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生地
賴叔這麼一說,我立即就想起自己在進入三台河子時,心裡所萌生的那種很奇怪的熟悉感。黑暗的地下廢墟,空曠的破房間,一張染血的鐵架床……我曾經百思不解,為什麼到三台河子就會有那樣的感覺,此刻,賴叔的話好像給我指明了一點方向。
「我不能確定你跟三台河子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不過跟了你爸爸那麼久,相關的情況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你也可以自己思考一下。」
我默然不語,還是和原來所想的一樣,有處方簽和賴叔的講述,我的出生時間跟我爸說的偏差太大。八四年的十一月二十二號,當時的西海河和三台河子是什麼狀況?大批工程兵已經開始按編制逐次撤退,繼而專業,兩個地方留下來的人不是很多。
想了一會兒,我突然間就頓悟了,我和三台河子之間能有什麼關係?當時即便有我,也是剛剛哇哇墜地的嬰兒,什麼都不明白。如果說真喝三台河子有關係的話,那麼只能說明,我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
頓時,那張染血的鐵架床在我腦海中無限清晰起來,甚至連上面的每一塊陳舊發黑的血跡都那麼明顯,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感覺從何而來,我可能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而且就是在那張染血的鐵架床上出生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心頭的疑惑不僅沒有減少,而且越發濃重起來。看上去,我在成年之後被捲入這個事情裡,是一種必然的必然,因為從我出生開始,就已經和西海河以及三台河子有了密不可分的關係。
「你跟了我爸那麼久,很多事情,他甚至可能會告訴你,而不告訴鄺海閣他們。」我沉吟了許久,接著問道:「我爸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要隱瞞我的出生時間?我相信他這麼做不是沒有理由的。」
「你真想知道?」賴叔在電話那邊笑了起來,道:「我不知道你的心理素質有沒有變的更好一些。」
「你說吧。」我咬了咬牙,還是那樣,一件正常的事情變的不正常,那麼背後肯定有不見光的隱秘,這隱秘與我息息相關,無論我是否能夠承受,起碼關於我的事情,我必須要瞭解。
「這個問題,其實你爸爸並沒有跟我談論,事實上,在過去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很少會提及個人的事,包括你在內,有時候我很久都不見你,想開口問問,但是他直接就敷衍過去,不肯細談。賴叔道:「這種情況在你小的時候最甚,一直到你長大了,你爸爸才沒有刻意的避諱。」
「這情況我知道。」
「其實我和你一樣好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推想一下,如果他單純的是想隱瞞你這個人的存在,那乾脆就別讓任何人見你,憑他的本事,做到這一點還不難,而且他過去在隊伍裡面是絕對的權威和核心,沒有人敢硬著頭皮追問一個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但是他的意圖顯然不是這樣,他對別人隱瞞,卻還是適時的讓下面的人見見你,只是見見而已。」
「你說的對。」我想不出別的話來回應賴叔,實際情況就是這樣,鄺海閣也證明過。
我把各種線索全部串聯到一起,努力的想,賴叔也不打擾我,在電話那端保持沉默。想了很久之後,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我心裡頓時如墜入冰窖一般的冷。
我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百分之九十的隱瞞了我的存在,只是讓別人看到剩下的百分之十,再根據賴叔前面那段話,我不得不懷疑,我爸是在用這種若明若暗而且很緩慢的方式,逐漸的給我一個合適的身份。
他給我的身份,自然是鄭立夫的兒子。
我頭上隨即冒出了汗,事實可能就是這樣,如果別人知道我是八四年出生的,那麼一推斷當時我爸所處的環境,就會產生懷疑。所以我爸有意把我的出生時間延後,在我長到幾歲,足以掩飾年齡上的偏差時,他才讓鄺海閣等人見到我。
我感覺很無力,很悲涼,別人的講述還有自己的推斷不斷的撞擊在一起,凝造出一個我自己都無法推翻的推論。如果我真是他的兒子,他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去證明給別人看,那麼事實的真相就是,我可能不是他的兒子,他才會這麼做。
「你想明白了嗎?」賴叔在電話那邊問道。
「你早就猜測出來了是嗎?」我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讓劉一山抓走我然後有意洩露給我的那些虛假的信息,不就是為了讓我對我爸產生懷疑?」
「實話實說,我不敢。」賴叔道:「有些話我可以通過其它方式透露給你,但這件事,我沒辦法說。有的人,不想讓你知道其中的細節。」
「誰?王炳文?」
「你越來越聰明了。」
至少在我出生時間這個問題上,文哥他們保持著隱瞞的態度,只是略微的提一下,讓我疑惑,卻不給我正確的答案。這就說明他們在全力遮掩真相,他們極力掩蓋的一件事,如果被賴叔透露給我,那麼文哥肯定要瘋狂的對付賴叔。賴叔在我爸離開之後,雖然掌管了大部分資源,但他立足未穩,招惹文哥和玉姨那樣的大敵,非常不明智。就因為這樣,賴叔才忍住沒有告訴我。
「那麼現在呢,你不怕他的攻擊了?」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麼?你們不是已經動手了?」賴叔又笑了笑,道:「我很遺憾事情會鬧成這樣,我本來還是想用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來處理的。好了,該說的事說清楚了,你不要食言。」
「文字資料不在我手上,但兩個老毛子我會放掉,東西是他們研究出來的,那些資料肯定還在他們的腦子裡,你自己去找他們問。」
「小童。」賴叔歎了口氣,道:「以後的事,你該知道是什麼樣的。」
「我知道。」我隨即就掛斷了電話,這一次把賴叔搞的不輕,雖然沒抓到他本人,但損失非常大。尤其是帶走了化石資料,這對賴叔更是個嚴酷的打擊,我相信他會反撲。賴叔的人脈,不是我可以比擬的。
我掛掉電話之後沒多久,趙英俊和小地痞都收拾了一些東西跑了出來,山莊裡其它地方基本也被搜了一遍。我們三個帶了幾個人就朝外走,留下另外一部分處理後面的事。離開山莊,走在下山的路上時,小地痞問我,下面準備幹什麼。
「這次多謝你了。」我道:「我得回去,還有準備工作沒有做好。」
「送你一程,世風日下,這一路上不一定會很平靜的。」小地痞又拿出他的酒壺,灌了兩口,很誠摯的笑著對我道,那種表情甚至讓人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你怎麼這麼好心?」趙英俊跟小地痞搶東西中間肯定發生了一點不愉快,在旁邊冷笑著問他。
我跟魯傑那些人聯繫了一下,讓他們先散到附近那幾個城市裡等一等。金瓶梅和鄺海閣他們還在勘察做準備工作,我回去看看李富生的情況,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該著手去解除詛咒了。
我們順利的回到了湖南,那兩個老毛子我留著沒有用,也不能就這麼殺掉,所以我讓人把他們想辦法送的越遠越好,最好是送到廣東或者海南那邊,然後丟下不管。至於他們能不能回去,就不關我的事了,我已經按照承諾,放了他們。
當我回去的時候,李富生的狀況又好了很多,已經可以下來走路了。他的氣色不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的身份,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想了。我覺得,這不是我爸,雖然他一直在幫助我,但我心裡的預感很強烈,他肯定不是。
本來我是打算等李富生情況再恢復一點,就帶上幾個人過去跟金瓶梅匯合,但是回到湖南休息了兩三天之後,金瓶梅手下的人就跑過來找我還有趙英俊。那夥計的神色有些慌張,見面就急匆匆道:「出事了!」
「什麼情況?」
夥計簡單的說了說,我就覺得,這一次可能是金瓶梅跟道上人的糾紛。幾個他們圈子裡勢力很硬的團伙一起找上門了,要金瓶梅出面說話,但是金瓶梅不在,此刻估計是在礦場那邊的洞裡,電話聯繫不上。他岳父也不管事了,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可是聽夥計講完,我又覺得這事是不是太巧了?剛剛砸了賴叔的攤子,沒過幾天,道上的人就跑到金瓶梅這裡鬧事。而且那夥計說,這種情況在過去幾乎沒有,金瓶梅的岳父曾經叱吒風雲,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少有人敢主動上門招惹他。
「現在怎麼辦?」那夥計一頭都是汗:「下面的人有點亂套,那些王八蛋太過火,已經把雷爺家給堵了。」
「先過去看看。」趙英俊帶著我就出了門,小地痞還有幾個手下就蹲在院子外面的街口,抽煙聊天,跟混子真沒什麼區別。我也沒多說什麼,和趙英俊匆匆忙忙上了車。小地痞湊過來拍著車窗,問我有什麼事情,需要不需要幫忙。
「不用了。」我搖上車窗,心裡有一點懊惱,我就是不想把金瓶梅拖下水,這次才用了魯傑那幫人,誰知道事情搞到最後,還是把他給牽連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