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曲添竹瘋掉之前

  曲添竹和趙靖究竟去哪兒了?

  趙靖現在在什麼地方?是死是活?

  黑暗中那個恐怖的女聲真是曲添竹嗎?

  從現在起,我來講曲添竹和趙靖的經歷。

  這是一次心理蹦極,希望你準備好了。

  白菜蘿蔔,各有所愛。

  周沖和綠綠不喜歡健美的男人,曲添竹卻喜歡,趙靖是她在女友面前的驕傲。

  趙靖這個人挺憨厚的,沒什麼心計,曲添竹最討厭狡猾的男人。當然,趙靖在外頭很可能吃虧,曲添竹想,只要自己多個心眼就行了。

  重要的是,他對曲添竹很順從。實際上,他們一年前就同居了,跟夫妻差不多,家裡的大事小情基本是曲添竹說了算。這種家庭模式有點像曲添竹的媽媽和繼父,她媽媽很厲害,繼父全聽她的。

  最讓曲添竹驚訝的是,她和趙靖第一次上床,這傢伙竟然不會,搞得一團糟。

  曲添竹實在忍不住了,問:「你第一次啊?」

  他紅著臉說:「嗯……」

  曲添竹哭笑不得,一身疙瘩肉白長了。

  接著,他又像小孩一樣問曲添竹:「你呢?」

  曲添竹說:「我拒絕回答你這種低級問題!」

  他就不問了。

  直到幾次之後,兩個人的性生活才漸漸順暢起來。這傢伙身體確實好,總是給曲添竹帶來天翻地覆的快感。

  跟故事關係不大,不說這事兒了。

  儘管有些風言風語,說某些有錢的老女人對趙靖很「關愛」,曲添竹卻對他一百個放心。

  11月16號那天颳大風,曲添竹永遠忘不了那個日子。

  晚上,趙靖在俱樂部開會,曲添竹一個人在家上網。她打開QQ郵箱,看到了一封新郵件,署名「張先生」。正巧,這天她在茶館認識了一個很紳士的男子,他一個人來喝茶,為他服務的正是曲添竹。兩個人聊了很多,她漸漸知道,他姓張,是個公司的老闆。這個人離開的時候,想要一張曲添竹的名片,曲添竹很不好意思,因為她沒有名片,最後,她就給他寫了電話號和QQ號。

  難道是他的信?

  曲添竹把郵件打開,發現沒有內容,只是附件裡有一張照片。她把照片打開一看,全身一麻——竟是一張冥婚照片!

  老式的八仙桌,老式的太師椅,端端正正站著一男一女,男子穿著馬褂長袍,臉上的表情略顯羞赧;女子穿著黑衣黑裙,頭上戴著古怪的頭飾,下面露出尖尖的三寸金蓮……

  她早就聽說過這張冥婚照片,據說,不能盯著它看太久,不然照片中那個女子會笑,看到她笑的人必死。

  她趕緊把這封信拉進了黑名單。

  外面的風吹得地動山搖,不知道什麼東西被刮倒了,「轟隆」一聲,就像放炮一樣。曲添竹越想照片中那兩個人越害怕,她拿起電話,撥趙靖的手機,偏偏沒人接。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又撥趙靖的手機,這次竟然關機了。這種情況很少很少。

  她不敢在家呆下去了,穿上風衣,挎上挎包,出門打了一輛車,直奔毛烏素健身俱樂部。這時候是晚上11點多。

  俱樂部一層大廳亮著燈,二層一片漆黑。

  她在大門口問保安:「趙教練在裡面嗎?」

  那個保安說:「應該在吧,沒看見他出來。」

  她走進去,在一層大廳裡轉了一圈,沒看到趙靖,也沒看到其他人。這個傢伙去哪兒了?她朝旋轉樓梯看了看,樓上黑糊糊的,想了想,她爬上了二樓。

  二樓也沒人。

  她走過一個個健身房,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她立刻停下來,仔細聽,好像什麼東西在晃動,吱吱呀呀的,還有人在急促地喘氣,呼哧呼哧的。她一下警惕起來,慢慢走過去,確定聲音是從某扇門裡傳出來的,她輕輕推開那扇門,藉著月光,看見趙靖把一個老女人按在弧形仰臥板上,正在用力。

  她呆住了。

  她沒有大喊大叫,在門口傻傻地站了幾十秒鐘,終於一步步退開了。

  她的大腦好像不會轉了,竟然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沒有悲傷,只有一個感覺——對於做愛來說,那個仰臥板真是再好不過的載具了。

  她打了一輛車,回家了。

  進門之後,她趴在臥室的床上大哭起來。這時候,她已經忘掉了那張冥婚照片。

  大約一個鐘頭之後,門響了,趙靖回來了。

  她忽然意識到,她恨他,恨到了骨髓裡!為什麼剛才在現場自己那麼麻木呢?這就像一個人的腿被生生軋斷了,第一時間是沒有感覺的,過後才會疼得昏死過去。

  趙靖走進臥室的時候,曲添竹假裝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脫了衣服,挨著她躺下來。

  曲添竹翻了個身,假裝醒了:「回來這麼晚。」

  他爬過來,湊近她的臉親了一下,她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奈兒香水味,突然很噁心。他說:「老總太多,輪流發言,煩都煩死了。」

  誰說他不會撒謊?

  曲添竹壓制著內心的怒氣,說:「趕緊睡吧。」

  趙靖就平躺下來,不說話了。

  老實說,曲添竹不想離開趙靖,雖然她喜歡浪漫的男生,而趙靖偏偏是最不浪漫的摩羯座,但是他比較適合做老公。她決定,永遠不揭穿這件事,但是只要等來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定要狠狠報復他一次。她不喜歡狡猾的男人,根源其實是不能接受背叛。

  怎麼報復呢?找個更優秀的男人,出次軌,讓他嘗嘗戴綠帽子的滋味?不,應該找個很爛的男人劈次腿,那才叫狠。可是,這樣的話,她又覺得自己虧了……

  辦法慢慢想吧,小人報仇十年不晚。

  第二天,兩個人上班之前,曲添竹已經平靜多了,她提起了那張冥婚照片。趙靖說:「以後,不熟悉的郵件不要看。」

  11月19號晚上,趙靖又發來了短信,說他在單位開會,回不來。曲添竹馬上起了疑心。她一周白班,一周晚班,為什麼每次趙靖加班都在她上白班的時候?她和他的單位離得太近了,她懷疑他是怕她突然闖去。

  她在電腦前坐下來,一邊上網一邊考慮:要不要去看看他究竟在幹什麼。看到了又怎麼樣?她不想當場大吵大鬧,那麼,只能暗氣暗憋……

  她沒有登陸郵箱,害怕再次看到那張冥婚照片,她在電腦上打開一個「辦公室偷吻」小遊戲玩起來。手機短信突然響了,她以為是趙靖發來的,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彩信,她不假思索就打開了它,湊近一看,腦袋轟隆一下就大了——又是那張冥婚照片!

  她趕緊把這條彩信刪除,心情一下變得無比陰暗。

  這個人是誰?不但知道她的郵箱地址,還知道她的手機號碼!他為什麼不停地給她發冥婚照片?難道是某種暗示?

  她害怕了。

  這時候,她多希望趙靖在身邊啊。最早,她之所以做了他的女朋友,就是因為他那身健美的肌肉讓她有一種安全感。

  她拿起電話,撥趙靖的手機,響了半天他才接起來。

  她說:「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趙靖在那邊小聲說:「會還沒完。等我啊,寶貝。」

  掛了電話,曲添竹四下看了看,這裡就是他們準備用來結婚的新房,牆壁剛剛粉刷過,雪白雪白,傢俱都是新買的。她越看越覺得這個家很陌生,很空曠。終於,她穿上衣服,挎上挎包,又去毛烏素健身俱樂部了。

  這時候是晚上10點半。

  她剛剛走進俱樂部一層大廳,就聽見會議室裡傳來了講話的聲音。她悄悄走過去,趴在門縫上朝裡一看,果然,一屋子的人都在開會。

  她走出了俱樂部,在大門口轉悠,等趙靖出來。

  十幾分鐘之後,會終於散了,俱樂部的員工陸陸續續地走出來。趙靖看見了曲添竹,有點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曲添竹:「我又收到那張冥婚照片了,差點嚇死!不敢一個人在家,就跑過來了……」

  趙靖:「把他的郵箱拉進黑名單啊!」

  曲添竹:「這次他發到了我的手機裡!」

  趙靖:「把他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曲添竹:「唉,沒用,我覺得那雙眼睛就藏在咱家裡……」

  趙靖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把他的號碼告訴我,我給他打個電話!」

  曲添竹:「我刪了。」

  趙靖:「下次你別刪,我把他約出來,揍他一頓!」

  曲添竹:「你就會動武!想想辦法啊!」

  趙靖:「那……明天我給你買個新號,他就找不著你了。」

  曲添竹想了想,說:「好。」

  第二天,趙靖果然給曲添竹買了個新號,她把舊號廢除了。

  11月22號的晚上,又刮起了大風,趙靖的單位舉行宴會,他回不來,家裡又剩下曲添竹一個人了。今天不會再收到那張冥婚照片了吧?不會!她把那個人的郵箱拉進了黑名單,又換了手機號,他再也糾纏不上她了。曲添竹鬆了口氣,注意力轉移到了趙靖身上——今天他是不是又在撒謊呢?

  門外有腳步聲,他回來了?

  曲添竹豎起耳朵聽,那雙腳步從樓下慢慢走上來,在她家門口停下了,不再朝上走,也沒有朝下走。

  這個人是誰?

  曲添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這時候是22:51。

  門口一直沒有動靜,那個人好像消失了。

  曲添竹站起來,輕輕走過去,從防盜門的貓眼朝外看,樓道裡的燈亮著,她卻看不到對門,好像中間被什麼東西擋住了。那是什麼?好像兩顆八字形的獠牙!她知道,那不是獠牙,而是某個東西的局部,貓眼太小,這個東西太大,它正在從上慢慢朝下移!接著曲添竹看到了黑白粉三色圖案,還有兩條血紅的辮子,最後,她猛地看到了一張塗了色的臉,一朵黑色的花!

  曲添竹尖叫一聲,幾步就衝進了臥室。

  那張冥婚照片來到她家門口了!

  那對獠牙其實是死新娘的兩隻腳!那黑白粉三色圖案其實是她的棉裙子!那兩條血紅的辮子其實是她胸前的流蘇!

  門口死寂無聲。

  她扶著牆一步步走到客廳,顫巍巍地抓起手機給趙靖打電話,他又關機了!

  她一下沒了依靠,死死盯住了那扇防盜門。

  有人走進了這棟樓,把樓道門摔得很響,然後快步走上來。他的腳步聲光明正大,肯定是樓裡的住戶。門口那雙腳終於慢騰騰地走下去了。曲添竹盼望上樓的這個人是趙靖,可是,他繼續朝上走了。

  曲添竹又等了半天,門口再沒有響起腳步聲。

  她又撥趙靖的電話,還是關機。這時候是23:06。

  她挎上挎包,來到門口,透過貓眼朝外看了看,這次她看到了對門,就是說,那個舉著冥婚照片給她看的人已經離開了。

  她走出去,下了樓,打算去找趙靖。

  出了小區,她看到空蕩蕩的馬路上有個盲人,他戴著墨鏡,拄著馬竿,頂著大風,正在艱難地朝前走。他穿著一件藍色風衣,在大風中顯得十分單薄。

  曲添竹左右看看,不見一輛出租車。她焦急起來。

  那個盲人從她面前走過的時候,好像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停下了,把臉轉向她,說:「姑娘,你在等他嗎?」聲音怪怪的。

  曲添竹畢竟是個女孩子,她有些警惕,沒說話。

  盲人接著又神神秘秘地說:「三十年之後照照鏡子,你會看到一個徐娘……」

  曲添竹愣了愣,她懷疑對方很可能是個瘋子。

  她回頭朝小區大門口看了看,一個保安站在那兒,正朝她望過來,心裡這才踏實了些。

  盲人見她一直不說話,搖搖頭,繼續迎著風朝前走了。曲添竹繼續張望,還是不見出租車。她又給趙靖打電話,依然是關機。她把手機收起來,轉頭看了看那個盲人,他已經走遠了……就在那一刻,曲添竹的大腦裡突然劃過一道閃電——他最後的那句話裡藏著話!照照鏡子!他在暗示趙靖嗎?他還說到了徐娘,徐娘是老女人的代名詞,難道他是說今夜趙靖跟那個老女人在一起?而表面上,這句話也是有邏輯的——三十年之後再照鏡子,自然已經人老珠黃……

  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曲添竹正要揮手,卻發現它沒亮空車燈。這輛出租車在曲添竹跟前停下了,接著趙靖鑽了出來,他說:「添竹,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呢?」

  曲添竹說:「正要去找你。」

  趙靖走過來,溫柔地摟住了她的肩:「幾個老總拼起酒來沒完沒了,磨嘰死了。走,回家。」

  曲添竹沒聞到酒氣,只聞到了那股濃郁的香奈兒香水味。

  她還是沒有挑破,也沒有對趙靖說起那張冥婚照片,她決定從此自己應付一切。風更大了,她故作沒事地說:「你得穿毛衣了。」

  趙靖說:「我這身體,就算跳進冰窟窿游泳都不會感冒!哎哎,今天我們領導還表揚我了,這個月客人給我的好評最多……」

  曲添竹聽不進去。

  她心裡只裝著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晚上,她遇到了一個神人。
《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