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時間差
當我把字刻完之後,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愈發不可抑制了,上下兩排字,幾乎完全是一樣的,這並非刻意的模仿,如果讓別的人來分辨,那麼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認為,這兩排字是出自同一個人的。
這個奇怪的現象讓我瞠目結舌,而且看著石壁上原來的那排字,還有我自己剛剛刻下的字,我突然想到,在我從深淵脫險之後,在石壁上看到的,不就是上下兩排內容筆跡都完全相同的字嗎?
這說明什麼?說明兩排字都是我自己留下的?我之前看到的,就是這兩排字?
但是這怎麼可能?在時間上有個很大的誤區,我先看到兩排字,在看到兩排字之後,才刻下了第二排字?這怎麼都說不通的。我下意識的看看手腕上的表,發現表的指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轉動。
我頓時明白了,這肯定是和時間有關的一個現象,外面的世界還是正常的,恆久不動,但是這個被無數分岔所覆蓋的地方,明顯在時間上有什麼問題。
但是就算這樣推斷,還是有一個很讓我迷惑的問題,時間是如何發生錯亂的?要知道從我脫險到現在,我幾乎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躲在分岔裡暗中觀察那個留下字跡的人,等他走了以後,我就跑到石壁這邊來觀摩他留下的字。這期間的一切彷彿都是正常的,我根本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
然而時間上的混亂肯定已經發生了,它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察覺?我仔細回想在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因為根本就沒發生什麼,所以想也想不起來。
從深淵脫險,發現字跡,聽到腳步,躲藏起來,然後從另一條分岔出來……
這大概就是這段時間裡發生的所有事,我一條條的分析,猛然間,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在這個事情上,如果說有什麼可能發生意外的環節,那麼,就是我變換了分岔?本來躲在一條分岔裡,但為了方便觀察,又避免被發現,所以我悄悄轉移到了另一條分岔中?
意外是產生在這裡的嗎?
我不敢確定,但這是目前唯一可以推斷出的線索。我猶豫又遲疑了很久很久,慢慢站起身,我想,我得嘗試一下,去驗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準確的。
首先,我在通道中一個顯眼的地方放了一根點燃的香煙,如果讓它自己慢慢燃燒的話,可能會持續四到五分鐘時間,我的動作如果夠快,這肯定夠用了。放好香煙之後,我迅速跑到旁邊,然後選擇一條分岔。這其實沒有什麼可選擇的,通道兩旁的分岔多的數不清楚,如果沒有良好的記憶力,走出來就會迷失。
我隨便選了一條,在分岔口做了個不起眼的標記,然後走進去,但是腳步剛剛邁動,手電光就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照到了一團東西。
那團東西就臥在分岔內的地面上,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前方。我頓時緊張起來,但是再一看,他好像只是具屍體。
儘管這好像是具已經不能動彈的屍體,然而帶給我的衝擊卻如同一場無匹的風暴。因為我看到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我的外套,這個肯定不會有錯的,因為外套上沾染了一些不知名的液體,我怕有什麼後患,當時就脫下來丟掉了。但是這件衣服此刻卻出現在了這具屍體身上,是他撿走了我的衣服?
我的腳步還沒有邁動,就在分岔口這邊繼續看著,接下來,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具橫臥在分岔裡的屍體,身上除了批了一件我丟棄的衣服外,再沒有任何東西,沒有褲子,沒有鞋子。這裡的岩石呈一種暗暗的鐵紅色,所以只有仔細分辨之下,才能看到屍體那邊的地面上,流著一灘已經凝固了的血跡,屍體可能是因為外傷失血過多而斃命的。
我不相信會有什麼人赤身到這裡來探險,那麼這具只批了一件衣服的屍體說明了什麼?答案只有一個,他是複製品。在我昏迷期間,可能發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具體的過程,這個地洞中如果有類似大方塊一樣的東西,那麼複製現象會在我毫無知覺中發生。
我慢慢走進了分岔裡,屍體仰臥在那裡,正如我所料,已經死透了。我看到了一張跟我幾乎沒有任何分別的,慘敗的臉。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傷,就是這道致命的傷,讓他丟了性命。我又一次陷入了徹底的迷茫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複製品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是誰殺了複製品?
我本來是打算從這條分岔繞到另一條分岔裡去驗證自己的想法的,但這具複製品的屍體讓我感覺很不好,並不是有什麼危險,我想,任何人看到另一個「自己」很淒慘的倒在血泊中,他肯定不會安心,也不會好受。所以我從這條分岔退了出來,選擇了另一條分岔,
如果事情真如我推斷的那樣,通過每條不同的分岔,會出現不同的時間問題,那麼我已經完成了這個過程。我走出這條分岔,跑到剛才放下香煙的地方,那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連香煙燃燒過的灰燼都不存在。這就說明,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不同的時間段,跟剛才放下香煙時的時間,沒有任何瓜葛了。
我的表情和思維都凝固了,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種比時空格子還要複雜的現象竟然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身上。我該怎麼辦?馬上離開這裡?但是我腦子裡還有一個疑問,儘管這個疑問已經有了答案,我卻想親眼去證實它。
我想知道,那個在石壁上留下第一排字跡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我重新走進了一條分岔,然後繞到另一條分岔中,就在接近出口的地方等著。我感覺到,這裡的時間差出現的沒有規律,而且相當不穩定,比如之前看到留下字跡的人的時候,我已經繞了到了別的通道,也就是完成了逆改時間的必要程序,但是我依然能看到他,那就說明,當時出現的時間差非常的微小,幾乎可以無視。
但是既然可能出現時間差非常微小的逆改,那麼同樣可能會出現時間差非常巨大的逆改,我不能控制,也不能保證。
我呆在分岔的入口這邊,一動不動,在等待,也在思考。手腕上的表完全停止了轉動,我不知道流逝的時間是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反正已經失去了概念。我很想抽煙,但是不敢,就那樣靜靜的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很輕微的聲音,這聲音雖然很輕,卻像是一陣震動心神的鐘聲,讓我的神經馬上繃得緊緊的。我朝後縮了縮,過了一會兒,有光線從一條分岔中照射出來,緊跟著,出現了一個人。
這一次,我的觀察角度非常有利,我能清楚的看到握著手電的人的那張臉。
那是「我」,另一個「我」。
而且我知道,他肯定不是複製品,他是真正的我,但是已經流逝過的時間段裡的那個「我」,就是所謂的「逝去我」。
我的腦子有點亂,此時此刻,我該怎麼辦?該出去跟他交談?跟他說明這一切?但是我知道肯定不行,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經歷之後的一切,他可能還不瞭解這些分岔間所存在的時間混亂的問題,如果我冒然出現,那麼他很可能會把我看成一個複製品。
複製品和真身之間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我早已經瞭解了這一點,所以我冒然出現的話,導致的後果很可能是讓那個過去的「我」,全力攻擊自己。我不能現身,不能跟他說明什麼情況。
在我遲疑間,他已經從我藏身的分岔走了過去,他的目光有一點呆滯,神情中有一種渴望,就好像馬上要見到一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或東西。
他快步的朝深淵那邊走了過去,沒有任何停留和遲疑,義無反顧。我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我」朝意味著死亡和恐懼的無盡深淵靠近,卻不能出去阻攔。我和金瓶梅曾經討論過關於時間和空間的問題,他明確的告訴過我,就算可以回到已經流逝過的時間當中,但當事人也不可能改變什麼,哪怕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也無法改變。
因為已經過去的,就是已經發生的,已經發生的,就是事實,事實是真理。
這就說明,就算我現在出去阻攔他,但他要經歷的一切還是會一成不變的出現,我不可能改變他的經歷。
在我思考之間,他已經跑到了深淵的邊緣,距離深淵非常非常近,我看到的只是背影,然後卻能感覺到,他好像迷失了,有一種奮不顧身想衝下深淵的衝動和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