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我進了公安局

  前面說,我們進入羅布泊探險,陷入迷魂之地,遭遇了傳說中的「沙民」,遭遇了地心嬰孩,遭遇了疑似天外人——有人被複製,有人悲慘死掉。後來,我們又陷入某種時間怪圈,無數次重複同一天的經歷……

  最後,我和季風、令狐山找到太陽墓下面的一條秘密通道,成功逃出來,到達了羅布泊大漠西北部一個縣級市——吳城。

  不過,我們依然不算走出了羅布泊。我們還要等上6天才有火車開往敦煌。我和季風只能在賓館裡耐心等待。令狐山就是個「沙民」,其實他們是人類另一個分支,到了吳城之後,他本性復發,潛入了下水道……

  不管我們在大漠裡經歷過什麼恐怖而神奇的事情,我們總算到達了人類聚集的城鎮,似乎太平無事了。

  不是這樣。

  我們還剩下5個隊友,他們分別是孟小帥、吳珉、章回、白欣欣、郭美,他們依然滯留在迷魂地。這一天,他們看見周德東,也就是我,突然在荒漠上出現了。

  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季風和令狐山已經找到一條秘密通道,離開了羅布泊的迷魂之地,到了吳城。他可以帶領大家一起逃出去,不過,他有個條件,那就是大家必須幫助他殺死季風和令狐山身邊的另一個周德東。

  為了區別真假,他們定了個暗號——令狐山。

  我和季風、令狐山定的暗號也是——令狐山。

  我不知道我的隊友都變成了我的敵人,他們要團結起來,在吳城殺掉我。

  晚上,我和季風在9樓的賓館裡,欣賞這個小城的燈火。

  其實,我心裡在考慮一件事——什麼時候去自首?魯三國是被我用槍誤殺的,他被埋在羅布泊深處的那個湖邊。

  季風太瞭解我了,她說:「你在想什麼?」

  我說:「我覺得我應該去自首了。」

  季風半天沒說話。

  我說:「你自己去敦煌吧。有問題嗎?」

  季風說:「沒問題。可是……」

  我說:「可是什麼?」

  季風說:「我們在羅布泊的那些經歷,就像一場噩夢,跟這個現實世界完全是兩回事兒,你是無辜的,不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我說:「如果我真是無辜的,那我很快就回來。」

  季風說:「我只怕,你去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說:「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那就說明我不是無辜的。」

  季風說:「我是擔心,你到了公安局就說不清楚了。」

  我說:「我的表達沒問題啊,怎麼說不清楚?」

  季風說:「你說天上出現了兩個月亮,他們會信嗎?你說你的影像出現在了天上,他們會信嗎?你說你掉進了時間怪圈,永遠重複同一天,他們會信嗎?你說你被你父親控制大腦了,然後把魯三國殺了,他們會信嗎?」

  我說:「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他們信不信就是他們的事了。說真的,如果這件事能瞞過去,我也不想自投羅網。問題是,這個世界上失蹤了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瞞過去的,等警察找到我,那就被動了。」

  季風想了想說:「我陪你去吧。」

  我說:「好。」

  季風說:「什麼時候?」

  我說:「現在。」

  我和季風離開房間,乘電梯下到了大堂。

  季風沒有走出去,她對保安說:「麻煩幫我們叫一輛出租車。」

  我知道,她擔心下水道裡再露出令狐山的腦袋。

  10分鐘之後,出租車到了,車身是黃色,嶄新嶄新。我們坐進去,幾分鐘就到了吳城公安局大門口。

  我們下了出租車,季風問:「你確定要進去?」

  我說:「嗯。」

  公安局是一棟三層小樓,刑警隊在左首,是一排青磚房。

  一個警察在值班,他的個子高高的,長相有點像黃曉明。

  我說:「警官,我來自首,我殺了一個人。」

  高個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季風,問:「她是誰?」

  我說:「我的助理,她也在我們團隊裡。」

  高個警察說:「你坐下吧。」然後他拿出紙筆,準備做筆錄了:「你的名字。」

  我說:「周德東。噢,身份證上是周老大。」

  高個警察:「你的職業。」

  我說:「作家。」

  高個警察:「哪裡人。」

  我說:「黑龍江人,現在在蘭城居住。」

  高個警察:「你把過程詳細講一講吧。」

  我說:「我們去羅布泊旅行,迷路了,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不知道誰殺的。其中一個人叫魯三國,我在夢遊狀態中開槍把他打死了……」

  高個警察問:「槍呢?」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把七七式手槍,走到桌子前,想交給他。他很警惕地朝後躲了躲。我把手槍放在了桌子上,坐下來。他把槍拿起來,認真地看了看,又放下了:「你說被你打死的那個人叫什麼?哪幾個字?他是幹什麼的?」

  我說:「魯迅的魯,一二三的三,國家的國。男,47歲,昆明人,只是公司的老總。我不知道他的公司具體叫什麼。對了,他可能盜賣文物——可能。」

  高個警察說:「屍體在哪兒?」

  我說:「羅布泊裡有個湖,我們把他埋在湖邊了。」

  高個警察再次停止了做筆錄,看了看我:「湖?有水嗎?」

  我說:「有水,我不知道它叫什麼湖,它大概在羅布泊南岸和余純順墓地之間。」

  高個警察看了看季風,季風點點頭。

  高個警察又問:「你們團隊其他人呢?」

  我說:「還剩下10個,我們分開了,他們正在走出羅布泊。」

  高個警察說:「你能跟他們聯繫上嗎?」

  我趕緊掏出手機,撥打布布的衛星電話,卻怎麼都打不通了。

  高個警察一直盯著我,終於說:「沒關係。」然後,他收起筆錄,從抽屜裡拿出一副手銬,朝我走過來。

  我很配合地伸出雙手,被銬住了。

  他收走了我的手機,把我拉起來:「你跟我來吧。」又對季風說:「小姐,你可以離開了。」

  季風站起來,看著我。我不想看到她的表情,低頭跟警察離開了。

  我被關進了旁邊一個滯留室,三面牆,一面鐵欄杆。

  警察離開之後,我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四四方方,沒有任何東西,水泥棚頂掛著一個昏黃的燈泡,只有我一個人。

  這是我「二進宮」。

  我在西安工作的時候,為了一個女孩,曾經跟人打架,我去找那個人的時候,中了埋伏,被七八個城中村的村民團團圍住,我沒把對方打怎麼樣,自己卻落個傷痕纍纍。警察把我帶走,要拘留15天。當時,我被烤在水泥地的一個鐵環上,蹲著,旁邊還有兩個偷自行車的毛賊,一個打架的小販。通過單位周旋,當天晚上派出所把我放了,不過我不能離開西安,每天必須去派出所報到……

  那只是打架,現在卻是命案。

  我在滯留室裡熬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天剛亮,一個保安給我送來了囊,鹹菜條,一碗清湯。

  10點鐘,這個保安把我帶到了放風區。一片平整的土地,四周是鐵絲網,懷疑通了電。我的心裡素質並不強,情緒糟糕透了,一夜之間嘴上已經起了大泡。

  我在地上坐了半個多鐘頭,聽見有人喊我:「周老大……」

  多麼親切的聲音!

  我四下尋找,發現旁邊被扒出了一個洞,露出半個腦袋,正是令狐山,他的頭髮和臉上都是沙土,他緊張地四下看了看,著急地說:「你走嗎?」

  我說:「我自己來的,走什麼走!」

  那個保安在不遠處轉悠,他朝我看過來,令狐山一下就縮進了土裡,過了會兒,他又露出了兩隻眼睛:「那我不管你了!」

  說完他就不見了,那個洞口四周的沙土一點點塌陷,只剩下了一個坑。

  我朝那個保安看去,高個警察出現了,他朝我勾了勾手。

  我站起來,走過去。

  他沒有說什麼,拉著我,離開放風區,拐了幾個彎兒,走進了一間訊問室。

  訊問室已經有個挨個警察等著了。

  我坐在了訊問室正中央的凳子上。

  高個警察說:「我們查過了,昆明總共有27個叫魯三國的,沒人失蹤,更沒人死亡。」

  我一時想不明白了。

  高個警察又說:「再說你提交的那把手槍,槍械科鑒定過了,它已經嚴重腐爛,頂針都沒有了,不可能打響。」

  我不知道驚訝還是驚喜,突然固執起來:「他可能用了假名字,我可以帶你們找到他的屍體!」

  我竟然在抗爭。

  後來我仔細想過,我之所以抗爭,是不想否定在羅布泊發生的一切。如果那一切都不存在,我就是個精神病。我寧可當個囚犯,也不願意變成一個精神病。

  高個警察認真地看了看我的眼睛,說:「你們在羅布泊困了多少天?」

  我想說17天,又改口了:「將近兩個月,」

  高個警察看了看矮個警察,繼續對我說:「你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說:「我確實殺了那個人!不過,我當時就像在做夢……我們還有10個人沒有走出來,當時他們都在現場!」

  高個警察說:「我們從部隊借了直升飛機,你帶我們去指認殺人現場,如果找不到,你就面臨兩種結果,一個是謊報警情,一個是送進精神病院。」

  下午1點鐘,我被押上直升飛機,再次飛進羅布泊。從天上看到的情況,令我不寒而慄……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