後一次挽留。儘管他喜歡這個女人,甚或比喜歡雲蘿還要多一些,但從前一刻開始,他也知道了,這個女人的心就是海底針,自己不可能完全掌控的住。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不出衛八的所料,唐顏拒絕了他,繞過衛八,繼續朝前走。
  
    「我要走了。」衛八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唐顏,他有一種失落感。在情感的世界裡,衛八覺得自己有點點可憐,得到了人,卻得不到心,這是最讓人難以釋懷的一段情:「馬給你。」
  
    「不謝你了,這本就是我的馬。」
  
    如果唐顏一言不發的走了,也許衛八不會做什麼。但是唐顏一開口,衛八又一次邁步拉住了她的衣袖:「為什麼要走?」
  
    「他比你好。」唐顏踩著馬鐙騎到馬背上,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話。
  
    衛八的手輕顫了一下。他比你好。這四個字讓衛八的腦海裡浮現出了杜年的影子,同時萌生的,還有一股漸漸濃郁的醋意。但是這已經沒有價值了,人都走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只不過,當衛八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他或許沒有想到,騎馬狂奔而去的唐顏眼角,眼淚又不可抑制的淌落下來。這一夜,像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個無法磨滅的烙印。一直到很多年後,唐顏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只記得自己叫杜青衣的時候,她仍然記得這一夜。不管她與衛八之間又發生了什麼,難忘的終歸是難忘。
  
    唐顏的離去,讓衛八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猛然回想起離家時衛同的囑托。已經耽誤了很久時間了,不能再耽擱下去。衛八快步回到落腳的地方,連喊帶叫的把叔弄醒。
  
    「老八,怎麼了?」叔這一路被折騰的夠嗆,睡的很沉,醒了之後依然顯得有點迷糊。
  
    「趕路,爹交代過的,這個事不能耽誤。」
  
    「你在土坡那邊跟小娘們發浪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你爹的話?」叔很不滿意,嘟囔著起身,但是一起身就發現少了匹馬。
  
    很無奈,兩個人就騎著這一匹馬趕路,一直到天亮路過別處的時候,才添了馬匹。
  
    閒話不說,之後的路程中,他們再沒遇到什麼。最終的目的地他們知道,但東西在什麼地方,這不好說,需要自己去找。當時的衛八還年輕,相關的經驗不足,不過叔是好手,經過兩三天的勘察,他框定出了一個地方。
  
    「會是這兒?」衛八有點疑惑,從衛同的講述中可以聽的出,這個黑匣子的份量很重,但是叔放出的這個坑非常小,看著就和過去村裡土財主的陰宅一樣,這種坑,會有那麼沉的硬貨?
  
    「三哥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會晃點咱們。」叔也覺得奇怪,這個坑就這麼大,而且年代不會特別久,大概就是元末到明初這個時間段的。
  
    如果按照衛八的脾氣,地方找到了,不管那麼多,至少要先挖開看看,再做打算。但是叔精明,蹲在原地想了半天,沒有大張旗鼓的開始干,他只開了一個小盜洞,囑咐衛八進去之後不要動手拿裡面的東西。
  
    不出他們的所料,這確實是個很小的坑,當年葬在這裡的人估計是誤打誤撞的挑到了這塊風水寶地。坑是完好的,沒有被土爬子光顧過,除了棺木,陪葬很少,衛八忍不住動手把棺開了,找到一點不怎麼值錢的東西。至於黑匣子,連影子都沒見。
  
    「叔,你怎麼看?」衛八有點憋氣,這一路至少兩三千里,跑到最後,得到這樣一個結果?他不懷疑衛同,但是最終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讓我想想。」叔又在坑裡抱頭苦思了很久,提出一個意見,他認為,衛同把事情看的這麼重,所給出的線索一定是經過仔細的分析和排查的,但目的地只有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坑,如果說東西真在這個地方,那麼結論可能只有一個。
  
    「雙層的連環坑。」叔認真的說。
  
    「我怎麼沒想到?」衛八拍拍自己的腦袋,上下兩層的連環套,並不算十分罕見,衛八沒有親眼見過,但聽族裡的人說過不止一次。
  
    「你找娘們把腦子都找銹了。」叔撇撇嘴,就開始重新動手在坑裡下鏟子。
  
    事實證明,叔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在坑裡下鏟子,帶上來的土樣絕對是生土,但是他們帶回的土樣,很明顯就參雜著一點點的硃砂,還有非常細微的幾乎分辨不出的黑點。
  
    「這是什麼?」
  
    叔把這點點黑點仔細的碾碎了,放在鼻子下聞,之後就確定的說,是干在土裡的一點火油。
  
    「能下嗎?」。
  
    「小心著點,應該沒事。」
  
    根據叔的推斷,上下兩個層疊的坑之間,相隔的年代大概兩個世紀左右,墓主之間應該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兩個坑都是相互獨立的,如果直接從這裡下去,就要打一個曲折的洞,避開下面那個坑穹頂七橫七縱的墓磚。
  
    衛八的膽子出奇的大,在坑下面從來沒有怕過任何東西。他堅信自己的身手能把一切亂七八糟的完全打的粉碎,但是年輕的衛八未免輕看了很多,他根本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比老坑裡那些玩意兒更可怕的,還多得是。
  
    可以說,這個老坑,給衛八留下了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教訓,從某種角度來講,他的人生軌跡,因為這個坑而改變。
  
    當然,在衛八還沒有真正涉足進去的時候,他無法想到這一點,在他的意識裡,他就是他,不可能因為什麼改變。只不過他還不清楚,任何人其實都是渺小的。
  
    兩個看似很並不複雜的坑,混淆了經驗非常豐富的叔,他在進行了初步的查看之後,甚至判斷老坑裡即便有什麼機關,也很可能已經失效了。因為在漫長的時間中,這個地方曾經遭到過地震的破壞,也正因為這個判斷,讓精細的叔開始大膽的打盜洞。
《將盜墓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