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我跟令狐山面對面
就算她又認識了一個帥哥,短短幾天,兩個人不可能親密到手拉手的地步……
那麼,這個人應該就是她那個網友!
不過我有點疑惑——混入我們團隊的那個令狐山,進入吳城之後,他就鑽進了下水道,幾乎不敢露頭。只有一次,他曾在一條無人的胡同裡出現過,我用刀把他捅了。
小5認識的這個令狐山,為什麼不怕?光天化日,他拉著小5,在醫院裡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
我忽然想起來,我們剛剛搬到度假村那天,碧碧跟小5一起去找我,結果碧碧掉進了下水道,膝蓋受傷了。當時小5對我說:那個井蓋沒蓋嚴……
路上有個窟窿,碧碧不可能看不到,當時,另一個令狐山會不會藏在下水道裡,在碧碧跑過來的時候,突然移開了井蓋呢?
他要把小5留在吳城,只能讓某個人受傷。
我開始心神不寧了。
吃過午飯之後,我給小5打了個電話:「小5,你是不是跟那個令狐山見面了?」
小5說:「我在度假村啊,正要下樓。」
我說:「上午,跟你來醫院的那個男的,是不是你那個網友?」
小5說:「我還沒吃午飯呢,快了。」
她答非所問,肯定因為她爸在旁邊。我聽見她離開了房間,應該是走到了走廊。
我說:「可以回答我了嗎?」
小5低聲反問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這不重要。」
小5說:「就是他,有問題嗎?」
我說:「你們什麼時候見的?」
小5說:「昨天晚上。當時我也不知道是他,我下樓溜躂,在假山那兒遇到了他,他跟我搭話……」
我說:「然後呢?」
小5說:「當時我有點害怕,不過,他的眼睛告訴我,我沒有什麼危險。」
我說:「小5,你相信一個人的眼睛?」
小5說:「我相信,他……愛我。」
我半天說不出話了。
小5接著說:「我們聊了很久,他很傷心,我找別人代替我去跟他見面……」
我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小5說:「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對我爸說出實情。」
我說:「要是你爸不同意你和他交往呢?」
小5說:「那我就不回青島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小5,我能不能和他談談?」
小5說:「和誰談?我爸?」
我說:「你那個令狐山。」
小5說:「你跟他談什麼?」
我說:「你就當我是你的家裡人吧,我不保守,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跟他談談,幫你考察考察,總不是壞事。」
小5說:「什麼時候?」
我說:「你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他,我跟他約。」
小5想了想,說:「好吧,我就說你是我叔叔。」
掛了電話,我把手機放在櫃子上,一直盯著它看。
電話一直沒響。
我感覺,如果說這個令狐山是個鬼,我就是鍾馗,估計他不敢給我打電話。
如果他不給我打電話,我會出去找他。這時候,我忽然感覺我的傷腿成了巨大的累贅。
下午,我躺在床上,一邊用手機看地圖,一邊繼續等電話。
有人敲門。
我問:「誰?」
一個陌生的聲音:「我。」
我說:「進來。」
一個人走進來,是個20多歲的男孩,他友好地朝我笑了笑。
我用雙手支著床,讓自己坐起來,我倚著床頭說:「你是……」
這個男孩坐在了另一張床上,輕柔地說:「周先生,你約我來的。」
我說:「噢,你是令狐山。」
他點點頭:「嗯,我叫令狐山。」
我快速打量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不同於人類的地方,他穿著一件白色T恤,上面有一行黑色英文,黑短褲,運動鞋。他很帥,沒有什麼異常。
他問我:「你怎麼住院了?」
我說:「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事兒。」
他說:「怎麼摔的?」
我說:「從三樓掉下來了。」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你怎麼可能從三樓掉下來呢?」
我說:「有人要殺我。」
他立即嚴肅起來:「噢?有人想殺你?」
我說:「是啊。」
他問:「他是誰啊?」
我說:「令狐山。」
他愣了愣:「你說什麼?」
我說:「令狐山,你是哪的人?」
他說:「烏魯木齊。」
我說:「你就是吳城人吧?」
他說:「不是。」
我說:「你家住在哪兒?」
他的眼珠轉了轉,說:「城東。」
我說:「城東?哪個區?」
他說:「就叫城東區。」
我說:「有這個區嗎?」
他說:「為什麼沒有?」
我說:「烏魯木齊城東是水磨溝區吧?」
他說:「原來叫城東區,後來改的。」
我說:「好吧,哪個小區?」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絲綢小區。」
我說:「很好聽的名字。哪個樓呢?」
他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說:「等我腿好了,去你家串串門啊。」
他說:「到時候,我接你。」
我又說:「你父親在哪兒工作?」
他說:「他在烏魯木齊做生意。」
我說:「做什麼生意?」
他說:「皮毛加工。」
我說:「你媽呢?她在哪兒工作?」
他說:「她和我爸離婚了,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改嫁了。」
我突然說:「她在吳城?」
他說:「她在吳城幹什麼!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我說:「你有兄弟姐妹嗎?」
他說:「沒有。」
我說:「親戚呢?」
他說:「我爸我媽都是獨生子女。我只有一個姥姥,她跟我媽一起生活。」
他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無人對證。而我,非要刨出他的根來。
我繼續說:「你在哪個學校讀的書?」
他說:「彩虹大學。」
我說:「哪的?」
他說:「烏魯木齊的。」
我說:「有這個學校?」
他說:「民辦的,我中途就退學了。」
我說:「中學和小學呢?」
他說:「也在烏魯木齊。」
我說:「哪個學校?」
他說:「也是私立學校,後來都倒閉了。」
我說:「幼兒園呢?」
他說:「那個幼兒園現在變成了菜市場。」
我感覺他在玩我。
我現在去不了烏魯木齊,他把他的歷史都甩給了一個遙遠的城市。我也沒法打電話求證,因為他大學中途退學,而他的中學、小學、幼兒園,都已經他媽的不存在了。
我當然不甘心,又問:「你在哪兒上班呢?」
他不說話了,看著我,反問道:「你是小5什麼人?」
我說:「這跟小5沒關係了。」
他說:「那我就不回答你了。」
我說:「你必須回答我。」
他說:「希望你早日康復。」
然後,站起來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肯定追不上他。我說:「我知道你的底細!」
他在門口停下來,回頭看我:「說說?」
我說:「你們是類人,你們派出一些類人混進了人類社會,代號都叫令狐山。」
他有些迷惑:「類人?什麼意思?你確定你現在……正常嗎?」
我說:「偽裝!告訴你一個不幸的信息,我也認識一個令狐山。」
他說:「那又怎麼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說:「你心裡清楚,跟你當然有關係。」
他很不信任地看著我,那是在判斷我的精神到底有沒有問題。他的不信任反而讓我有點信任他了。
他突然說:「那我告訴你吧,我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我幹什麼工作,那是因為我覺得沒面子。我是個檢修工!」
我說:「什麼單位的檢修工?」
他說:「市政管理處。」
我說:「負責下水道?」
他說:「是的。」
我憋不住笑了。
他說:「你可以瞧不起我。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我突然說:「我希望我相信你嗎?」
他說:「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兒。」
我說:「你敢不敢去做個心電圖?我買單。」
他說:「大叔,你有病,我沒病。」
我說:「你不敢。」
他說:「好吧,我不敢。」
我說:「那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讓小5跟你交往的。」
他想了想,問我:「你為什麼讓我做心電圖?」
我說:「你是不是類人,一做心電圖就清楚了。如果你沒問題,怕什麼?心電圖沒有X線輻射,對身體沒有任何傷害。」
他說:「你為什麼不做?」
我一愣:「我?」
他說:「護士說,你死活都不做這項檢查。」
我說:「我覺得我的心臟沒問題。」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有個條件……」
我說:「我知道你會有條件。」
他說:「我做完之後,無論什麼結果,你都不能對小5說。」
我說:「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條件。」
他說:「這是我倆之間的秘密。」
我說:「不可能。」
他說:「那我堅決不會做的。」
我說:「我答應你。」
我心裡說:我不告訴小5,我告訴她爸。
我的腿好像已經麻木,感覺不到痛了。
我一瘸一拐地跟隨令狐山來到門診部,掛號,然後排隊,門診。我和令狐山都不說話。
大夫是個老太太。我就像家屬一樣,對這個老大夫說:「他做個心電圖。」
老大夫戴著花鏡,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我說:「噢,他最近總是心慌,睡覺的時候,聽到一點響聲,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是不是應該做個心電圖啊?」
老大夫填了個單子,然後說:「去吧。」
接著,我去交了費,然後帶著令狐山來到了心電圖室……