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殺了人

  魯三國是臥底!

  我後退一步,從口袋裡掏出手槍,迅速對準了他平坦而結實的肚子。

  可是,馬然而死的時候,為什麼說魯三國是他的老闆?難道馬然而也是臥底?他在給魯三國打掩護?如果他是臥底,他怎麼被那群人殺死了?

  我沒時間思考了。

  魯三國看到我的槍,愣了愣:「你有槍?」

  我說:「你終於露頭了。」

  他說:「你敢射我嗎?」

  我說:「你給我個不敢的理由。」

  他說:「黃夕和郭美的帳篷四周,被你澆上了汽油,你想燒死他們,今天晚上我放哨,把你制止了,然後,你就開槍打死了我……你覺得大家會怎麼處置你?」

  我說:「我會解釋清楚的。」

  他並不怕,一步步朝我逼近:「你父親有沒有告訴你,我們不怕槍,怕火?」

  我愣了,他竟然知道父親在控制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

  我說:「那就讓我試試吧!」一邊說一邊扣動扳機護圈,把子彈推上了膛。

  他像噩夢一般,繼續朝我逼近:「只要你開槍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步步後退:「你站住!」

  他仍然逼近:「你站住……」

  他要殺我,我感覺身邊的沙子正在凝聚,好像在幻化成花朵形狀。

  我喊起來:「再不站住我真開槍了!」

  他說:「開吧,開吧,瞄準我……」

  我扣動了扳機,槍沒響。

  我太緊張了,我摳在了扳機護圈上。

  聽說有個警察,使用這種七七式手槍朝幾個瘋狂的持刀歹徒射擊,由於高度緊張,手指摳在了扳機護圈上,連續「擊發」幾次都沒有打響,最後光榮犧牲……

  我趕緊把食指摳在扳機上,然後抬起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彭」一聲巨響,子彈射出去了。

  魯三國的腦袋突然朝後仰了一下,就像甩了一下頭髮,接著,「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我聽見布布尖利的叫聲:「周德東!」

  我猛地醒過來,我驚愕地發現,我竟然在魯三國的帳篷裡,一個人躺著,我的槍口頂著他的腦袋,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硝煙味。

  我在夢遊!

  我剛剛醒過來,之前都是在夢中!

  有人打開了應急燈,是布布,她驚恐地看著我。

  我低頭看了看槍口下的人,正是魯三國,他的眼睛瞇縫著,額頭偏左的地方似乎塌陷了,有個很小很小的黑洞,滲出殷紅的血。

  完了,我殺了魯三國。

  周志丹也醒了,他從睡袋裡爬起來,迷迷瞪瞪地問:「周先生,你在幹什麼?」

  我使勁閉上了眼睛。

  趕快醒過來,趕快醒過來,趕快醒過來……

  我睜開眼睛,依然是魯三國那張不再平整的臉,那個黑洞令人心驚,四周的血悄悄擴大了範圍。

  我突然站起來,布布嚇得一下躲到了周志丹旁邊。

  我拎起應急燈,衝出帳篷看了看,在緊挨著魯三國的帳篷外,沙地上出現了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有人「登登登」地跑過來,是魏早,他問:「周老大,什麼聲音!」

  我說:「我開槍了。」

  魏早緊張地四下看看:「他們來了?」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魯三國怎麼回帳篷睡覺了?」

  魏早說:「我讓他回去的,他的身體太不靈便了,我替他在站崗。」

  我說:「噢……」

  然後,我慢慢回到魯三國的帳篷,把應急燈放下,在帳篷門口坐下來。

  2013年5月5日,星期天凌晨,我殺了人。

  我全身開始劇烈地哆嗦。

  很多人都起來了,披著衣服走過來。四眼也跟著章回跑過來,很不識時務地舔著我,似乎在安慰。

  魏早擠進帳篷,彎腰看了看魯三國,很吃驚地問:「他怎麼了!」

  周志丹和布布都看著我,不說話。

  我說:「我朝他開了槍……」

  魏早說:「日,你殺他幹什麼?」

  我說:「他是臥底。」

  我真的黔驢技窮了,我解釋不清楚,只能說魯三國是臥底。

  我知道,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不該撒謊。如果大家相信了我,那麼他們從此就會放鬆警惕,不再追查那個真正的臥底。

  可是,如果我不撒謊,大家就會懷疑我是臥底,肯定驅逐我,到時候,我走投無路,真的可能叛離人類,去投靠古墓的那群人了。然後,夜深人靜,他們派我返回營地,一個接一個殺死我的隊友……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中,我終於明白了,穩定是第一重要的事。

  至於法律問題,假如我能離開羅布泊,我會去自首。

  魏早很不信任地看了看我,說:「你怎麼證明他是臥底?」

  也許是戰友的緣故,自從進入羅布泊以來,魏早一直很擁護我,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產生質疑。

  我說:「我父親來了,他告訴我的。」

  魏早說:「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我說:「我躺下之後,他來到了我的帳篷。」

  魏早不再說話了,只是觀察我的表情。

  布布突然說:「要是你父親說我是臥底,你剛才殺的就是我了?」

  我看了看她,說:「你不是臥底,所以他沒說是你,可見他提供的是正確情報。」

  布布說:「要是從今往後,你父親每天夜裡都偷偷溜進你的帳篷,告訴你一個臥底的名字,你是不是要把團隊裡的人一個個都殺掉?」

  大家都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兒,都看著我。

  我變得極其被動。

  周志丹也說話了:「就算你懷疑他是臥底,是不是該當著大家的面問個清楚啊,你說殺人就殺人?法院還有個審判過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腦袋開始胡思亂想——我殺魯三國其實屬於精神病犯罪。

  我是精神病嗎?

  吳珉說話了:「我證明,魯三國是臥底。」

  大家都看他。

  我也看他。

  吳珉說:「馬然而受傷回來之後,帳篷裡只有我、周老大和魯三國在。馬然而嚥氣之前,曾死死瞪著魯三國,說了四遍——就是他!」

  周志丹說:「你為什麼不早說?」

  吳珉說:「我不知道周老大是怎麼想的。我沒說,是因為當時馬然而失血過多,處於神志不清狀態,我不確定他是不是胡言亂語。」

  接著,吳珉看了看我。

  我知道,他在救我。

  他越這麼做我越覺得他就是想殺掉郭美的殺手。他想跟我達成同盟,互相包庇。

  我決定順水推船了。

  布布說:「周老大,你不是說魯三國是馬然而的老闆嗎?」

  我說:「那是我的猜測。」

  周志丹說:「不說了,把他埋了吧,這個帳篷我們還得住呢。」

  魏早、黃夕、章回和令狐山4個人,拽著魯三國的四肢,把他抬了出去。

  我最後看了魯三國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在笑。

  我也跟著走了出去。

  吳珉走在我身邊,小聲說:「對不起,我撒謊了,情非得已。」

  我也小聲說:「你不許殺郭美,否則,我同樣不會放過你。」

  他沒有說話。

  我們把魯三國抬到馬然而的那個墳包旁,挖個坑把他葬了。讓他們做個伴吧。

  我們回到營地之後,天已經微微亮了。

  吳珉悄悄塞給我一把精緻的車鑰匙。

  我說:「誰的?」

  吳珉看著別處,小聲說:「魯三國的車鑰匙。」

  看來,下葬的時候,吳珉搜了他的口袋。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把魯三國的車鑰匙交給我,不過我還是裝了起來。我們想離開羅布泊,最好開上魯三國的路虎攬勝。

  我一夜都沒怎麼睡,有些頭重腳輕。

  他們幾個人各自回到帳篷補覺了,我也走回了帳篷。

  我發現,很遠的湖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活物,他在動。

  我定睛看去,那個赤裸的小孩又出現了!

  他一把把抓起沙子,笨拙地扔到湖裡。

  這個小孩神出鬼沒,說他正常鬼都不信。

  我緊緊盯著他。

  他並不看我,繼續扔沙子玩兒。他離湖水太近了,換了平時,我會立即衝過去,把他拉到安全地帶。

  此時我卻沒有動。

  他玩了一會兒,突然腳下一滑,「咕咚」一聲掉入了水中。

  我的心「撲騰」一下。

  我依然按兵不動,死死盯著湖面。

  1秒,2秒,3秒……

  十幾秒過去了,我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想跑過去救人。

  最後,我的腳步一點點慢下來,終於停住了。

  我缺乏勇氣。

  我相信,只要我下水,很可能有一雙小手死死抓住我的雙腳,把我拽下去。

  時間加速流逝。

  幾分鐘過去了,那個小孩並沒有浮上來。

  我有點後悔了,不管他是什麼種類,終歸是一條生命,我該救他的……

  可是,有這麼巧的事嗎?他偏偏在我的注視下掉進了湖裡?

  十幾分鐘過去了,要麼他從水下溜走了,要麼他淹死了。

  我一狠心,轉身要離開了。

  突然,我聽到「嘩啦」一聲,猛地回過身,看見那個小孩在水面上冒出來,只有一顆腦袋,他的手並不划動,好像站在什麼東西上,眼神陰冷地朝我看過來。

  我再次死死盯住他。

  我們無聲地注視了一會兒,他猛地一沉,再次潛入水中,湖面又變得一片平靜了。

  這次,我等了他半個鐘頭,他再也沒有出現。

  難道他家在湖底?

  我忽然想到,這個小孩也許跟古墓那群人不是同一個種族。那麼,他到底是什麼?

  我沒有回到帳篷,而是走到魯三國的豪車前,掏出車鑰匙,把它打開了。

  他不是臥底,但他是馬然而的老闆。盜墓需要很多工具,其中說不定會有氧氣面罩。

  我在車上找了找,並沒有找到任何盜墓工具,卻看到了一個急救裝備箱,打開,果然看到了呼吸面罩、氣瓶、防水手電筒等等物品。

  我打定了一個主意——我要去湖底看看那個雙魚圖案,看看那個小孩去哪裡了!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