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馬然而的奇遇

  我們從一個地窖裡鑽出來,置身在一個窯洞裡。

  土炕上的蓆子破破爛爛,沒有被褥。灶台上一大一小兩隻米罐,水缸裡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窗戶上貼著掉色的剪紙,是一隻大公雞,頭都被風刮掉了……

  正是那個長髮女人的家!

  可是,她卻不見了。

  我和季風趕緊走出去,來到了劉明久的家。

  劉明久的父親正在院子裡抽煙袋,我快步走過去,指著離村子最遠的那個窯洞,劈頭蓋臉地問:「住在那個窯洞裡的女人是什麼人?」

  劉明久順著我的手看過去,愣了愣,說:「那個窯洞早就廢棄了,沒有人住啊。」

  我忽然感覺我走進了一個鬼故事。

  現在我置身羅布泊,回想起那段經歷,我忽然不覺得那是鬼故事了。

  我們來到羅布泊,不斷被那群人侵害,他們就出沒於古墓裡,也許,那個長髮女人跟他們屬於同一類東西。

  很可能,他們遍佈這個世界各個地方,只是,他們永遠生活在地下。

  在陝北,那群人在地下挖了一條通道,直接伸到門溝村。而那個長髮女人,從地下爬出來,鑽進了那孔沒人住的窯洞,偽裝成了人類……

  想想都膽寒。

  外面傳來聲音,我豎起耳朵聽,好像馬然而回來了!

  可是,為什麼我沒聽到汽車引擎聲?

  我爬起來,抓起手電筒走出去,果然看見了馬然而,他走著回來的,身上好像流血了,他走到我的車燈照射的範圍內,一下躺在了地上。

  魯三國立即朝他跑過去。

  我也跑了過去。

  馬然而就是受傷了,他的雙手捂著肚子,手上都是血。

  我背起他,快步走向了他的帳篷。

  章回挺機靈,早把燈打開了,迎出了帳篷,他說:「我來背。」

  我說:「你去拿酒精和紗布。」

  我把馬然而放在帳篷裡,四眼就湊過來。號外死了之後,它明顯瘦了。吳珉剛剛睜開眼睛,迷迷瞪瞪地問:「你們幹什麼啊!不睡覺?」

  我沒搭理他。

  章回拿來了酒精和紗布,我把馬然而的衣服掀開,看到了兩處刀傷,都很深。他的額頭上也有個小口子,估計是跟人打鬥的時候劃傷的。

  我對章回說:「你出去放哨吧,這裡我處理。」

  章回說:「好。」然後就出去了。

  馬然而無助地看著我,他感覺到自己估計不行了。

  的確,我們沒有醫生,除了止血,幹不了別的。很顯然,他的腸子被刺破了。

  馬然而弱弱地問:「周老大,我會……死嗎?」

  吳珉感覺事態嚴重,也爬了起來。

  我說:「兩個小口子,沒事兒。」

  他說:「別安慰我了,總共有多少血啊,都被沙漠喝了一路了……」

  我說:「馬上就止住!」

  我用酒精給他消了毒,用紗布一層層纏住了。

  我問他:「發生什麼了?」

  馬然而說:「我遇到了兩個人……」

  馬然而就是去盜墓了,他的車上帶著全套的工具。

  他離開營地,在荒漠中尋找了大半天,並沒有找到墓葬。

  他想返回了。他沿著自己留下的標記,開始朝營地開。

  走著走著,馬然而看到荒漠上出現了一個人影,很魁梧,疲憊地前行著。馬然而很害怕,不想趕上他,又不能一直在他背後跟隨。

  他加大油門,在離他很遠的地方繞過去了。

  從反光鏡看,透過揚起的黃沙,那個人依然孤獨地朝前走著,並沒有對他揮手。

  馬然而開出一段路,那個人終於在反光鏡中消失了,卻再次出現在了他的前面!這次,他和馬然而的車距離更近了。

  馬然而的越野車在沙子上行駛很費力,油門聲很大。那個人明明聽見了車聲,卻不回頭,繼續朝前走著,好像癡呆了一樣。

  這次,馬然而沒有繞開他,直接朝他追上去了。接近那個人之後,馬然而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哎!你怎麼一個人呢?」

  那個人一邊走一邊把腦袋轉過來,大鬍子都是沙土,他的臉倒很白。他很麻木地看了馬然而一眼,繼續搖搖晃晃前行。

  馬然而不敢停車,他把他的軍用水壺扔出去,喊了聲:「喝點兒!」

  然後,一踩油門就開過去了。

  塵土就把那個人淹沒了。

  開出一段路,馬然而再次從反光鏡裡看到了那個人,在遠處艱難地行走著。

  馬然而感到非常奇怪,想來想去,終於想不通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繼續朝營地開。

  那個人又一次在反光鏡中消失。

  走出一段路,馬然而看見前面光禿禿的沙漠上,再次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孤獨地行走著。

  馬然而再次衝向那個人,他懷疑對方不是活人,或許是一具脫水而死的喪屍,只要他的車出了故障,不能繼續前行,那個人會立即衝過來,咬斷他的脖子,喝光他的血。

  馬然而想用車撞他了!

  他漸漸逼近了那個背影,看見他身後金黃色的沙子上,扔著一個墨綠色的東西,那是他剛才扔給他的軍用水壺!

  馬然而把車速慢下來。

  他真的害怕了。

  他聽說過鬼打牆,不過都發生在黑夜,或者濃霧的天氣,現在,天上沒有什麼雲彩,夕陽掛在天邊,楚楚動人,怎麼可能遇到鬼打牆?

  他把車停下來,滅了火,不敢再走了。

  所謂鬼打牆,往往就是你認為對的方向,恰恰是錯的。

  可是,馬然而沒有勇氣朝相反方向開。

  終於,那個人走出了他的視野,他準備繼續朝前開了。

  走著走著,羅布泊的天迅速黑下來,他發現他找不到他留下的標記了。

  荒漠上就像蓋了一口巨大的鍋,繼續走的話,就如同無頭蒼蠅亂撞。

  他停下車,決定發射信號彈求救。他的信號槍是在黑市買的,發射裝置與信號彈合二為一,只能一次性使用。

  後來,他改了主意,他想保留這一彈,萬一那個魁梧的人再次出現並襲擊他,信號槍可以用來自衛。

  他沒有熄火,卻把車燈關了,鎖好車門,藏在了黑暗中。

  他緊緊抓著那支信號槍,準備熬過這一夜,如果平安,天亮之後再繼續前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荒漠上一片死寂,令人發瘋。他坐在駕駛座上,時不時地用信號槍碰碰方向盤,那種撞擊聲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沒有異常出現。

  他有點睏了,趴在方向盤上,開始打瞌睡。

  突然,信號槍又敲擊方向盤了:「咚,咚咚,咚……」

  他猛地清醒過來,抓緊信號槍,聽。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咚咚……」

  有人敲車門。

  他在黑暗中朝兩側車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他打開了駕駛室的燈,嚇得全身的骨頭一下就酥了——那個魁梧的人貼在他這一側的車窗上,正在看著他。

  他朝旁邊躲了躲,趕緊打火,可是,怎麼都打不著了。

  那個人貼著車窗,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打火。

  他的手抖起來,連鑰匙都擰不動了,他裝作很沖的樣子,大聲問:「你誰啊!」

  對方的表情並不兇惡,只是友好地說著什麼。由於隔著玻璃,馬然而聽不清,他把車窗降下一點點,露了一條縫兒:「你幹什麼!」

  他終於能聽見對方說話了,對方用懇求的語調說:「你下來。」

  馬然而說:「我下去幹什麼啊?」

  對方並不回答,還是說:「你下來。」

  馬然而舉起了信號槍,對準了他:「我不認識你,你給我滾遠點兒!」

  對方看了看口徑26.5mm的槍口,並不介意,繼續懇求:「沒事的,來,來,你下來。」

  那一刻馬然而猶豫了,這個人已經貼在了車窗上,他只有一發信號彈,如果射他,那麼他就無法求救了。如果他射向天空,就沒有什麼東西對付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了。

  他還有個疑慮——用信號槍能殺死對方嗎?

  萬一殺不死,那他就徹底完蛋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槍,叫起來:「你走開!」他都快哭了。

  對方把8根手指伸進了車窗的縫隙,用力一掰,竟然把玻璃掰碎了,一股風灌進來。對方還在說:「你下來,聽話……」

  馬然而失控了,他對準那個人的臉扣動了扳機,只聽「彭」一聲巨響,那個人仰面倒了下去。馬然而心慌氣短,一動不敢動。

  過了一兩分鐘,一張血糊糊的臉突然出現在車窗外,馬然而至死都不會忘記,他的左臉頰被炸了個窟窿,鼻子不見了,半張嘴露出牙齦和牙齒。

  他把手伸進來開車門,那張不再像嘴的嘴依然在說著:「我跟你說了,你下來……」

  馬然而魂飛魄散,歪著身子打開副駕的車門,連滾帶爬地撲下車,站起來要跑。

  那個人已經趔趔趄趄地衝過來了,抱住了他的雙腿,把他摔在沙子上,他看見那個人手裡抓著一塊鋒利的碎玻璃,一邊扎他的腹部一邊說著:「你怎麼就不下來啊!其實沒事的!……」

  馬然而發瘋一樣踹開他,站起來摀住肚子,繼續逃命。

  跑出一段,回頭看,那個人正在地上爬著追上來。不知道他是失血過多,站不起來了,還是他天生就是爬著走。不過,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馬然而發現,他背後的遠方,好像出現了手電筒的光,只是那束光並不移動。他意識到那是營地的車燈,趕緊繞開那個爬行的怪物,朝那束光奔去了……

  馬然而回到營地之後,沒有挺過三個鐘頭,他死了。

  他死之前說了一句話:「魯三國……是……我老闆……」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