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囚禁
「老方,眼睛怎麼了?」金瓶梅小聲的問著。
但老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他在臨死之前始終緊緊盯著我的臉,急促的呼吸著,用顫抖的手指著我。我被老方嚇住了,急忙朝後面退,一直退到車廂後『門』。
老方的這種狀態持續了不到兩分鐘,他的手突然就垂了下來,急促的呼吸驟然中止。
「死了。」負責救治的人檢查了一下,對金瓶梅說道。
我縮在後面看著已經停止呼吸的老方,一直到死,他的眼睛仍然睜的很大,眼珠彷彿從一個詭異的角度瞟著我,我不敢接近,因為害怕老方又突然詐屍般的抓住我的手。
「就這樣吧。」金瓶梅深深歎息了一聲,彷彿很疲憊的樣子,拍拍自己的額頭,他目光裡的悲涼並沒有消失,像一團霧,仍在眼睛中漂浮。
「大哥,老方怎麼辦?不能一直放在車上。」
「天氣暖和了,朝南走越來越熱,我們帶不走他。」金瓶梅伸手把老方圓睜的眼睛合上:「燒了,把骨灰帶回去。我事情太多,有時候會疏忽,你記住,老方的撫恤要厚。」
因為要處理老方的屍體,車隊在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停下了。有人架起了木柴,把老方抬了出去,金瓶梅沒有參與這些,仍然坐在車裡,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我覺得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這個人愈發讓我好奇了。
「看起來,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簡單。」金瓶梅和老方臨死前一樣,盯著我的臉。
「我只能告訴你,真他媽見鬼了。」我沒有力氣解釋什麼。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人說這四個字,我很清楚的記得,我曾經接到過一個無名電話,對方只說了四個字。
我想不通這些,也不知道我的眼睛會有什麼問題。我爸雖然少言寡語,經常不在家,但對我很關心,只要我有一點頭疼腦熱,馬上會帶我到醫院做檢查,在病『床』前守著,成夜成夜的不睡覺。從小到大,我不知道體檢過多少次,如果眼睛有什麼不對勁,大夫早就說了。
「本來我不想過問你的事,但現在的情況卻讓我不得不問問了。」金瓶梅終於忍不住透過車窗朝外面看了一眼,成堆的木柴已經燃燒的很旺,老方的屍體會在火中化成一捧骨灰:「我不願意強迫誰,如果我強迫誰了,那就是對方先強迫我。」
「說真的,我真沒什麼好說的,我的動機已經很清楚的告訴你了。我只是在找我的父親,僅此而已。」
「說的具體一些。」
金瓶梅的語氣並非咄咄『逼』人,但有一種柔韌的強硬,似乎我不說出實話,他會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想了想,挑選能說的一部分跟他說了。我表示我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我的父親不見了,我來找他。
「該『弄』清楚的,我會『弄』清楚。」金瓶梅看著我的時候,他的神態有一些變化,好像有一種憐憫。
他在憐憫什麼?憐憫我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接下來,金瓶梅沒有再問我什麼,也沒有多說話,就守在趙英俊身邊。等我們來到距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後,趙英俊被送了進去。這個猥瑣的鬍子大漢的身體素質令人咋舌,他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熬了這麼久,竟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他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康復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金瓶梅可能沒有時間一直在這裡耗著,他留下了一些人負責照顧趙英俊,自己帶著我還有其餘的人繼續南下。我之前的猜測沒錯,他們一路來到了湖南。
我對這個城市根本不熟,非常陌生,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而且我沒有太多觀光的機會,東拐西拐的被帶到一個位於巷子中的院子。
這個院子從外面看著不大,但是有一個非常大的地下室,裡面的人也不少,我被單獨關到其中一間,有人送來了一些東西。我覺得自己被拘禁了,沒有任何自由。金瓶梅把我送到這裡以後就離開了,他的離去讓我恐慌,因為我看到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什麼角『色』,我怕他們對我動刑。
不過沒有,沒有人對我動刑,甚至沒有人理會我,我就被關在一個城市的地下室裡,與世隔絕。最開始的一兩天,我還能保持鎮定,但是呆著呆著,就無法淡定下來。很多事情從眼前看來其實沒什麼,令人害怕的是以後,我在想,自己會被關多久?一個月?兩個月?一年?甚至更久?一直到金瓶梅『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後才能離開?
如果真被關那麼久,我想我可能會瘋掉。
日子長了,我開始壯著膽子跟外面看守的人『交』涉,我告訴他們,讓金瓶梅過來談談,沒人理我。我又告訴他們,現在是法制社會,國家的法律很全面,他們這麼做會付出代價。負責看守的人連連冷笑,不屑一顧。
我猜想,金瓶梅一定在外面調查我的事。
在我被關到這裡大概有十來天的時候,消失很久的金瓶梅來了,他依然是老樣子。他在房間裡坐下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跟我說:「你背後的人,我查出來了,還跟他聯繫過,你知道他怎麼說?」
「你查出的是誰?」我其實心裡知道,金瓶梅從通話記錄裡篩選出來的人,肯定是賴叔,但我還是問了一句。
「你知道他是誰,不要裝糊塗。」金瓶梅對我搖搖頭:「他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我告訴他,你在我手上,但他仍然拒絕回答。」
我也沉默了,此時此刻,我就如同一個被綁匪綁來的『肉』票,結果我的家屬拒絕支付贖金,接下來等待我的命運可能是撕票。
但我一點也不怪賴叔,他沒有那麼大的力量跟金瓶梅這樣道上『混』的人硬拚,即便他丟下我不管,我也說不出什麼。
「儘管他這麼說,但我相信,事情不會這樣結束。」金瓶梅起身朝外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說:「直覺告訴我,他不會丟下你不管。」
「你玩夠了!」我衝到『門』口時,『門』砰的就關上了,我從『門』縫朝外衝他喊:「只不過是一張紙條而已,你用得著這樣嗎!」
金瓶梅沒有回答我,很快就走了出去。我靠在『門』上,感覺心裡『亂』糟糟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接下來幾天,我還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沒人理,沒人問,我隨身的東西都被搜走了,甚至記不清楚自己被關了多少天。
但沒過多久,金瓶梅又出現了,這一次,他的神『色』和往常不太一樣,他在我對面坐了一會兒,說:「你不是說,你是個普通的年輕人,沒有任何背景嗎?」
「怎麼了?如果我不普通,會被你這樣關在這裡?」
「那我告訴你,有人要替你出頭了。」金瓶梅叼著煙,玩著手裡的打火機,說:「是道上的人,勢力還不小。」
我的腦子又『亂』了,誰替我出頭?賴叔不可能跟道上的人有瓜葛,他雖然能指派幾個人手,但那全都是過去為了替我爸做事所需要的人,跟金瓶梅這種職業『混』子有本質的區別。除了賴叔,我不知道還有誰會來救我。
「我用人格擔保,我從來沒有接觸過你們這樣的人。」
「這個問題不重要,可能是你背後的人出面請來的,重要的是,對方已經跟我接洽了,他們要我放人,否則,後果自負。」金瓶梅的神『色』一變,很嚴肅的對我說:「你不是道上的人,你可能不知道這裡面的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像我們這樣的人,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輕易不會向別人低頭,那樣會砸了自己招牌,以後就吃不開了,名聲和生意將受到極大影響。所以,當一件事情談不攏的時候,只有一個字,打,打到對方低頭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