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親的履歷
「你爸爸確實辦事去了,很重要的事。」賴叔望著月『色』下的水面,微微歎了口氣:「他不能保證自己會成功,小童,你要知道,我們所面對的東西,誰都無法保證的……」
「去辦什麼事了?」
「如果我說,他要辦的事和鬼影詛咒有關,你會相信嗎?」
我一直記得賴叔的話,他說我爸是中了鬼影詛咒以後一直到現在還安然無恙的人,而且,徹底解除詛咒的辦法還未找到。我腦海裡冒出個想法,我爸是去尋找破解鬼影詛咒的辦法了?
賴叔點點頭,沒有否認我的這個想法。我『抽』著煙,賴叔的表情在月光和水光中顯得很沉著,可是我卻依然能感覺出他的『波』動,那是一種直覺,沒有任何根據,不過我卻感覺到,他在撒謊,至少,沒有完全說實話。
我爸是什麼時候中的鬼影詛咒,又是如何中的鬼影詛咒,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不是這一兩年之間的事,他中了詛咒,自己心裡有數,如果要尋找解除詛咒的辦法,不會一直等到現在。
更重要的是,他留下的那封信裡的字字句句,都表明,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離開的,走了之後就沒打算再回來。
「賴叔,我不問你了,也不想拆穿你的謊言。」我丟了煙頭,心裡已經盤算好了:「你不告訴我的事兒,我自己去尋找答案。孔雀河河道南岸那座古墓裡,有乾屍,乾屍身上的一個小本子裡寫著我爸的名字,事情會是這麼簡單?他真的是去尋找解除鬼影詛咒的辦法了?」
我在以退為進,不過心裡也確實是那麼想的,如果真沒辦法了,我會親自到孔雀河那邊去看看,那是目前我唯一能找到線索的地方。
賴叔並沒有因為謊話被我說透了而面紅耳赤,他的心理素質很好。在我說了這些話後,他沒有反駁,只是望著我,過了一會兒,他撿起一塊石頭,丟進水裡:「這塊石頭沉入水底,就很難找到了,因為水流是在變化著的。」
「你想表達什麼?」
「沒有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有的事兒,注定只能讓極少數一些人知道,你知道多少,就得背負多少,如果這個負重量超過了你的承受能力,你會崩潰。」賴叔輕輕拍拍自己的『胸』口:「實話就在這裡,你要聽嗎?」
如果我只想得到答案,或許會馬上點頭,可是賴叔的話卻讓我體味到另一種別樣的感覺。他說的夠明白的了,想要聽到實話,肯定會承受一些東西,要承受的東西是未知的,我在考慮,自己能否承擔起這些。
我考慮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我不能不瞭解自己的父親,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我必須要知道。
「賴叔,你說吧,我在聽著。」
「小童,我不能不承認,你是個很聰明的人,這一點,秉承了你父親身上的基因。」賴叔自嘲似的一笑:「我不知道該怎麼撒謊,所以,該說什麼,就直說了。不過有的話我提前和你說清楚,打個比方,你爸爸是一場戰役的總指揮官,我呢,只是一個作戰參謀,我會協助他打贏這場仗,會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可真正的大戰略計劃,只有你爸爸一個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告訴我,有的事,你不知道,所以無法向我表述?」
「就是這個意思,這不是刻意的隱瞞,因為,你爸爸也不想讓我背負那麼多。」
「賴叔,我謝謝你了。我想知道,我爸到底是幹什麼的?我很認真,假如有你不願意說的事兒,你可以直接說你不能說,但不要騙我。」我一邊聽,一邊做著自己的打算,聽不到真話也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慢慢找,可如果我聽到了謊話,這些謊話就會很大程度影響我的思路,讓我產生思維上的誤區,耽誤很多事。
「你爸爸的過去,對你來說一直是個謎,你可能認為,他一直都在地質部『門』工作。」賴叔回頭看了看,丘道士和張橋還呆在屋子裡,賴叔估計是想保證下面這些話只能我一個人聽到:「你爸爸,曾經是一個軍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賴叔說,我爸參軍很早,他最初的志向,是想做一個偵察兵,因為當時和越南的局勢相當緊張,隨時都有開戰的可能,我爸的初衷,要當個出『色』的偵察兵,用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盡力保證整個作戰計劃的勝利。他在參軍前就有底子,這是個很大的優勢。
不過遺憾的是,這個夢想泡湯了,他沒有做偵察兵,也沒有參加之後的對越反擊戰,而是被調入一個工程兵部隊。這中間肯定有一段曲折的往事,因為賴叔說,當時這支工程兵部隊進去的一批人是經過挑選的。
如果用現在的目光來看,當時的那支工程兵部隊可能有一點讓人覺得不正常的因素,不過我爸那個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從小就是個做事認真的人,在加上身處的時代和環境背景,上面一個命令下來,哪怕前面是個火坑,也要跳。
「那支部隊的番號和其他一些詳情,你爸爸沒有說過,我也沒問。」
進入這支部隊之後,我爸和其他部分人員集訓了差不多有半年時間,再接下來,他們奉命去了一個地方。那是甘肅和新疆『交』界處的一個罕為人知的地區,部隊上的人管這裡叫西海河。
顯然,他們到這裡是為了執行任務,西海河的自然條件非常差,不過當時那些人包括我爸在內,都沒覺得什麼,因為工程兵幹的就是這些苦差事。具體任務是什麼,賴叔也說不清楚,但僅從他們在西海河所停留的時間來看,這就是個很重要的任務。
他們在西海河呆了整整四年。這四年時間內發生的事,對於外人來說,完全是個謎。
四年之後,整支部隊全部從西海河撤出了,撤走的很突然,不過我爸還是察覺出了一點徵兆,因為在撤退命令下發之前大概一個月的時間裡,西海河這邊就進行了覆滅『性』的破壞行動,辛辛苦苦修建起來的一些建築被徹底摧毀,成車成車的炸『藥』堆積起來,把某些區域炸平。
賴叔說,這是我爸很不願意提及的一段往事,在他的思維裡,可能一直在反感或者牴觸這些記憶。
之後,我爸就復員了,以一個義務兵的身份復員,在每年茫茫如海般的退轉業軍人的大『潮』裡,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復員之後,他到了地質部『門』工作,賴叔就是那個時候和父親認識的。
不過這一次,我爸沒有干多久,大概兩三年之後,離開了地質部『門』,賴叔跟著他一起離開,兩個人合夥做一點生意,具體的事一般都是賴叔出面去做。
「賴叔,這就是我爸的履歷?」我忍不住問道:「西海河的情況,你可以說不知道,但在地質隊呢?你和他是同事,他為什麼不幹了,你也不知道?」
「其實,這些有關你爸爸的臉面,我不想說的那麼具體。」賴叔找我要了支煙:「他是被開除的。」
「為什麼被開除?」
「因為……」賴叔抬頭看了看我:「犯了個錯誤,很嚴重的錯誤。」
「賴叔,我求求你一次把話說完好嗎?不要再這樣遮遮掩掩了。」我聽的有點急躁,就好像從收音機裡聽評書,每每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老是聽到『欲』知後事下回分解的扯淡聲音,那種感覺讓人忍不住想產生摔了收音機的衝動。
「這個錯誤也和西海河有關。」賴叔猛的吐出一大口煙,彷彿在宣洩心裡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情緒:「搭進去三條人命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