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另一個團隊

  錄像機打開了,裡面總共有8個視頻文件。

  我的心跳加快了。

  我打開了第一個視頻文件——

  遺憾的是,畫面上沒有顯示日期,無法判斷是哪年拍的。看旁邊房子的牌匾,應該是若羌縣。

  這只錄像機之所以拿在我的手裡,那就說明,視頻中的人很可能已經遇難了,卻不為人知。

  大清早,一個女的,二十六七歲吧,長相一般,她對著鏡頭揮揮手,說:「出發嘍!」

  一個光頭男子站在她旁邊,大概30歲的樣子,長的異常高大,他也朝鏡頭揮了揮手。

  另一個男子正在朝車上放東西,只有一個背影。

  我不確定,他們兩個哪個是我見到的那具屍體。

  我也不確定拿錄像機的人是男是女。

  錄像機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對準了那個背對鏡頭的男子,這時候我聽見拿錄像機的人說話了:「大物(音),說句話。」

  說話的人是男性。

  那個叫大物的男子回過頭,稍微年輕些,他的笑容有些憨,聲音也有些憨:「萬事俱備,連東風都不欠了,走起!」

  錄像機上車,畫面亂晃,車座,檔位,工具箱……接著視頻就沒了。

  我又打開了第二個視頻。

  他們已經來到了戈壁灘上,車在顛簸,窗上蒙著塵土,錄像機拍攝著沿途光禿禿的景色。

  我很想聽到車裡人說話,也許他們會提到日期。

  他們卻緘默著,只有震耳的汽車引擎聲。看來,他們已經很疲憊了。

  終於,開車的人說話了:「李樺(音),你睡會兒吧,這裡沒什麼好拍的,見到雅丹再拍。」

  噢,拍錄像的人叫李樺。

  李樺把鏡頭對準了開車的人,正是那個光頭男子,他見李樺拍他,轉過臉來看了看,繼續全神貫注地開車。這個人長的有點凶。

  鏡頭繼續轉向車窗外。

  我快進,一直是連綿不斷的戈壁灘。視頻終於沒了。

  我判斷,車裡只有李樺和那個光頭男子,而大物和另外那個女的在另一輛車裡。

  我打開了第三個視頻。

  他們果然遇見了雅丹群。

  雅丹是維吾爾族語,意思是「險峻的土台」。這些土台是大漠狂風雕塑出來的,有的橢園形,有的長條狀,矮的幾米,高的幾十米,它們被雕刻出各種形狀,綿延不斷,看上去就像古代城堡,因此俗稱「魔鬼城」,氣勢懾人,非常壯觀。

  那個女的攀上去了。

  鏡頭遠遠地拍著她。視頻中響著風的呼哨。

  我聽見那個大物憨憨的聲音:「米豆(音),你小心點兒!」

  女的叫米豆。

  米豆停在幾米高的地方,不敢繼續爬了,回過身來喊道:「樺子(音),近點兒拍啊!」

  李樺就慢慢走近了她。

  光頭男子叫他李樺,米豆叫他樺子,可以判斷,這四個人在生活中認識,結伴來的。至少米豆和李樺很熟。

  李樺把錄像機遞給旁邊的人:「你拍,我也上去看看!」

  旁邊的人不知道是大物還是光頭男子,他把錄像機接過去,繼續拍。我看到李樺的背影從鏡頭一側跑了出去,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他爬上一座土台,在十幾米高的地方停下,轉過臉來,頭髮被吹得根根朝後飛,他張開雙臂呼喊起來:「羅布泊,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征服了!」

  那是公元前47年凱撒大帝的經典之語。

  很快,兩個人小心地爬下來,視頻結束。

  我打開了第四個視頻。

  畫面中出現了茫茫鹽殼之地,鏡頭轉過來,我看到沙土和碎石中立著一塊碑,上面寫著「余純順之墓 1952—1996」,上方刻著余純順的頭像。墓碑下擺著一些花圈,在大風中抖動。

  余純順的墓碑離羅布泊湖心只有幾十公里了。

  他們已經到達羅布泊腹地。

  米豆和大物走到墓碑前,敬上一瓶礦泉水,然後低頭默哀。

  除了風聲,沒人說話。

  十幾分鐘之後,大家上車繼續前行。視頻結束。

  我打開了第五個視頻。

  他們到達湖心了,那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上面寫著「羅布泊湖心」。不過,沒人歡呼雀躍,四個人似乎很平靜。

  除了李樺,其他幾個人互相拍照。

  在這個視頻中,我依然沒聽到有人叫出那個光頭男子的名字。

  我打開了第六個視頻。

  一望無垠的戈壁灘,錄像機在默默地拍攝。

  拿錄像機的人坐在後座上,叫大物的人在開車,那個光頭男子坐在副駕位子上。

  突然,大物說:「警察會不會查出來啊!」看起來,這個人有點老實。

  光頭男子說:「絕對沒問題,這種地方鬼都不來,主要是統一口徑,米豆,你記住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回過頭來,看到了錄像機,立即說:「趕快關掉!」

  視頻就沒了。

  看來,當時拿錄像機的人是米豆,而李樺不在車上。

  聽他們的對話,很可能三個人把李樺害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

  三個人把一個人帶到羅布泊,然後把他殺死——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麼,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不像是仇殺和情殺,也許,他們是生意合夥人……

  我趕緊打開了第七個視頻。

  四周是板結的鹽殼,一片灰茫茫。

  拿錄像機的人坐在副駕位子上。

  光頭男子又回到了駕駛位子上,聽聲音,大物在後座。

  幾個人都不說話。

  高高低低的鹽殼,毫無變化,鏡頭持續了七八分鐘。

  光頭男子突然說:「我們好像迷路了……」

  米豆顯然一驚,錄像機就移到了腳下。

  接著,只剩下了畫外音。

  米豆說:「你別嚇唬我們啊。」

  光頭男子說:「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米豆說:「在哪兒?」

  光頭男子說:「右側,右側!」

  接著,車停了下來,傳來開車門的聲音,下車的聲音,聽見那個光頭男子喊道:「看看,這不是你昨天扔掉的鞋子嗎!」

  米豆絕望地說:「完了。」

  接著,錄像機就被關掉了。

  我打開了第八個視頻。

  錄像者並不在車裡,他(她)好像在地上坐著,地貌變成了無邊的戈壁灘。

  沒看到另外幾個人在鏡頭裡出現,除了風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因此,也不知道是誰拿著錄像機。

  錄像者就那麼默默地拍著,長達十多分鐘。

  我一直看著枯燥的鹽殼地,耐心等待出現人聲,好判斷他們究竟是幾個人,什麼處境。

  時間已經是下午兩三點鐘,陽光很好。

  錄像者始終靜默,慢慢移動著鏡頭。

  突然,鏡頭裡對準了一個方向,不動了。錄像的人迅速拉近鏡頭,荒漠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車隊,小得就像火柴盒,而且正朝相反方向駛去。

  第一輛是綠色的切諾基。

  第二輛是黑色的三菱帕傑羅。

  第三輛是粉色的悍馬。

  第四輛是天藍色的房車。

  第五輛是白色的路虎衛士。

  那是我們的車隊!

  錄像的人手忙腳亂地關掉了錄像機……

  現在,這只錄像機拿在我的手裡,我呆住了。

  這時候,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

  我猛一回頭,黑暗中站著張回。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